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弘元二十三年,除夕夜。
當整個帝京都沉浸在一片鞭炮禮花聲中時,蘭王府內的西暖閣卻顯得尤為安靜,幾名穿著新襖的婢子站在庭院中小聲的議論著什麼,直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嘎吱一聲開啟,幾人瞬時噤了聲,忙朝著走出的身影跪安,“側王妃吉祥。”
借著飛簷兩角的八角紗燈,可隱約看出門口女子的模樣,一襲寶藍色百鳥祥雲旗裝上身,髻上插了隻金步搖,麵容清麗無雙,雖不是沉魚落雁之貌,卻也煞是好看。
“都起來罷。”女子手裏揣著一個做工精致的手爐,悄然開口,一眾婢子方起身。
這時一名模樣嬌俏,像是領頭模樣的婢子步出一步,垂首微屈膝稟道,“側王妃,奴婢傳王爺話,教您過去東暖閣一道守歲。”
女子聽後麵露猶豫,但還是笑道,“有勞如意姑娘了,待我去換身衣裳,便過去。”說罷轉身進屋。
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如意眸色一變,已飛身將那即將倒下的身影扶住,“側王妃,你沒事吧?”
女子站起身,抬手撫了撫額,麵色青蒼,泱泱水眸露出幾分歉意與為難,“多謝如意姑娘,隻今夜我看是不能陪王爺王妃守歲了,還請如意姑娘代為通傳一聲。”
夜近二更。
冷月如霜,透過隙開的窗欞灑進西暖閣,落在貴妃椅上慵懶如貓的女子身上。
屋內的炭火燒得極旺,她卻還是有些畏冷的往狐裘中縮了縮,思緒還在昨夜——2012年的中國。
白天的時候她同好友一起參加一個慈善拍賣會,她其實並沒有收藏字畫的癖好,卻鬼使神差的拍下了一幅仕女圖,好友當時還納悶她怎麼突然改性子了,而她竟也是在拍完畫後才恍若驚醒。
然後半夜也不知怎麼的,像是受到什麼東西牽引,就把那副放在書房的字畫拿進了房間,最後的記憶也就停留在她打開仕女圖。而如今,她卻怎麼也回憶不起那副仕女圖上女子的麵容。
若說她是秦藍,一點也沒錯,可奇就奇在,她竟然也熟知這個身體的一切。
南蠡國主幺女,顧傾城,芳齡十八,半月前和親蘭陵皇帝七子,蘭王。
便是連這具身體在南蠡發生的一切,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仿若親生經曆一般,刻骨銘心。
這樣的記憶著實令她混亂,她到底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秦藍,還是本就是生在這個蒼穹大陸南蠡部落的六公主。
不過最終的結論就是,不論她是秦藍,還是顧傾城,她都要繼續生存下去,然後還要尋找回去的辦法,而這關鍵似乎就在那副詭異的仕女圖上。
翌日,
按蘭陵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每年正月初一,皇帝都會去禪佛寺,登上大佛樓進香,為百姓斂福三日,而後留下太子替皇帝受戒參佛七日,以表誠心。
往年皇上都隻攜皇後,皇子以及一些朝中重臣前往,今年卻有些不同,皇上下旨,允已娶親的皇子們攜妃同行。
秦藍本是側妃,不在隨行之列,卻不想昨夜元妃陪王爺守歲完後竟染了風寒,這隨行的責任便落到了她的頭上。
正月初一於皇宮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忙碌的,因為早晨天尚未全亮,眾皇子與百官便要其集太和殿廣場給皇帝拜年,待一切完畢,便隨皇上出宮進香。
而秦藍與其他幾府的王妃則也需進宮向皇後娘娘拜年。
在東華門外下了軟轎,便有公公迎接,一路送至重華殿,秦藍站在偏殿外便已聽見了裏頭傳來的笑語聲,不由的皺了皺秀眉。
一聲尖細的吆喝聲,“蘭王側妃到。”
在眾人迅速聚集過來的目光中,秦藍麵帶笑容,蓮步輕移的步進重華殿,眸光卻是極快的將這一屋的妍妍女眷收入眼中。
站至廳中,對著位於主位,那位風姿依舊,雍容華貴的女人拜倒,額心貼於交疊的手背,“兒臣參見皇後娘娘,願皇後娘娘福壽安康,千歲千歲千千歲。”
柳眉心眉眼淺彎,抬了抬套著鑲珠嵌玉的指甲套的手,笑道,“起來罷。”語畢將一旁早已備好的拜年福袋交給身側的嬤嬤,嬤嬤再將福袋轉遞給秦藍。
這是宮裏的規矩,收了福袋,寓意來年福氣安康。
“謝皇後娘娘。”秦藍垂首收下。
“本宮聽說鄂袖那丫頭昨夜病下了,可有無大礙?”柳眉心微微攏眉問道,
鄂袖,蘭王元妃的閨名。
“回皇後娘娘話,大夫說隻是染了風寒,待服了藥,靜養幾日便好。”秦藍從容的回道,
“恩,無得大礙便好。今日都是自家的人,你也不必太拘泥,坐罷。”皇後擺擺手,賜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