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黃帝廟(2 / 3)

“殺一個人。”刀勝唐並沒有直截了當地說。

“這是很簡單的事情。”有人笑道:“唐家三兄弟聯手,什麼人殺不掉!”

“可惜。”刀勝唐指著棺材道:“唐家三兄弟不僅沒有殺了那個人,自己倒先死了。”

眾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那三具漆黑的棺材上,不作聲。他們忘了問是誰殺了唐家兄弟,他們忽然感到了生命的短暫和死亡的無法阻擋;唐家三兄弟說死就死,自己的命運又如何預料呢?

“這也難怪,他們要殺的人是風花劍丁一。”刀勝唐歎氣道。

“丁一?”

眾人又吃了一驚。

候九怪卻冷冷道:“這位少俠年紀輕輕,可真會戲弄人。”

“我戲弄誰了?”刀勝唐道:“這裏都是武林前輩,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兒放肆呀!”

“你的朋友在哪裏,我問他一個問題。”候九怪道。

“我的朋友連名字也不想讓人知道,如何會見你。”刀勝唐道:“不過你有什麼問題問我好了,我能回答便回答,不能回答代你去問他。”

“好,我問你,既然雪月刀勝過唐家刀,他為什麼不自己去殺丁一,反而要不如自己的唐家三兄弟去幹呢?”

“這個問題很簡單,就是他認為唐家三兄弟足以殺了風花劍丁一。”

“不,這個問題不會那麼簡單的。”

候九怪冷聲道:“我想有三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他害怕丁一不敢親自去殺,第二種可能是他殺得了丁一但不想丁一死,第三種可能最複雜,我想是他想借丁一之手殺了唐家三兄弟,然後引起唐家對丁一的仇恨,讓丁唐兩虎相爭,而他則坐山觀虎鬥,漁翁得利。”

“依你說,如今唐家老母黃帝廟突遭不測,係何人所為?”刀勝唐道。

“雪月刀。”候九怪幹脆道。

“怎麼不是風花劍?”刀勝唐意外道。

“因為風花劍不可能殺了唐家老母。”候九怪道。

沒有等刀勝唐說什麼,候九怪接下去說:“我剛剛得到幫中兄弟從光明客棧傳來的飛鴿傳書,風花劍二月初二在那裏出現並殺了羅小虎等八十九人,從光明客棧到蘇州,最快的速度也得三天三夜,丁一會飛,今日午時也飛不到蘇州黃帝廟。”

“那麼你說,雪月刀有什麼理由要殺唐家老母?”刀勝唐微微道。

“很簡單,那就是嫁禍於人,製造江湖混亂。”候九怪的話也說得異常清晰。

候九怪此言,猶如巨石擊水,使得眾人議論紛紛。

這些人大多是唐家的江湖朋友,他們乃極講義氣之人,見唐家老母及三兄弟慘死,個個義憤填膺,決意找到凶手討還公道,如今聽得候九怪和刀勝唐三人的對話,究竟殺人凶手是誰,他們心中無數。

他們彼此詢問,有的說:“三兄弟去找風花劍丁一,結果被他殺了,他怕唐家老母找他報仇,便先下手為強,趁唐家老母祭神之機暗中陷害,凶手當是丁一無疑。”

有的說:“如果真如候幫主所言,丁一二月初二還在光明客棧露麵,今日無論如何不能趕到這裏的。”

有的則說:“在光明客棧露麵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丁一,誰也不知道。”

馬上又有人說:“我想不是假的,普天之下,還有誰能做到一劍殺死八十九人……”

“可是,”又有人說:“除了丁一,誰又能殺得了唐家老母?”

“剛才刀少俠不是說有人的雪月刀贏了唐家老母?”

“刀少俠也是聽朋友說的,誰知道這是不是在開玩笑……”

“那找他朋友問一問不就清楚了。”

“可他朋友怪得很……”

大家正七嘴八舌,隻聽刀勝唐說道:“各位前輩在此,我想說清楚,我從沒有像候幫主講的那樣,嫁禍於人,製造江湖混亂!”

眾人愕住。

難道他剛才所講的雪月刀竟然就是他自己?

他身上的刀就是雪月刀?

他的刀比唐家刀還快?

他叫唐家三兄弟去殺風花劍丁一?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連候九怪也愣了。

刀勝唐對大家一抱拳,抱歉道:“剛才我說我的朋友看到有人挑戰唐家刀,其實,那個以雪月刀挑戰唐家刀的人便是我。”

刀勝唐剛說完,候九怪就笑道:“哈哈,刀少俠,剛才你戲弄了大家,現在還想戲弄嗎?”

“我已經向大家認了錯。”刀勝唐道。

“哈哈哈!”

候九怪忽然一頓臉,道:“刀少俠,不要以為你背著一把刀,就可以在這裏大言不慚,如果你的刀是雪月刀,那我的劍就是風花劍了。”候九怪說著用手擺弄了幾下腰間那柄似道具的長劍,引得周圍的人都大笑起來。

刀勝唐沒有笑,他冷冷道:“如果你不信,可以問一問唐老爺。”

候九怪不笑了,眾人也不笑了。所有的目光都在唐英俊身上。

唐英俊最怕刀勝唐提出這個問題,他悲哀的臉更加陰鬱,但他不得不點頭。

因為事實就是這樣,唐家刀就是敗在了刀勝唐的刀下,盡管他不知道他的刀是不是雪月刀。

其實,刀勝唐的刀是不是雪月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刀比唐家刀快。

唐英俊深知,隻有最快的刀才是最好的刀。因為最快的刀可以殺任何人。

所以,唐英俊說道:“刀少俠的刀才是天下第一快刀。”

“誰的刀是天下第一快刀?”

隨著話音,從外麵進來兩個人,一老一少。隻聽有人輕聲說道:“楚老爺來了。”

進來的當真是楚踐。

跟在他身後的是徐錫林。

徐錫林手持紅蛇杖,神情嚴肅。楚踐快步走到唐英俊麵前,笑道:“唐老爺,聽說唐夫人黃帝廟出了意外,我便撇下朋友,匆匆趕來了,唉,真是不幸。想不到唐家刀也……”

唐英俊冰冷道:“聽說楚老爺也有一把刀,而且,早就想取而代之。

“不過,楚家刀看來注定成不了第一刀,因為天下又多了一把雪月刀。”

“雪月刀?”

楚踐走到刀勝唐跟前,笑道:“你的刀是雪月刀?”

刀勝唐並不否認,點頭道:“是的,我的刀是雪月刀。”

楚踐打量了刀勝唐幾眼,忽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於是說道:

“我們好像在那裏見過麵……”

刀勝唐淡淡道:“如果你以為這樣便能巴結上我,那你是想錯了。”

楚踐被年輕人當眾搶白,甚是惱怒,但他沒有發作,他還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究竟有多厲害。

而且,他不清楚這裏有多少人是他的朋友。

楚踐往旁邊移了一步,指著刀勝唐的刀說:“能不能看看你的刀?”

“不行!我的刀不是給你看的。”

刀就斜插在刀勝唐的背上,刀身用一塊黑布包著,隻露刀柄在外麵。

楚踐離刀很近,他隻要一伸手,便能抓住刀,可他沒這樣做,而是問道:

“你的刀是幹什麼用的?”

“殺人。”

“你是說,隻有殺人的時候我才能看你的刀?”

“當然。”刀勝唐道:“你想看嗎?”

“想是想,可今天是唐家老母的生日,這兒又是她的靈堂,你想殺任何人,唐老爺都不會答應的。”楚踐歎道:“比唐家刀還要快的刀,今天是沒機會看了。”

“既然你如此想看,就請看清楚了!”

“了”字一落,刀勝唐的刀已經飛了出去,飛向對麵院牆外的一棵大樹頂梢。

眾人隻覺得眼前銀光一閃,就像烈日下陽光刺目,可此時還是黃昏,哪裏來的陽光?

接著有一隻鳥從樹尖直刺天空。

鳥兒飛,它全身羽毛都紛紛飄落……

再看刀勝唐的背上,刀仍在黑布的包裹當中,刀柄露在外麵,跟剛才一模一樣,沒人相信它已經飛出去又飛回來了。

事實上便是這樣,它以不可思議的快,飛去又飛回。

眾人不得不信。

因為,那隻被刀光驚飛的鳥此時已經隨羽毛落在地上。

鳥的全身不剩一根羽毛,仿佛它被開水泡過,再被一雙手仔細拔了三天三夜。

然而鳥不死,刀削光了它的全身的羽毛,卻不傷及它的半點肌骨。

眾人驚愕,沒人說得出話。

還是刀勝唐自己先開口:“楚老爺,現在你還懷疑我的刀不是天下第一快刀?”

楚踐一聲不響,轉身,帶著徐錫林出了唐家大院。

那邊候九怪接道:“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刀是雪月刀,我卻沒有辦法證明我的劍是風花劍。”

這時進來四個哭喪婆,她們剛進院門,就一個個“哇哇”哭了起來,而且腳步踉蹌,真像悲痛欲絕的樣子。

四具棺材四個哭喪婆,她們有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有的捶胸頓足,有的嚎啕大哭,直把院子裏的空氣都哭得悲痛不已,哭得天空昏暗下來。

當天空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唐家大院裏已冷冷清清,隻剩下四具棺材,八根蠟燭和一個老頭。

蠟燭燃燒,卻把夜照得更黑了。

老頭子坐在地上。地上,還有一壺酒和一隻酒杯。

這個老頭就是唐英俊。

他讓五個傭人都到裏屋去休息,唯獨留下自己守著兒子和妻子。

二月寒夜。

唐英俊雖然穿著棉衣,也凍得直打哆嗦。

唐英俊平時不喝酒,可這時卻不得不一杯接一杯地喝。

如果不喝酒,他就會被凍僵。

唐英俊也對自己的酒量感到吃驚,喝到現在,他居然沒醉。

他不僅沒醉,而且頭腦異常清醒。

夜太冷,連酒香也飄不了多遠。

唐英俊倒光了第三壺酒,起身,又去裝。

原來,在他身後不遠,放著一隻酒壇。

酒壇很大,起碼可以裝三十壺,所以唐英俊就算以剛才的速度喝酒,也不用擔心這一壇酒不夠喝。

可是,當唐英俊喝完第四壺,再去裝酒時,酒壇卻不見了。

原來擺酒壇的地方,現在站著一個人。

夜很黑,這個人又蒙著臉,所以根本看不見這人的模樣。

“你把我的酒移到哪裏去了?”唐英俊懶懶地說道。

“你已經喝了那麼多酒,還要喝?”蒙麵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冷。

“這是我的事。”唐英俊再次說:“我的酒呢?”

“你放心,我不會喝了你的酒,隻是暫時幫你保管。”蒙麵人說:“我怕你一個人喝醉了。”

“夜很長,醉了正好。”唐英俊道:“醉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痛苦,也不知道寒冷。”

“這跟死人有什麼區別?”蒙麵人說。

“兒子死了,妻子死了,我為什麼要活著?”唐英俊的臉很白,他的身子顯得更加瘦小。

仿佛寒風可以把他刮得無影無蹤。

燭光暗淡,可蒙麵人卻看清了唐英俊的落寞和悲傷。

“唐家隻剩你一個人了,你不該這樣想。”蒙麵人筆直地站著,他的身後是無盡的漆黑。

“可是,隻要是人,都會死的。”唐英俊道:“你走吧,我不想要你的保護。”

“如果沒有我,你已經死了。”蒙麵人道。

“是的,我知道你已經救了我三次。”唐英俊歎了口氣,轉身回到剛才的地方,坐下,他的麵前仍放著酒壺和酒杯。隻是,壺是空壺,杯是空杯。

唐英俊坐下後便不再說話。

夜更深,天更寒。

可唐英俊卻並不感到冷,他隻感到恐懼和絕望。

他在死寂中聽到死亡的腳步聲,他知道漆黑的黑夜中隱藏著許多殺手,他們都想殺他,他們要讓唐家從江湖上徹底消失。

在這些殺他的人中,有唐家的仇人,也有唐家的朋友,他們眼看唐家沒落,便來個反戈一擊,落井下石,這種忘恩負義的朋友,本來就不該活在世上,可唐英俊不想殺他們,他不想玷汙自己的刀。

他在心裏嘲笑那些想殺他的人,他嘲笑他們竟然沒有膽量出手。

他早就知道妻子的棺材後麵潛藏著一個殺手。

這個人在這麼冷的夜裏伏了很長時間,他能夠無聲無息潛到唐英俊十米之內,他的輕功可想而知。

唐英俊之所以發現他,並非他露出了什麼破綻,而是唐英俊感覺到了他的體溫。

唐英俊隻知道棺材後麵埋伏著殺手,卻不知道他是誰。

他為什麼到現在也不出手?

是在等人,還是等別的唐英俊永遠想不到的東西?

唐英俊再次想到喝酒。

他又站了起來,他要叫蒙麵人再給他一壺酒喝。

可蒙麵人已不在了。唐英俊呆了呆,本來清醒的頭腦此時一片茫然。

他想不通蒙麵人為何會離去?

在他看來,蒙麵人會陪他到天亮。

至少,蒙麵人要走,也應該把那壇酒還給他。

唐英俊怔怔地呆了一會,喃喃道:“他已經走了,你可以動手了。”

話音落處,從棺材後麵果然走出一個人。

這個人在笑,漆黑的夜裏,白色的牙齒顯得更白了。

陰森森的牙齒讓人聯想起吃人的野獸。

唐英俊把脖子縮進了肩膀裏。

他想,這兩排陰森森的牙齒一定會吃了他。

楚踐到現在也沒有上床。

他也在喝酒,一杯接一杯。

陪他喝酒的是蒲安。

今天夜裏,楚踐喝的是竹葉青,而不是馬尿。

因此,他的臥室裏充滿的是酒的芬芳,而不是馬尿的腥臊。

為什麼楚踐忽然想喝竹葉青,連蒲安也想不出原因。

自從她跟他一起喝酒的那一天起,她知道他一隻都喝馬尿,喝酒是三年來的頭一回。

朱公公剛剛來過又走了,他尖聲怒斥楚踐,說他是天下最大的飯桶。

楚踐知道朱公公為什麼會發這樣大的火。

曹公公不想唐家老母黃昏之前死。

可唐家老母偏偏中午就死了。

這一點,楚踐難辭其咎。

可楚踐也有不能說的苦衷,他曾經派楚家第一高手楚風暗中保護唐家老母,可她們死了。

他想把同樣的火發到楚風頭上,可他連楚風的人也找不到。

楚踐喝馬尿可以一壺一壺的喝而不醉,喝酒卻很快喝醉了。

楚踐醉了,可他仍一杯接一杯地喝。

“楚老爺,你醉了。”蒲安道。

楚踐的眼珠子布滿了紅絲,瞪著蒲安說:“你說什麼!”

“我說你再喝就要醉了。”蒲安靜靜地說。

蒲安也喝了不下二十杯,可她一點也沒事。

喝馬尿,蒲安最多喝三杯,便會爛醉如泥。

蒲安靜靜地將杯子放在桌上,說道:“你說我醉了,你知道我喝醉是什麼樣子?”

蒲安搖頭道:“不知道。”

確實,蒲安從來沒見過楚踐喝醉過,他喝醉酒是什麼樣,她真的不知道。

不過,蒲安看見過大街上喝醉酒的男人的醜樣,他們要麼瘋瘋癲癲,要麼胡言亂語,要麼趴在街上手腳“大”開,她還見過有人喝醉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蒲安想,一個喝醉酒的人是絕對不會老老實實坐在桌子邊上的。

楚踐望著蒲安,見她雙頰緋紅,小嘴一動不動,忽然覺得渾身燥熱起來。

他對蒲安道:“蒲安,我一向待你如何?”

蒲安也望著他,輕輕說:“楚老爺待奴婢情深意重。”

楚踐喝了一杯,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

“知道。”蒲安道:“可是老爺並沒有要奴婢。”

“我們不是睡一張床上嗎?”楚踐道。

“睡一起,可老爺並沒有要奴婢。”蒲安道:“是不是奴婢還不夠好?”

楚踐詫道:“要怎樣才算要了你?”

“讓我為你生個兒子。”

蒲安說:“有了兒子,楚家的財產便有了繼承人。”

楚踐道:“楚家什麼財產也沒有,因此不需要繼承人。”

“楚家有房子,有花園,還有……”

蒲安未說完,楚踐便打斷她的話:“這些都不是我的。”

“這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曹公公的。”蒲安說:“正因為這樣,楚老爺才應該有個兒子,就算楚老爺死了,這些東西也不會落到別人手中。”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朱公公告訴我的。”蒲安道:“有時候,朱公公什麼話都對我說。”

“他還說了什麼?”

“朱公公還說你跟他們一樣。”

“什麼一樣?”

“這個……”蒲安的臉更紅了,低頭說:“老爺心裏清楚就行了。”

楚踐終於聽懂了蒲安的話,他大笑幾聲,然後道:“好,我就讓你知道,我們是不是一樣!”

聽了這話,蒲安甚是激動,她的臉上滿是渴望,她的身子斜斜的靠過去,就想楚踐伸手抱她到床上去。

“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楚踐忽然說。

蒲安一愣,身子不再靠過來,說:“什麼條件?”

“我不想要兒子,也不想要女兒。”楚踐道。

蒲安點頭。

“萬一有呢?”楚踐疑慮道。

蒲安想了想說:“既然老爺不要,就是有了也可以不讓他出世。”

“這樣,豈不是親手殺了自己的骨肉嗎?”楚踐道。

“那有什麼辦法。”蒲安道。

“辦法有一個,不知你會不會答應?”

“什麼辦法?”

“在不知道有沒有兒子之前,你自己去死。”

“讓我死?”蒲安瞪大眼珠子。

“隻有這樣,我才……”楚踐說著又飲了一杯酒,歎道:“蒲安,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沒有要你了嗎?”

頓了一下,楚踐又道:“其實,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

蒲安流淚道:“楚老爺,為什麼要這樣?”

楚踐也神情黯淡,道:“蒲安,如果我是一個連自己的親骨肉也會害死的人,那麼,不知什麼時候,我肯定連你也會殺的。

“如果我有兒子,我死後,我的仇人們是不會放過我兒子,我既然有了兒子,就應該讓兒子活得自在,可我不可能做到,所以……”

一邊說一邊飲酒。很快,地上又多了兩個空瓶。

蒲安忽然站了起來,說道:“楚老爺,我答應,你要我之後,我自己去死。”

楚踐抬頭,驚愕地望著蒲安。

此時,她已是淚流滿麵。蒲安流淚的時候,更顯得動人。

她閉上眼睛,慢慢地倒向楚踐。

楚踐目不轉睛地盯著蒲安一動一吸的嘴,溫潤而火紅的嘴,他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張開雙臂迎上去。

就在蒲安要倒進他懷裏的時候,楚踐發現她的眼中似有凶光外露,她的嘴角也有些變形。

楚踐一驚,目光射處,見她的纖手如鬼魅般疾伸,她的掌中,嵌著一枚烏黑的毒針。

楚踐想退,無奈他今夜喝了太多的酒,雙腳已不聽使喚。

眼看纖手縮向楚踐的後腰,她的胸脯就要觸及他的衣服。

他不敢動。

他知道,隻要他一動,她掌中的毒針就會鑽入他的肌膚。

冷汗在楚踐的額頭凝住。

一個聲音冷冷地鑽入他的耳中:“隻要女人,不要命。”

聽到這個聲音,楚踐明白,他的命可以保住了。

因為他聽出來,說話的是他的幹兒子楚風。

果然,楚風的話音還回響,蒲安的身子不再倒向他,而是斜斜的倒在地上。

一個蒙麵人,就在蒲安的身後。

這個蒙麵人就是楚風。

隻聽楚風道:“楚老爺,幸虧我來得及時,不然你會死在她的手裏。”

她的手中,那枚毒針就像一根稍粗的須毛。楚風指著毒針道:“楚老爺雖然練就了一身鋼金不壞之軀,可你後腰的那個死眼無論如何經不起毒針的一紮。”

楚踐冒汗道:“這個賤女人。”

楚風道:“她不是賤女人,是杜三娘的鷹奴。”

楚踐的酒已醒了一半,喃喃道:“想不到天下不敗刀軒轅驚天竟然也是這種角色……”

“這跟軒轅驚天毫無關係。”楚風道:“杜三娘雖然是他的妻子,但對她手下的十三個鷹奴軒轅驚天卻一無所知。”

“杜三娘為什麼要暗算我?”

“她也許早就料定楚老爺將成為軒轅驚天的對手。”

楚踐一臉的茫然。楚風接道:“如果沒有這麼多意外,楚老爺的楚王刀也許已經代替了唐家刀,而軒轅刀的目標也是天下第一刀,因此,你遲早都會成為軒轅驚天的對手和目標。”

“可惜軒轅驚天已經死了。”楚踐酒氣滿身,但笑得甚是開心。

“這也是意外。”楚風道:“意外任何時候都會發生,就像剛才,鷹奴也能要了你的命。”

“多謝救命之恩。”

“你還想不想大罵我一頓?”

“我為什麼要罵你?”

“因為我沒有讓唐家老母過黃昏。”

“你說過,意外任何時候都會發生。”楚踐道:“一分鍾之前我還想罵你,現在懂了。”頓了一下,楚踐又道:“我隻想問問你,你剛才去哪裏了?”

“唐家。”

“看到了什麼?”

“棺材。”

“棺材裏的人已死了,有什麼好看的?”

“棺材裏的人死了,可是守棺材的人沒死。”

“守棺材的人,真可憐。”

“可他一點不可憐,他兩個時辰就喝了四壺酒。”楚風道。

“誰這麼能喝,是不是唐英俊?”楚踐這時坐了起來。

“你猜得沒錯,是唐老爺。”楚風道:“唐老爺平時滴酒不沾,你怎麼會猜到他?”

“隻有平時不喝酒的人,喝起來才深不可測。”楚踐的頭昏昏的,好像酒氣又上來了。

“楚老爺平時也不喝酒,剛才卻喝醉了。”楚風冷冷道:“我看楚老爺還是不要喝酒了,喝喝馬尿活得長壽一點。”

“我當然想長壽,可唐家老母死得太早,我也活不長,所以喝酒,想痛痛快快醉一回。”

楚踐的神情痛苦,他接著道:“楚大俠今日救了我,他日還會親自殺我的。”

“此話怎講?”

“名義上你是我的幹兒子,可實際上你是曹公公派來監視我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