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響亮的笑聲好像一個巴掌,活生生地把裴樂樂打醒了,她覺得有點懵,水汪汪的大眼睛還警惕地瞟向他:“你不會那麼好心,真的想要請我吃飯吧?”
“飯裏有毒,你敢不敢去?”顧淮安斜睇她一眼,轉過身漫不經心地往前走,握著她的手卻抓得緊緊的,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喂,我又沒說要去!這荒郊野嶺的哪裏有飯店啊,你又想耍什麼把戲?”裴樂樂被他拉得身不由己,嘴上的責難也就總沒個完,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從基因的角度講,他從頭到腳實在是沒什麼值得人信任的遺傳密碼子呀。
可是顧淮安不再理她了。眼前,黑濃濃的林霧漸漸被一抹光暈散開,裴樂樂微微眯起眼,這才發覺前麵不遠處有一個寬闊的日式庭院,應該是一棟私人別野。
難道……這是顧淮安的別野嗎?怎麼他放著這麼好的房子不住,卻偏要和她比鄰而居?
她心裏的疑問自然得不到回答,很快,她被他拖進院子裏,院門口還掛著兩個高高的楠木風鈴,她匆忙擦過時,發出急促的清脆響聲,像是誰的心跳。
院子裏錯落著匠心獨運的假山、盆栽,通往正屋的道路上,還架起一個爬滿紫藤蘿的檀木走廊,有清幽的香氣沁鼻而入。
顧淮安到底是個設計師。這裏很美,確實很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樣一座偌大的庭院裏,竟然沒有一個人,連個傭人都沒有。
這裏是郊外,又沒有人,這讓裴樂樂很沒有安全感。
可是顧淮安才不管她有沒有安全感,他一路拖著她,將她拖進屋裏,踩過一段架著透明玻璃的觀賞潭後,她被他粗魯地推進一間小木門。
“幹什麼!”她揉著肩膀反抗,站穩時,卻發現這原來是一間廚房。
門檻處,顧淮安一言不發地看了她許久,才從唇間迸出四個字:“給我做飯。”
“我給你做飯?”裴樂樂睜大了眼睛,她好像笑得是不是瘋了,可一看到他那冷峻得好似地獄修羅的臉,就笑不出來了。
他可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好漢不吃眼前虧,現在是在他的地盤上,她最好還是不要得罪他了。
但是說實話,現在裴樂樂哪有心情做飯啊?季東朗不見了,顧淮安又握著她的罪證把柄,她的一顆心早就繁亂如麻了。
見她隻是呆呆地看著自己不動,顧淮安忽然闔動起唇瓣,不冷不熱地提醒了她一句:“門後有圍裙。”
他都這麼說了,裴樂樂隻好不情不願地穿上圍裙,轉身走到案板邊,她低下頭搓搓手,眉頭也蹙得更深:“你這裏根本沒什麼食材,你讓我怎麼給你做飯?”
其實食材還是有的,櫥櫃裏有米有麵,桌案上,各種調料油鹽都一應俱全,但隻有主食,沒有菜……
誰知顧淮安像是早料到她會這麼說,他滿不在乎地將眉峰一挑,目光瞟向窗外:“後院裏有菜地,缺什麼自己去摘。”
摘菜?大半夜地他讓她去摘菜?
裴樂樂驚得瞪圓了眼睛:“你把我當傭人嗎?你怎麼不讓我鋤地啊!”
他絕對是故意的!
顧淮安輕笑著聳聳肩:“你樂意的話,院子裏也有鋤頭。”
“你讓開!”裴樂樂氣死了,低下頭撞著他的肩膀闖出去。後院裏的確有個菜園,是建在棚子裏的,也不知道是用的什麼法子,四時的蔬果都有一些。看樣子,這裏還是經常有人打理的,不同的品種都有不同的地區規劃,顯得錯落有致,十分整齊。
不過說實話,裴樂樂幾輩子也沒幹過這摘菜的活,她研究了好半天,才把大棚裏的燈打開。伴著裏麵杏黃色的光,青菜的葉子竟出奇翠綠欲滴,瓜果的色澤也格外繽紛可愛,麵對著這些好賣相,裴樂樂煩躁的心也定了定。她忽然覺得這個差事也許不是那麼難,當然,如果是在她不被逼迫的情況下。
在棚子裏磨蹭了半天,裴樂樂抱著一籃子時蔬從裏麵出來,冷不防門口正站著一個黑黝黝的挺拔身影,把她嚇得往後一退,沒好氣地說:“你這個樣子就像一個冷血、無情、殘暴、腐敗的地主。”
顧淮安也不惱,他彎下腰,語帶輕挑地說:“你這個樣子就像一個毫不受寵、快要被趕出家門地主婆。”
裴樂樂怔了一下,把懷中的菜籃一把推給他說:“你最好現在就把我趕出家門。”
顧淮安跟著她走進廚房,籃子的兩捆菜心隨著他的步伐而微微拂動著,沁得他手上涼涼的。他怎麼舍得將她趕出家門?如果可能,他倒希望她是他手裏的菜心,永遠被他捆著,寵著,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