第1章 地仙(1 / 2)

“不行不行,我好歹也是大學生,給你去跑這差事,多丟麵子啊我。”張大川連連搖頭。

“不去也得去。別以為你是大學生有多了不起。老子初小畢業,就幹你看不起的這個行當,一年收入二十來萬。你今年賺了多少?還不夠自己花。回來的路費還是老子給你寄過去的。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張大川爺老子(爺老子,父親的意思)一聽張大川擺大學生的譜,就氣不打一處來。

張大川為什麼對爺老子安排的這個事情這麼排斥呢?原來,這張大川家是六家鋪遠近聞名的地仙。在文坪縣,地仙大抵上就是風水先生、陰陽先生、相士。跟和尚、道士差不多的神職人員。業務上主要是給你看陰宅陽宅,算吉日,最主要的業務自然是主持葬喪儀式。

張大川家的地仙是祖傳的,幾代人都是地仙。就算是五六十年代破四舊,都沒有中斷了他們家的業務。

家裏有人過世,得請一個有名氣的地仙過去。一個好的地仙,能夠將喪祭辦得風風光光,熱熱鬧鬧,還能夠防範未然。

到了冬天,名氣大的地仙總是忙不過來。張大川爺老子張奉先這一下就接了兩趟差事。這兩樁差事之所以找張奉先,是因為這兩主生意不好做。要不是實在推脫不了,張奉先一主都不願意接下來。因為這兩個死者同一天同一時辰同一個地方死亡,都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死於一場車禍。

兩個死者一個叫張國堂,一個叫張貴民。兩個人還是親戚關係。說起來跟張大川家也沾著親帶著故。兩個人去一個親戚家喝酒,吃完飯又打了一會牌,結果回家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兩個人騎著一輛自行車,在路上給一輛摩托車給撞了。摩托車跑了,等張國堂與張貴民兩家人找到兩人的時候,張國堂與張貴民還沒有落氣(落氣,死亡)。

張國堂與張貴民兩家在六家鋪鎮到處尋訪,沒有查到絲毫蛛絲馬跡。張國堂六十歲,張貴民六十五歲,兩條活生生的生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張大川選擇去張貴民家裏,因為張貴民家離得最近,從自家走過去兩條田埂就到了。

“大川,今天最當緊的是外家過來的客祭最當緊,王家人不簡單,這一次過來,隻怕是要搞點名堂(搞名堂,搞事)。不曉得你爺老子跟你講過沒有。”嗩呐手之一張步榮提醒道。

當年王金花嫁過來,兩口子經常吵架。兩口子的家庭矛盾最後上升為王張兩家的家族矛盾,打了不少冤家(打冤家,鬧矛盾的意思)。

傍晚的時候,王金花娘家人來了。排場不小,喊了一套土樂隊和一套洋樂隊。

王家人一來,道場裏就開始充滿了火藥味。

同行是冤家,六家鋪王家的樂器班子跟張家的樂器班子向來都是冤家對頭。隻要王家人的樂器一響,張家的樂器班子立即打了雞血一般敲敲打打起來。那王家人帶來的樂器班子也不甘示弱,聲音也比平時提升了一倍有餘。倒是讓看熱鬧的過足了癮。

不過這隻不過是一道開胃菜。上祭之前,一般來說,還有一段熱身。這到不一定是外家人。但是王家跟張家一直都是死對頭,現在碰上了,自然是王家人出頭了。

王家樂器班子小鼓手王炳林咚咚一敲鼓,王家班子的禮生王清昌立即唱道:“多謝茶來多謝茶,粗言幾句謝孝家,明日亡人登山去,寅時葬墳卯時發。葬在龍頭出天子,葬在龍尾出探花,日裏數錢用鬥進,夜裏金銀堆寶塔。”

不用說,王家樂器班子這是向張家班子宣戰了。

張大川清了清喉嚨,唱道,“勞動親來勞動親,勞動親朋玉牙門,孝門今日少招待,怠慢親戚難為情。今晚勞動眾尊駕,來到服堂請陪靈,小說歌本隨人唱,任你所喜哪一門。”

張大川這歌的意思是,你們王家想搞名堂,那就隨你們,隨便你王家班子什麼招,哥都接了。

王清昌笑道,“聽說張奉先今天跑了兩主差事,這個年輕人莫不是張奉先家的崽伢子。”

立即有人說道,“著實是張奉先家的崽伢子。”

王清昌立即做出一個誇張的樣子,“那可不得了,張奉先家的崽伢子可是大學生。我一個初小冒畢業的,哪裏奈得何(奈得何,鬥得過的意思)一個大學生呢?”

張大川曉得王清昌這是講風涼話,幹脆順著王清昌的話說道,“你們王家班子要是怕了,就幹脆閉嘴。要是敢來,就莫羅裏吧嗦。”

王清昌笑了笑,“我們王家班子跟你們張家班子鬥了這麼多年,哪個時候看到我們王家班子認過輸。就算是碰到你大學生,我們王家班子奈不何也要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