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永遠不知道,誰哪次不經意的跟你說了再見之後,就真的不會再見了。就如謝傾城和高子衿。
謝傾城以為那次機場離別,是一場迎接未來的開篇,卻不知那是一場再也不見的永生離別。她回憶起她那日站在機場外,抬頭目送飛機掠過湛藍天空的身影,眼睛酸澀的厲害。好像是眼淚逆流倒回身體,然後,在心裏下起雨來。
安靜的房間裏,牆上的時鍾嘀嗒嘀嗒的轉著,現磨咖啡的濃醇香味四溢在空氣裏。
瀧宥右手提著摩卡壺,往麵前的咖啡杯裏傾瀉。汩汩的流水聲擱淺,是一粒粒咖啡豆從加工到烘培成咖啡的完美謝幕。他放下摩卡壺,端起咖啡杯輕嗅,熱氣縈繞裏那張偏陰柔之美的輪廓,有些雌雄莫辨。無框眼鏡下那雙桃花眸,流光熠熠,似子夜星辰。
而他對麵的美式沙發上零落分散坐著幾個人,華煊居左,依次是謝傾城,黃美人,升離,唯有高子修靠在沙發旁邊的四喜方屜櫃子一角。幾人神情各異,目光卻是不約而同落在瀧宥身上。
隻見這人一身筆挺的時尚燕尾服,姿態睥睨的站著,左手抱著右胳肘,右手端著咖啡杯,時而輕抿一口咖啡,時而目光慵懶掠向對麵。整個人自成風景,與他身後那麵裝飾著年代感陳舊的老照片的藍色背景牆,宛若是古典與現代的碰撞。
“三叔還是一如即往喜歡舊東西呢,”高子修從身側四喜方屜櫃子鏤空的部分裏,拿出那個水晶橢圓形火山爆發的沙漏擺件,把玩著。說話的時候,眼神卻是看著不遠處的瀧宥。
這個房間裏一半以上的陳設擺件,都是他所熟悉的。換言之,這個房間裏的一切都與瀧宥曾經身處高家大宅時所用的書房裏的一切極為相似。隻不過一個是書房,一個卻是辦公室。不同的地點,卻同樣給他以壓抑的感覺。
“嗯?”瀧宥抬眸,瞥一眼高子修,“你悠著點,別給我摔壞了,我現在可不比從前了,”刻薄由幽怨的無縫切換,毫無違和感從他嘴裏飄出。簡直白瞎他一派貴族之姿。
高子修一時語噎,明知瀧宥在拐著彎兒埋汰他,他卻無力反駁。
黃美人聞言,忍俊不禁,手裏被他捏成球體的巴克球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一路滑行至華煊腳邊,他突覺尷尬了,猛然想起彼時華煊的話,“哥,你暴露年齡了”。要知道,他一直在這幫人裏自詡是三十歲的大好青年,也一直在向店長看齊,三十五歲時也一定開一家“不遇傾城”。然而他怎麼就下意識脫口而出了呢。
不得不說,年齡有時候就是閱曆的體現。然而他卻隻是個二十多歲了,依舊一事無成且啃老的無業遊民。如果不是一年前遇見了店長,他可能依舊在渾噩度日。
“呐,”華煊彎腰撿起巴克球,錯過身側阿傾的身軀,直接扔給黃美人。然後緊守著歪在她身上假寐的阿傾。全程連眼角餘光都沒瞥黃美人一眼,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囧態。
黃美人“誶”,再度石化,難得我就怎麼沒有存在感?
顯然,與黃美人相比,一旁的升離始終保持微笑,優雅得體的端坐一方。紳士在適當時候應該保持沉默是金。他充分體現了這點,卻又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比如,瀧宥品過了咖啡,隻單獨倒了另一杯,並且親自端到了升離麵前。
“我嚐過了,味道不錯。”簡短的話說完,他又重新回到這個房間裏獨具一格的咖啡吧台邊。嗯,也就是樓梯間旁的咖啡吧台。
“謝謝,”升離予以微笑,卻沒有立刻端起咖啡杯。雖然他無法理解為什麼瀧宥隻給他倒了一杯咖啡,但是他可以選擇喝還是不喝。
至於為什麼瀧宥隻給升離倒了一杯咖啡,在座其他人,可能都多少有點兒底。瀧宥行事何須問為什麼,不過隨心而動。
果然下一句就聽到瀧宥噎死人不償命的話,“喝完了,敬請離座,不送!”
眾人皆滿麵黑線,瀧店長今天晚上似乎抽風的次數格外多。等到升離依舊儀態優雅的離開後,整個屋子裏突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裏。
“你剛剛忘了放糖了!”謝傾城突然開口說了一句,然後繼續歪在華煊肩膀上,保持緘默無言。眸光流轉,似有若無落在那人身上。咫尺距離,她是如此清晰明確的看見了那個人。
他麵若冠玉,卻冰冷沁寒;他氣質高貴,卻生人勿近;他一舉一動,又是如此陌生。謝傾城越發意識到這些,就越發心下戚然。就算再相像,終究不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