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和元年最後一天,天黑了,大名府終於結束了最後一場鬧劇。
城中響起了鞭炮聲,此起彼伏,大部分的人,都回到家裏,慶祝著一年才有一次的節日。
趙和其坐在屋裏發呆。
趙九悠閑的抽煙。
司馬開朗美滋滋的喝酒。
趙任添開心的數錢。
王太守守著一家人吃飯。
梁衙內左擁右抱,得意滿滿。
河北五禽全數都坐在牢裏,說不出一句話。
禦河之上,孫寶孤獨的劃著渡船,木然的往南邊飄去。
而陳陽呢,正在家裏睡覺。
佛說,世有八苦,其中兩苦,就是生與死。
有的人活著,是為了好好活下去,而有的人活著,卻為了死時能夠安心。若是計較起來,這兩種人,都是為了同一件事——多一些圓滿,少一些遺憾。
因為不知什麼時候死,所以要好好的去活。
活著的時候,有人為了名,有人為了利,有人為了權,有人為了美女。如果生命就剩最後一天,又要做些什麼?
對於此時的陳陽來說,除了睡覺,什麼也不想做。
河北五禽全數落網,與趙和其等人分手後,他終於安心的回到了家。回來的時候,卻不是他一個,在他身後,多了一個吉祥物——趙和其送的一匹棗紅馬。
這個時代,一匹馬的價值,足以媲美後世的汽車。由於大宋缺少草場,馬匹奇缺,比起一般汽車,更是珍貴。
這是陳陽的第一匹馬,由於馬腿上有幾撮白毛,陳陽給這匹馬起名叫踢雪赤兔。
之所以起這個名字,是因為《水滸》中的那匹踢雪烏騅。按照陳陽對《水滸》的了解,現在這個時候,那個踢雪烏騅,正跟著呼延灼,在梁山下麵跟宋江在死磕呢。過不了多久,就要被桃花山上的“打虎將”的李忠和“小霸王”周通給偷去。
世事如棋,身不由己的,不隻是人,還有馬。
雖然有了馬,他卻多了個新的難題——養不起。養不起的原因,第一,沒草料,第二,沒地方。
沒草料可以去買,而沒地方,一時間,卻是非常難辦。
祖上留下的房子,倒是有個寬敞後院,要養一匹馬的話,也不是放不開。最大的問題,是沒有馬棚,這天寒地凍的,真要把馬給凍死了,別說趙和其不願意,陳陽自己也舍不得。
沒辦法,在建好馬棚之前,陳陽隻得去找了剛認識的燕青,把這匹踢雪赤兔寄養在了盧員外家。
雖是去了盧員外家,他卻沒見到盧俊義。盧俊義什麼樣的人物?家資巨富,聲名遠揚,槍棒天下無敵,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養一匹馬的事兒,他自然不會理會。
宋朝的過年十分熱鬧,可是,這種熱鬧跟陳陽無關。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連續被折騰了兩天,現在的他,真個是身心疲憊。回家以後,果斷開啟懶人模式——躺著。
“陽兒,出來幫老娘包餛飩了,羊肉餡的。”陳媽媽大喊。
“哦,等一會兒。”陳陽躺著不動。
過了一會兒,“陽兒,官家的‘大儺儀①’打咱這過了,你不去看一看?”
“不去,我要睡會兒。”
“臭小子,來吃飯了,跟你爹喝點屠蘇酒②。”
“……”沒有回應。
……
“臭小子,叫你這麼多遍都不出來,在屋裏幹啥呢?”陳媽媽怒氣衝衝的進了陳陽的屋子,陳陽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陳媽媽歎了口氣,“這臭小子,累成這樣。”說著話,給陳陽蓋了蓋被子,悄聲走了出去。
這一覺,直睡得天昏地暗,醒來的時候,屋裏一片漆黑。陳陽下意識的想找手機,這才意識到,這個時代,別說沒有手機,連手表都沒有,若是沒有打更的,都不知道是什麼時辰。
屋外亮著燈,好像有人在說說笑笑。
陳陽穿上衣服,伸了伸懶腰,身上還是很疼。
走出去一看,鋪子裏果然有許多人,屋子中央點著一個火爐,火苗正旺,爐子上煮著一壺水,咕嚕嚕的作響。五六個女人圍著爐子,正在高聲談笑。
看到陳陽出來了,屋裏的人都親熱的打招呼。
“陳家小哥兒睡醒啦。”
“過了年就十六了吧,快成大小夥子了,不知還玩不玩‘賣癡呆③’啊,哈哈……”
“還賣什麼癡呆,十六了,都該說媳婦了吧,哈哈……”
這些人,都是陳記雜貨鋪的街坊鄰居,陳陽都認識,一個個的拜年,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