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沉香閣的二樓雅間。一道深色的屏風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幾個字：“明月送僧歸古寺”。屏風後麵，太子祁連皺了皺眉頭。
樓底下，眾文人對未來太子妃的誇讚滔滔不絕地傳過來。
他今日來沉香閣，本是要聽聽讓太傅稱讚的品評會到底是怎樣的，沒有想到，居然給他聽到了京城文人對未來太子妃的盛讚。而這其中，也不乏王公貴族，那林子軒，正是正義侯府的小侯爺。
一旁端坐著的鄭穀望著太子恢複到麵無表情的臉，喊了一聲：“殿下。”
祁連恩了一聲。沉默了片刻又問：“鄭將軍，你怎麼看？”
鄭將軍想了想，說：“隻聽聞當年寶齋少公子王啟玉一句：‘今國受外侵，朝堂渾濁，吾等雖不能披掛上陣，卻可針砭時弊，引精聚慧，以一杆筆向聖上陳明天下百姓之心，自今始，誰還說書生百無一用。’引得京城眾文人一呼百應。”
鄭穀似回想到三年前，漸漸興奮起來：“而且，京城往往有代表全國之勢。那一時間天下文人彙聚，公車上書，為打東興國出了不少力。卻沒有想到，居然沈姑娘才是最大的功臣。”
祁連不置可否，仍是麵無表情地盯著那屏風上雋秀的字，許久後才道：“隻是，作為女人——她未免做過了。”
………………
沈墨香輕輕地擺弄著衣袖。此刻，她身著大紅鳳袍嫁衣，身份已經從翰林院大院司之女躍為太子妃。然而，心裏卻沒有萬分的高興。
她深知，憑自己的身份，實在是不足以為太子妃的。隻是聖上重才，又與父親頗有交情，這才會有現在這門婚事。
坐在床沿，沈墨香靜靜地聽喜娘道完喜，等待侍女們布置好一切，心裏忐忑不安。
作為一個新嫁娘，她還是很期待的，盡管她嫁的是當朝太子，據說是個嚴謹公正的賢明的太子。然而她還是止不住地期待，期待著她的夫君，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沉沉的有磁性的男聲傳過來：“你們都下去吧。”不一會兒，屋內隻剩他們兩個人了。
那個男人就是她的夫了，以後要與她相伴一生的人。
墨香輕輕舒了口氣，蓋頭被吹起小小的一角又落下。
好一會兒，屋內一陣沉默，靜到可以清晰地聽到龍鳳燭燃燒時燈芯爆開的聲音。然而墨香聽到他隻是走到桌前坐下，然後輕歎了口氣，說：“你，就是‘第一名媛’沈墨香？”
她不知道他何來這一問，難道直到拜過堂，他還不確定自己娶的女人到底是誰嗎？
放下心中的疑問，她規規矩矩地回答：“妾身確實是沈墨香，至於‘第一名媛’，那是別人給的盛讚了，卻也不敢當。”
然而他卻誤解了她的話，以為她故作清高。冷笑一聲：
“哼，太子妃這個頭銜，可不是你那個‘第一名媛’能夠比的。也許你確有些才名，以往的事我就不同你計較了，但今後最好收起你的才氣。太子妃應該賢淑端莊，莫不要做出有違身份的事情。”
沈墨香不知哪來一股莫名火，竟反問：“哦？不知太子殿下所謂的有違身份的事是指哪些事？”
他沒料到她還會反駁，更加覺得這個太子妃娶得有失偏頗。
想起沉香閣裏那麼多京城文人在品評會上自然地叫著她的閨名，竟反常地說出極端的話來：“你以後不要再與那些文人往來，安安分分地做好你的太子妃。你應該知道，後宮不當幹涉朝政之事，哪怕不在廟堂之上。”
沈墨香愣愣地怔住，她沒有話說，因為他說的確實沒錯。三年前她尚年幼，被王啟玉逼得無奈，一氣之下有了那場比試。而那場比試的產物，確實影響到了朝堂之上。
祁連見她默認，便說：“我不希望因為太子妃讓人在背後說閑話，你好自為之。”說完，竟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屋內，沈墨香自己拿下蓋頭，不敢看那滿眼的紅色，閉了眼和衣倒在床上，心內五味陳雜，最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