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煊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遠遠就看到馬路對麵那家咖啡店門口站著的黎箐。車水馬龍的街頭,熙熙攘攘的人流,黎箐提著大包小包,竟然還能空出一隻手,正朝她拚命的招手。她無奈扶額,麻煩,啊,麻煩又來了。從一開始遇見這位學姐,就是麻煩的開始。
不得不說,有些人天生就是話語權的掌控者。比如黎箐。
彼時,華煊和黎箐已經坐在咖啡店裏了。
舒緩優美的鋼琴曲靜靜地流淌在空間裏,醇厚濃鬱的咖啡香味撲鼻四溢,兩人各自攪動著麵前的咖啡杯,加奶,加糖。動作一致,神情也是如出一轍的淡漠疏離。直到黎箐把自己麵前糖盒裏的方糖全都加進了咖啡裏,華煊麵無表情的臉終於有些龜裂。
“不用那麼錯愕,我有味覺障礙,屬於車禍後遺症,無法治愈的那種。酸甜苦辣鹹的滋味,我從八歲以後就再也沒有品嚐出。”黎箐輕描淡寫的說完,端起麵前那杯“十足底料”的咖啡,喝了一口。
華煊看著對麵少女恬靜的側顏,沒有說話。隻是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很純正的藍山咖啡,香醇,柔潤順口,苦中略帶有甘甜,又稍微帶有酸味,能讓味覺感官更為敏感。她可能真的無法想象沒有味覺的世界,但是那一定是充滿缺憾的。
“大凡人生遭到不幸,再碰到別人對他的痛苦表示同情,無論是真是假,總是最容易引起他的好感。”黎箐捏著咖啡杯裏的小湯匙,抬眸凝視著華煊半晌,然後咧嘴笑起來,“有沒有人說過你太冷漠無情了,不博取任何人的好感,可是很難生存下去的。”
華煊聳肩,不以為然。她摩挲著咖啡杯的手柄,無所謂的開口,“博取好感,有時候和趨炎附勢難道不是是對等的?”
“嗯?我不否認,”黎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饒有興致的目光流轉在華煊寡淡如水的臉上,忽而便又笑著說,“大多數人對於遭到不幸的人都會抱以同情和憐憫,這才是個正常人所擁有的情緒。可是你似乎沒有。”
“我不認為你需要那些同情和憐憫,”華煊淡淡開口,她想不明白黎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前幾次有意無意遇見都是纏著她去一中參觀參觀,因為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她無動於衷這位學姐的熱情。但是今天破天荒竟然沒有一開口就是邀請她去一中,而是,打得悲情牌?還是心理戰?她不解。
“嗬嗬,”黎箐繼續笑著,卻讓人越發覺得有些嘲諷。“一個八歲小女孩要求忙碌的父母陪她過個生日,一家人難得相聚,所以去了女孩最喜歡的遊樂園,卻在回程路上因為趕路匆忙出了車禍,一家三口隻有女孩活了下來。”她平靜的述說著,似乎隻是在講一個小故事。
華煊默然,雙手環抱著咖啡杯,靜靜傾聽她的下文。
“別人的同情和憐憫是最無用的,它不會讓你的痛苦變得廉價,也不會讓你的悲傷消減半分。卻會像個怨靈一樣束縛著你,一遍遍提醒你,那些痛苦和悲傷都是你咎由自取。畢竟,如果沒有女孩任性的要求,所有悲劇都不會發生。”黎箐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一口氣喝完了咖啡杯裏的咖啡,如鯨吸牛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