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3)

許靖雯怔住了,雷武的字條上確實隻有“殺我者唐門唐八”幾個字,與子母連環彈毫無關聯,在他們而言,固然不難明白其含意。

“而從旁觀者角度看,卻並無必然的聯係,甚至連作為唐八殺人的證據都嫌不足。

金五倫道:“許姑娘,你大興問罪之師,唐門還要怪你殺了他們兩名子弟呢,反咬你一口,你也無奈其何。”

馬如龍笑道:“這他們倒是不敢,有唐八兄弟的兩柄佩刀,足以證明是他們殺了雷武,雷堂主倒是可以名正言順地找他們尋仇。

“不過凶手已被我們殺了,仇也算報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再打上門去也未免說不過去。”

雷霆笑道:“我才不會為此事找他們算賬,他們替我除了奸細,倒省卻我天涯海角追捕之勞,我還得感謝他們呢。”

天星揶揄道:“你感謝人家就是把人家殺掉,以後你感謝二字慎勿出口。”

雷霆摸摸頭,笑了。

謝玉嬌不好意思道:“這孩子,怎地和雷堂主頂上了。”

雷霆笑道:“無妨,馬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就替他受點苦也是應該的。”

許靖雯卻沒心情笑了,她默默坐下,鼓起的銳氣全泄了,馬如龍道:

“許姑娘,複仇絕不能心急,況且又何必舍近求遠呢?

“那一男一女兩個凶手才是直接害死七位師太的元凶。

“現在看來他們之間有明確的分工。

“子母連環彈和暴雨梨花針是那一男一女從城外運進來的,在秦淮河用調包法轉給了唐八兄弟。

“唐八兄弟看來是專門負責組裝的,完成後又轉交給那一對男女,那對男女顯然是專門執行暗算的。”

金五倫皺眉道:“我們在城裏各處盯的恁地緊,他們是怎樣把東西轉交的呢?會不會是在秦淮河那次他們轉交的貨?”

馬如龍思忖有頃,搖頭道:

“雖不能說絕對沒這種可能,但我還是認為裝置是他們在船上組裝的。

“假如他們那次在秦淮河已經轉交了貨,唐八兄弟殺死雷武離開這裏後就沒必要攜帶一個惹人注目的空箱子到船上去,更沒必要天天躲在底艙裏。”

雷霆道:“我讚同馬公子的說法,不過他們為什麼不嫌麻煩呢?

“那一對男女把東西帶進城裏,直接組裝,然後找地方安放好就是。”

謝玉嬌道:“這就是唐門做事的風格了,據說唐門的每種暗器都分十幾道工序,每人隻能做一道,而且一輩子就是做這一道工序。

“隻有唐門才了解所有製作手法,所以除掌門外,那些唐門高手竟連一枚簡單的毒蒺藜都無法打造出來。

“對了,你霹靂堂的火器不也是這樣造出來的嗎?”

雷霆笑道:“這倒是,可這是兩回事呀?”

馬如龍道:“一個人做事一旦形成了風格,做什麼事也都是這套路數,看來他們製定這套計劃也是這樣。

“隻有一人製定並掌握全盤計劃,其他人都隻負責計劃中的一個環節。

“這樣的好處也是不少,一旦某個環節出了問題,暴露的隻是這個環節,而不是整盤計劃。

“所以我們雖然發現並擊斃了唐八兄弟,所得卻也僅此而已,對其他依然毫無所知。”

唐九和玉奴出了門,他們轉過了三條街,兩條巷,才在一家綢緞莊前站定,好像是剛從裏麵出來的樣子,然後叫了一頂轎子,告訴轎夫要到清涼寺。

清涼寺的香客寥寥,寺中的尼姑們卻忙碌異常,一個個從這門出來,又進那門,手中捧的不是一卷卷經書,就是一束束供佛用的香燭看上去像一群沒頭亂飛的蜜蜂。

唐九和玉奴在庭院裏等了半晌,才有一個知尼慢騰騰踱出來,也不施禮,淡淡道:

“本寺今天要忙著籌備一場大法事,二位如無要事,還是改天再來吧。”

唐九卻虔誠施禮,說道:

“師傅,小可乃北方人氏,一門九代單傳。

“小可自婚後已三年,內子腹中卻無子嗣之應,家父為門庭傳續計。

“發大願心:要在天下各觀音寺內轉千部經,施十萬銀,希冀觀音菩薩憐憫,賜小可一子傳後。

“小可與內子從北方各觀音寺施銀轉經始,前天才渡江至金陵,久聞清涼寺乃觀音菩薩屢顯神跡之勝地,故爾攜內子同來。

“倘若貴寺繁忙,小可與內子就先赴川蜀,待回來時再來貴寺吧。”

知客尼一聽,“千部經,十萬銀”,腦子裏轟的一聲,她最聽不得這話,寺裏供奉的雖是觀音菩薩,她們心裏供奉的卻是財神菩薩。

唐九和玉奴在她眼中立時便成了從天而降,現身說法的財神菩薩,慌急之下,她一把抓住唐九的手腕,也說不出別話,隻是亂嚷道:

“公子走不得,走不得。”

唐九故作為難道:“小可自然不願過寺而去,隻是家父命我夫婦一年內要拜遍海內觀音寺,直至施出十萬銀,轉完千部經為止,行程要緊趕才行,貴寺既然繁忙……”

知客尼截口道:“不忙,不忙,公子和夫人向佛心誠,敝寺再忙也得為您二位效勞。

“請先裏麵待茶,貧尼這就去報住持。”

她唯恐二人走了,把二人緊拉進一間禪房坐下,有一小尼奉上兩盞香茶,她便飛跑著去了。

須臾,一位身軀矮胖,慈眉善目的老尼手撚佛珠走了進來,合什為禮道: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遠來,貧尼有失遠迎。”

唐九和玉奴都站起還禮道:“不敢,要有勞大師了。”

住持笑道:“貧尼法號慧心,恭任本寺住持,請教公子和少奶奶名諱?”唐九假稱李姓,胡編了個名,玉奴則改為玉姓,小字玉蘭。

“原來是李公子和少奶奶。”慧心盤膝坐在禪床上,唐九又把先前那套鬼話說了一遍,說的比真話還真,慧心豎拇指讚道:

“令尊大人真是有眼光,有魄力,不過拜遍天下觀音寺也大可不必,天下廟宇繁多,也有靈驗的,也有不靈驗的。

“就如大夫郎中一樣,有妙手回春的大國手,卻也有混飯吃的庸醫,賣假藥騙人的江湖郎中不也是到處可見嘛。

“雖說有病亂投醫,卻也最忌亂投醫,一定要看準,找準國醫聖手,一藥可愈。

“拜佛也是這個道理,功德自然做得越多越好,可若散施各處功德就不顯了,不如找準了轉施一處,既做足了功德,又得顯應。

“就比如你破費一千兩銀子找一百個庸醫,還不如用這一千兩銀子請個國手,您說是不是這理兒?”

唐九裝出醍醐灌頂,恍然大悟的樣子,站起躬身道:

“弟子愚魯,不諳佛學。聽大師一席語,頓開茅塞,大師所言極是。”

慧心察言觀色,心裏卻在忖度他那“十萬金”還剩多少,心裏發下狠:

不論剩多少,也要全盤兜進,絕不能再外流一兩一文,所以才撥冗前來,力下說辭。

她繼續道:“公子若求別事,貧尼不敢誇口,若說祈求子嗣,盡可大江南北地訪聽去,有一處比本寺還靈驗的嗎?

“要說這天下供奉觀音菩薩的寺院沒一千也有八百,緣何本寺屢求屢驗,再無一個不靈的?這其中有個道理在。”

唐九道:“願聞其詳。”

慧心喝口茶,潤潤喉嚨,又道:

“隻因貧尼憫懷天下無子之人多,一念虔結在心,日夜在菩薩前祈禱發願,願舍一身煉膏火供奉菩薩,隻求菩薩送子到千家萬戶。

“如此求了十年,菩薩顯靈,托夢於我,給貧尼一個種子方,貧尼又花十年時間,遍行海內名山大川,采集靈藥,製成一爐種子丹。

“此丹得來不易,不是三代以上單傳的絕不舍一粒,前年京城有個貴官,想求子嗣,叫人送來一萬兩銀子想求一粒種子丹。

“貧尼對來人說,你主子兄弟眾多,雖一房無子不算無後,與貧尼不對緣法,還是別處去吧。

公子,你說我們出家人每日青菜豆腐的,要金銀何用?

“施主施舍的金銀我們也都是為施主們供奉菩薩了,絕不花一文。”

唐九虔誠一拜道:“大師舍身度世,豈是愛錢的人,供奉菩薩的功德銀不論需多少,弟子一定遵命。”

心裏卻罵道:你不愛金銀,菩薩要它何用?難道菩薩還要金銀打造蓮花寶座?

慧心笑道:“功德銀是各人誠心所發,哪有個數目,但供奉菩薩心要誠,稍有不誠就不靈了。”

唐九道:“弟子先做萬金的功德,若祈子得驗,再捐十萬金為菩薩重望金身。”

慧心先聽一萬,意有不足,又聽十萬,心花怒放,笑道:

“這也使得,隻是本寺明日要做個水陸大道場,公子若做祈子法事,隻能今天,公子需將一萬兩現銀在菩薩前供奉一日。

“貧尼等為公子和少奶奶誦經祈求,發大願心,求菩薩顯靈送子,隻是還有一樁需依貧尼。”

唐九道:“隻要能求菩薩顯靈,莫說一樁,百樁千樁也依得。”

慧心道:“公子和少奶奶今晚得住宿本寺,法事過後,貧尼給公子一粒種子丹,公子服後與少奶奶行房,保少奶奶一度便信水不至。

“夜晚菩薩顯靈,便會送子息到少奶奶的肚子裏,明年一定生個大胖小子。”

玉奴聽得粉麵潮紅,慧心倒是神色怡然,唐九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