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良駭然變色,一時竟不知如何就應這一招。
清風客用“擎天一炷香”破解了楚良的“欺天霸地”,隨即又把“逆天大回旋”施出,料定必取楚良的性命。
可是,眼看要在清風客掌下斃命的楚良竟飄身而起……
清風客一驚,身形落下。正欲向空中的楚良襲出雙掌,不料隻覺眼前腿影一晃。
他驚叫一聲,左肩已重重地挨了一腳。
他身形搖了搖,便向後仰倒下去,隻感到左邊身子一陣麻木。
在場的人都未看清楚良是如何反敗為勝的。這時楚良已翩然落地,長舒了一口氣,對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清風客道:“我本該置你於死地……。
此刻隻有楚良自己知道,適才在危機之時,是使出了雲空長老親傳的那招花費八十年研習而成的“乾坤腳”,這才轉危為安,反敗為勝。
清風客用“陰陽神功”苦撐著。
吃力地站起,麵露慚愧道:“楚良,我知道你腳下留情……。
楚良輕鬆一笑:“雖然你想殺死我,而我並不想要你的命。還是那句話,我們本無怨仇,望你改惡從善……!”
清風客聞言,冷冷一笑:“改?”
他吐出這一個字,便注視了楚良片刻,猛地轉過身,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笑著,步履艱難地走了……
楚良目送清風客的身影消失,再看“病公子”,和剩下的牡丹三娘,不知何時,早已無影無蹤。
他歎道:“唉,便宜了他們!”說完又對一旁含淚凝視著自己的玉瑤道:
“瑤妹,你快去解開林大姐的穴道。”
說著疾步走近柳逢春。見柳逢春已是生命垂危,急忙運功發力,為其增補真元。
等柳逢春臉由白轉紅,呼吸正常時方才停止。
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捏一點紅色藥粉,放進柳逢春的嘴裏。
那紅色藥粉是楚良從天竺帶回的天竺奇藥“萬靈散”。
那藥一進人嘴裏,便會隨口水咽下。醫傷除病,無有不靈。
那一邊,玉瑤正窘迫異常,她無論如何卻也解不開黑蝴蝶的穴道,明明點中穴位,卻無濟於事,急得眼噙熱淚,臉色泛紅。
楚良見柳逢春已無危險,便直起身,徑直向玉瑤走來。
見玉瑤窘狀便笑道:“瑤妹,清風客原來是用陰陽內功封死了林大姐的穴道。非同等修為的功夫,是解不開的。”
說著,疾出右手劍指,幾下便解開了黑蝴蝶的穴道。
黑蝴蝶道穴道一解,便長舒了一口氣,身形軟軟地幾乎癱倒。
玉瑤急忙上前扶住道:“你受苦了,林大姐!”
黑蝴蝶舒展著四肢,笑道:“我卻有什麼苦的,倒是你那良哥哥和清風客鬥得苦呢。”
楚良笑道:“林大姐。三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黑蝴蝶道:“怎麼個老樣子?我不是老樣子也比不上你的高深武功。
看來你這一回來,也用不著我保護玉瑤了。
不如在此別過,你們赴玄級山,我呢,繼續四海飄零。”
鄧玉瑤道:“林大姐,你不能走!咱們姐妹在一起吃了那麼多苦,將來有一天也希望有福同享。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為何這般折磨自己,隻身闖蕩江湖啊!”
黑蝴蝶苦笑道:“瑤妹你不知,姐姐也想有個歸宿。女兒家總這麼遊蕩,沒有定所,終非長計。但姐姐散遊慣了,過不得規矩日子。”
楚良道!“林姐姐,你年輕貌美,還怕尋不到意中人?與意中人廝守相伴,白頭偕老,不比四海散遊的好?”
黑蝴蝶笑道:“意中人?我今生怕是難覓了。天下之眾,對我有意的我卻無意,我若有意的,人家卻也無意。
“人心莫測,歲月如流。我將來隻怕也會落得像沈飛燕一樣,若守青燈,寄心佛事。”
玉瑤聞言,含淚道:“林姐姐,你卻不應這般悲觀。以姐姐之俠名與美貌,意中人總會覓到的。
“沒有男人的女人,便常會忘記自己是個女人。你說呢?”
黑蝴蝶歎道:“說得是,那也要看以後了。天色不早,你們也該上路了。咱們今天一別,又不知何年才能相見!”
玉瑤聞言,想到黑蝴蝶忠義肝膽,為天山之事曆難經險,便禁不住撲到黑蝴蝶的身上,淚水撲簇簇地滾落下來,哭道:“林姐姐,我會想你的……”
黑蝴蝶也十分動情,眼中含淚道:“瑤妹,姐姐也會想你。但離別在即,希望能記住姐姐一句話。
“無論何時都須堅強些,生活下去便會有希望。你日後還會經受更大的風險挫折,要多多珍重!”
玉瑤聞言,用力點點頭,道:“林姐姐,你若方便時,可別忘了來玄極山看我。”
黑蝴蝶聞言,淚珠不禁滾落下來,也歎道:“瑤妹,姐姐會來看你也會經常關注你們的事。”
說著慢慢推開懷中淚流滿麵的玉瑤,輕輕拭去自己頰上淚痕,苦笑道:“楚良,瑤妹,姐姐去了。願你們能恩愛長相守,歡悅到白頭!”
說完一縱身形,上了山穀旁的崖頂,揮了揮手,幾個起落,便沒了蹤影。
離開張雲霞的墳,柳逢春便施展輕功往昆侖山急奔。
四天前,他中了清風客一掌,被擊昏過去。
垂危之際,幸得楚良相救,轉危為安,後被雪兔馬馱到玄極山。
在玄極山息養了幾日,也便完好如初。
於是柳逢春辭別了楚良、玉瑤、齊天柱,要回山以複師命。
因三年前他遵師命下山,護送“天山七傑”西行學藝。
師父玉麵真人有言在先,“天山七傑”不學會西天絕藝,他不能回山。
今天,見楚良已藝成複歸便算是完成了師命。
於是帶劍攜鏢,下了玄極山,先去九華山鬆林中張雲霞的墳前拜祭哀悼一番,灑下許多男兒淚……
柳逢春往昆侖山飛奔,這一日路過一處清幽的竹林。
見竹林之中隱約有紅磚灰瓦,像是一座庵院。
竹林旁小橋流水,草綠林幽,甚是雅靜。
他緩了緩身形,信步向竹林走來。
走進竹林,微風徐來,竹枝搖擺,令人神清氣爽,悅目賞心。
他正款步通過竹林旁的小木橋,走向隱在竹林深處的庵院;
突然,聽那庵院方向傳來慘叫之聲。
這慘叫顯然是女人發出,撕心裂肺、聞之栗然而顫。
他心神一怔,疾身飛過小橋,施展輕功,眨眼間便到了庵院跟前。
舉目一看,庵院大門緊閑,門前橫匾上書“靜竹庵”三個大字。
慘叫淒厲之聲正是從庵院內傳來,一聲緊似一聲,含著淒楚,充滿絕望。
柳逢春不及多想,飛身躍上庵牆,往庵內一看……
隻見庵中的庭院裏,站著七八個妙齡女尼,黑袍布履,目秀眉清,都戰戰兢兢地立在一個老尼姑身旁。
那老尼姑守著這幾個小尼,像是一隻老母雞護著擔驚受怕的雞雛。
她們麵前,站著一男三女,都麵呈得意之色。
那三個女人中的一個,正用竹針刺紮麵前一個跪在地上的妙齡女尼的尖尖十指。
竹針一根根被削得鋼針一般,那女尼的雙手上赫然已刺進了三根,女尼雙膝跪地一動不動,顯然被製了穴道,慘叫之聲正是這女尼發出的。
那女人一邊往女尼的手指裏刺進竹針,一邊向那老尼姑威脅道:“說,你們走不走?”
柳逢春聽見那女人的聲音,定睛細看,認出正是“牡丹十娘”中的雕娘。
雕娘身後站著的正是燕娘、鴿娘和少了一條胳膊了“病公子”。
三個人看著雕娘殘忍地折磨那女尼,都麵露喜色,津津有味。
柳逢春怒不可遏,清嘯一聲,飛身來到雕娘近前。
未等雕娘看清麵前何人,早已一掌擊出,打在雕娘的臉上,把那雕娘被打得原地轉了幾轉,慘吟一聲,險些倒下,等她定睛認出是柳逢春時,便愕然失色,驚得呆了。
“病公子”見柳逢春竟在這裏出現,臉上掠過一絲驚恐,勉強鎮靜道:
“你莫非真的要趕盡殺絕嗎?”
柳逢春道:“姓石的,你們因何如此殘忍地禍害無辜?”
雕娘神智清醒了些,聞言道:“我們要獨占這‘靜竹庵,讓她們滾蛋,她們卻不肯。這小尼姑還想和我們動武,所以要讓她吃點苦頭。”
雕娘被打得臉頰青紫,一隻眼睛紅腫,已經不能睜開,樣子十分狼狽。
柳逢春道:“你等霸占庵院,是何道理?莫非也想在此修真養性嗎?”
“病公子”道:“我已決計封劍江湖,跳出紅塵。帶著這三位美人覓一清幽之所,以度餘生,這不比神仙還逍遙嗎?”
柳逢春道:“休想!你欠下的人命債就不還了?”
“病公子”道:“紅塵恩怨無涯,廝殺何時是了?冤仇可解不可結,你卻要把我如何?”
柳逢春憤然出劍道:“我要為妻報仇,為武林除害!”
“病公子”臉頰劇烈地抽搐了一下道:“你也太自不量力。你區區一人,如何敵得我們四人,還不是白白送死?”
說完對身邊的雕娘和鴿娘道:“上,給我宰了這小子!”
那雕娘和鴿娘見過柳逢春寶鏢的厲害,但“病公子”下令,又不能不聽,隻好硬著頭皮齊擺兵刃攻上。
兩人隻想纏住柳逢春,不給他偷手取鏢的機會。
柳逢春抖擻神,揮劍應戰二娘。一邊戰,一邊提防著“病公子”和燕娘施發暗器。
正鬥間,卻猛然發現“病公子”和燕娘不知何時已沒了蹤影。
他為妻報仇心切,不願和牡丹二娘戀戰,賣個破綻,跳出圈外。
迅速地取出一枚寶鏢,冷叱一聲,將那鏢射向雕娘。
柳逢春寶鏢一出,那雕娘早已嚇得呆若木雞。
隻見寶鏢在雕娘眉心上一啄,便又被柳逢春收回手中。
雕娘見勢不好,飛身欲逃。柳逢春手中寶鏢已出,金光閃處,鴿娘慘叫一聲,栽倒在地。
眉心也被刺了一個小口,鮮血浸出。
再看雕娘已橫屍地上。
一眨眼功夫,柳逢春鏢傷二娘,他收鏢入囊,一縱身飛上了庵院圍牆。
舉目四顧,哪裏還有“病公子”和燕娘的身影?
他不由恨道:“姓石的,我早晚要找你算賬!”
說完,正想跳出圍牆,揚長而去。
不料庵內的老尼合什道:“施主請留步。”
柳逢春一怔道:“你等還有何事?”
老尼姑道:“多謝英雄挽救‘靜竹庵’,請受老身一拜。”說著,便飄飄拜伏於地。
見老尼姑下拜,身旁的七八個女尼也都齊身下拜。
柳逢春見狀,急忙跳下圍牆,奔到近前,雙手把老尼姑攙扶起來,道:
“快快請起,如此大禮,晚輩愧不敢當!”
老尼姑起身道:“敢問英雄大名,也好讓本庵永記英雄,沒齒不忘。”
柳逢春正欲回答,突然一旁那雙手被刺的女尼哭道:
“師父,我知道他是誰,他叫柳逢春。”
柳逢春聞言,不由愕然。他不相信在這深山竹林中會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可當他定睛細看那女尼時,不由“哎呀!”驚叫一聲,傻呆呆地立在那裏。
卻原來。這女尼正是柳逢春昔日的戀人沈飛燕。
柳逢春緩過神來,急忙為沈飛燕解開了穴道。
又用內功將刺入雙手的竹針取出,敷了金創藥粉,用布條纏好。
沈飛燕隻是含淚看著柳逢春忙碌,緊咬嘴唇,不發一言等柳逢春包紮停當,她才“哇”地一聲撲在柳逢春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柳逢春摸著沈飛燕那光光的頭,想起昔日那烏雲般黑亮的秀發。
不由心中百感交集……
“燕妹,莫哭……”柳逢春隻一開口,雙眼便也噙滿了淚水。
沈飛燕強抑悲聲,抬起一雙淚眼,凝視著柳逢春,淒切道:
“柳哥,你還是那個模樣!”
柳逢春眼中含淚,淒苦一笑:“燕妹,你……你也仍和以前一樣美。”
他知道自己這話隻是撫慰於他,此刻的沈飛燕已大失往日風姿。
臉頰黑瘦,頭上光光,身穿黑袍,早已瘦得皮包骨,再沒有昔日紅潤的臉頰,烏雲般的秀發。
隻是一雙大眼睛,還依然明澈如水。
沈飛燕歎道:“柳哥,真想不到今生還會見到你。家父說你已死了。我才……唉!”
柳逢春百感交集,淚水奪眶而出。痛苦地搖搖頭,長喟道:
“都過去了!一切……似夢如煙……”
沈飛燕淒然道:“柳哥,你有妻子了……”
柳逢春苦笑道:“有了,可是……”
沈飛燕道:“你意欲何往?”
柳逢春道:“回山複師命。”
沈飛燕不再言語,疾步奔回房內。不多時,拿著一個綢包來到柳逢春麵前,淒然一笑道:
“柳哥,這綢包內是小妹的頭發。你以前曾十分喜愛……今日一別,贈此……”
說著,聲音哽咽,泣不成聲,低下頭去。
柳逢春默默接過沈飛燕遞來的綢包,揣進懷中,歎道:
“燕妹,多保重。我……還會來看你的。”
沈飛燕抬起頭,滿麵淚痕。她深情地凝視著柳逢春,用力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