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綴滿流蘇的床單把公孫絕緊緊包起來,如拎小雞般提起來放到床下,然後扳起繡床,又把繡床下的波斯地毯卷起來,抓住地上的一個鐵環,用力一拉,地上便現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穴。
她把公孫絕塞了進去,公孫絕便像根木頭般滑了下去。
她並不知道這洞穴通向哪裏。她隻知道從這裏扔下去的屍體,無論是在地麵上還是地底裏,都不可能被人找到了。
她有時甚至懷疑,這洞穴的盡端是不是有幾頭專吃死屍而且不吐骨頭的異獸,不然屍體怎會處理得這樣幹淨。
她麻手利腳地把一切複原,又拿出一張同樣的床單鋪在床上。
做完了這些,她才鬆了口氣,可她的身體卻忽然間僵了。
她感覺到身後有人。
她感應到的並不是肅殺的殺氣,而是有人在她脖子上輕輕吹了口氣。
“鬼魂?公孫絕的鬼魂!”
她心中駭然,身子卻僵硬如石,好像被茅山道人施了妖法。
八
四樓的甲字房如同平台上的座位一樣,也是李實的專用包房。
這裏雖然不過是他尋歡銷魂的場所,卻布置得奢華壯麗,並不比他宰相府邸的臥室和書房遜色。
把“禮物”送上來的羅三原以為李實一定會拒絕收下這份“禮物”。
李相爺對女人的挑剔在兩京都是出了名的,他有心看一場鬧劇:
一心想攀高枝的玉翠兩處都攀不著,重重摔在地上。
葡萄是越吃不到的越酸,女人卻是越得不到的越好,卻也越恨。
不料李實不但欣然收下,而且麵露喜色,好像別人送他一件無價寶似的,羅三隻好強忍心中的失望,躬身退了出去。
“羅爺,上頭找您。”
他剛退出來,一名青衣侍者便走過來,附在他耳邊說。
羅三沒有問什麼事,在這條船上,疑問和好奇都是最犯忌諱的。
他隨侍者走進那間半明半暗的小屋,“關公”不見了,隻有“曹操”還坐在暗影裏。
“你今天輸了?”
“是的。”羅三垂手侍立,並不發慌,賭就有輸有贏,即便是他這樣的賭王,何況輸掉的賭注並不大。
“那個馬如龍是第一次來?”
“是的。”
“江湖上有名的賭徒你都知道吧?”
“知道。”
“馬如龍哪?”
“他不是。”
“可你卻輸給了他。”
羅三沒有回答,他聽得出來,“上頭”並不是在責備他輸,而是說的另外一層意思。
“你覺得他的手法是賭徒的手法還是內家高手的手法?”
羅三仔細回想馬如龍擲骰子時手指的動作,卻也分辨不出是哪一種,這兩種手法隻是練習的途徑不同,最後卻殊途同歸,他知道“上頭”實際是問:
馬如龍是賭徒還是內家高手?他還是回答不出。
“他執意要賭贏玉翠,是有意為之還是偶爾的心血來潮?”
“曹操”又問道。
“看情形應該是一時心血來潮,他先是故意輸給老頭子,老頭子不要,反而把籌碼送給了他。”
“老頭子為什麼要把贏的錢送給他?他們很熟嗎?”
“他們好像也是第一次見麵。”
“老頭子”是這條船上的人對李實的稱呼,其實李實並不算老,在他的同僚中甚至還算年輕一輩,至於“頭子”倒是恰當,宰相本就是群臣之首嘛。
“所以馬如龍就故意贏一個美女來送給老頭子作為回報?”
“看起來是這樣。”
“看起來?”“曹操”冷笑了一聲,卻沒繼續往下說,心中暗罵道:
我花費重金,卻雇了些隻會說“看起來”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