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門外來了好些人!”原本靠著窗子出神的暮色揉了揉發澀的眼睛,見暮空慌慌張張的樣子,心突然空了一下,冥冥之中竟有種不祥的預感。暮色閉上了雙眼,努力使自己的平靜下來,“可曾說來人是誰?”“說是叫歐陽逸,要拜見暮色夫人。娘,暮色夫人不正是您嗎?”暮空好奇的看著看似一點都不驚訝的娘,心中滿滿都是疑問,可是看娘現在的樣子,是不適合開口的。暮色用力的捂住胸口,“讓他進來。”這短短的幾個字,耗空了暮色幾年的氣力,原本一直清雅的人兒,似是一下子便到了暮年,蒼老得隻剩下一絲氣息,暮空忙應了一聲,一溜小跑出去傳人。暮色走到椅子旁,望著門外,心裏想著“這般便要回去了麼?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派人來——煜銘,怎麼會有你這般狠心的人。”
來人雖未穿官服,可身上的上好的錦緞與其身上隱隱露出來的氣勢卻是一下子便讓人想到他的出身高貴。暮空老老實實的站在暮色的下手,雖不見平時那副活潑的樣子,卻也敢拿眼睛悄悄的打量著這來拜訪的少年,待看到他那雙與眾不同的鳳目時,心中驚了驚,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眼睛。暮空撇了撇嘴,心裏想著,娘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竟能讓這樣的大人物畢恭畢敬的在那裏這般站著。暮色此時也顧不得與暮空解說什麼,見堂中站著的人在揣測著怎麼開口,緩緩的開口道,“就叫老夫人吧,這兒不是京城,原本也沒什麼好顧及的。你是?”“臣歐陽逸拜見暮色夫人!”歐陽逸說完這話,已是跪倒在堂中,不再開口說一句話,靜等著暮色的再次開口。過了一盞茶的時候,暮色才緩緩的起身,伸手扶起了歐陽逸,細細的打量起他來,“你叫歐陽逸?威遠侯歐陽青是你什麼人?”暮色問道。“回夫人,威遠侯歐陽青正是家父。”歐陽逸拱手答道。暮色在心裏笑了笑自己,怎麼能沒認出來呢?一樣的鳳眸,這天下能找出幾個和歐陽青一樣的來。“我與你父親算是舊識,我不會為難與你。說說吧,他此次派你前來是為著什麼?”“夫人,聖元皇帝駕崩了——”歐陽逸沉痛的說著,再次拜了下去。“駕崩了麼?”暮色退了一步,踉蹌著回到黃花梨椅子上,嘴裏念念這隻有這一句“駕崩了麼?”。暮空見那叫歐陽逸的隻是垂首跪著,暮色又隻是重複著那幾句,不由著急。“娘,娘,莫不是又魘著了,娘?”暮色抬頭見伏著身子給自己輕輕撫背的暮空,“他竟如此狠心!”見暮空吃驚的眼神,有反過頭來看著歐陽逸,“他在駕崩前,有沒有留下什麼話?”歐陽逸此時緊張的手心裏已滿是汗,來之前父親就叮囑過自己,暮色夫人與先皇的感情非比尋常,一定要小心些將事情告訴麵前的這位暮色夫人。若不是如今京裏離不開威遠侯,怕是他要親自來請的。歐陽逸這廂斟酌了再三,不知如何開口才恰當,遂回道:“先皇駕崩前,隻有父親在駕前陪著,此番前來也是受父親囑托的,說是先請夫人回京,其餘的臣也不曾知。”暮色見歐陽逸不願多說,也不曾勉強這昔日好友之子,知道他是有自己的難處的。“那便啟程吧,你凡是來了,自都是準備好了的,空兒——”暮色回首吩咐道,“隻回房中取了我的劍與那紅箱子裏的舞衣,其餘的不用收拾了。”“是,娘,我這就去拿。”暮空一聽要離開這去京城,便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悅之情,隻是一溜煙又沒影了。
這一路上,歐陽逸沒少觀察父親口中所說的暮色夫人,見她身上的衣料雖說是平常人家常見的,卻是絲毫不能掩蓋其身上的高貴氣息。暮色如今已不複當年的傾國傾城,但從其眉眼之中依稀還能看出這一代絕色美人當年的風華絕代。暮空可沒有歐陽逸的那份心思,不經人事的她如今正好奇的四處打量著外麵的景色,以填補她長年隻呆在南塘,一點都沒出來逛逛的時光,待目光掃到歐陽逸這兒,眼中的興奮尚未完全退去。歐陽逸覺察到暮空的目光,也拿眼往她身上瞧去,見這小姑娘雖不是什麼美女,但那清靈的模樣卻煞是有趣,尤其是她眼睛裏不時露出對景色的貪婪模樣。兩個人相互看著,卻不知如何收場。最終,暮空朝著歐陽逸挑釁的挑了挑眉毛,使得歐陽逸忍不住“噗哧”的笑出聲來才算了結。暮色放下了簾子,自個兒躲進馬車後,“哧哧”的笑了起來。暮色見著二人這般,臉上也微微露出些笑意。
不知道是第幾回了,暮空又忍不住開始詢問起路程,“喂,前麵騎馬的那個,這都好幾天了,還要多久才能到京城?”其實,是暮空在馬車上顛簸了這些日子,早已失去了當時的雀躍的心情,如今旅途煩悶,見暮色又隻是閉目歇息,便隻能找歐陽逸的忙煩來解解悶。歐陽逸也知道這幾天悶壞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自己其實也想逗逗她,但想著她管暮色叫娘這層,竟也不敢放肆了去。“回暮空姑娘,不出兩個時辰,便能到前麵的薛城,過了這薛城再有半日便能到了。”“嘻嘻——娘,你聽見了沒?他管我叫暮空姑娘,哈哈,笑死我了。”暮空從未被人這般禮遇過,如今見歐陽逸這般舉動,一下子笑倒在了暮色的懷裏。“空兒,不許胡鬧,歐陽小侯爺那是儒雅知禮。”暮色雖說是訓斥暮空,可話裏包含著濃濃得寵溺。“是,娘親,女兒知錯——哈哈哈——”暮空有開懷的笑了起來。暮空抬眼看了一眼歐陽逸,見他麵上雖有尷尬之色卻不見惱,便笑了笑,心中自有了一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