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定論(2 / 3)

南宮吹雨道:“前輩說過,天下寶劍,向來有德者居之,況且,寶劍皆有靈性,最終佩在誰的腰上,它自己也會選擇的。”

四怪不語。

一會,崔時翰道:“黃家自從得了寶劍後,惶惶不可終日,到頭來還發生了子殺父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唉,沒想到黃峰的城府如此之深,竟把所有的人都騙了。”

關譽則道:“不過,我們不得不佩服他,他說的最危險就是最安全這個道理,天下多少人懂,卻沒有人敢真的這樣做,包括黃峰自己。

“其實,正如他所說的,他把寶劍藏在任何隱秘的地方都會有人找到,而把寶劍放在一個很顯眼的人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反而沒有人會想這是天下無雙的寶劍……”

南宮吹雨坐著的青石,剛好對準門口,他注目著斜挑出的那“酒”字,想道:

“前輩說的一點沒錯,如果黃峰把寶劍就掛在門口,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心裏想著,目光所及,夕陽在牆壁上灑下輝煌的顏色,這顏色有些暗淡又有些金黃,給人一種燦爛的感覺。

南宮吹雨不清楚,黃昏的餘暉為何會給他這種非常特別的感覺。

他慢慢移動目光。

這時,他的目光就落在門楣上方的那塊匾上。

黃昏的光線照在匾上已經很無力,可匾上的四個字卻分明顯眼。

南宮吹雨輕輕叨念著這四個字:“一見如故……”

南宮吹雨到過許多地方,卻又未見過哪個酒家的招牌上寫這樣的字,不過,在他看來,這四個字確實很有效果,讓人有一種罕遇友人的感覺。

他在想,如果有一天他在荒野中或沙漠中跋涉得又疲又累時,見到這四個字時的心情會怎樣?

是親切?喜悅?

安詳還是可靠?

耳邊,隻聽關譽冷笑道:“如果黃峰帶著寶劍,無論他逃到哪裏,總會被天下人找到,其實,他應該相信自己說的話,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對寶劍是這樣,對人也是這樣……”

南宮吹雨聽到這裏,也喃喃道:“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目光仍盯在匾上,口中又念道:“一見如故,一見……”

他嘴裏反反複複說了好幾個“見”字,忽然,他大叫一聲:“沒錯,肯定在這裏!”

隨後,身形如鳥,掠向門口,手一伸,摘下那塊匾。

四怪被他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梁雷剛說了句:“小兄弟,幹嘛摘了人家的匾!”

隻見南宮吹雨輕輕一掌,啪的一聲,木匾頓時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接著,哐當一聲,一柄劍從碎裂的木匾裏掉了下來。

所有的人都怔住。

木匾中藏有劍,不管這是一柄什麼劍,都令人頓覺意外。

南宮吹雨從地上撿起長劍哈哈大笑,道:“雪陰劍果然藏在這裏!”

四怪此時如夢初醒,紛紛圍攏過來,想一睹寶劍風采,就在這時,另有一陣大笑從酒店裏傳來!

聽到笑聲,南宮吹雨和江北四怪悚然一驚:

所有的人都走了,屋裏隻剩下死人,難道死人也會笑?

他們顧不得去看寶劍,一齊盯住門口。

過了一會,從裏麵走出四個人來,他們赫然竟是:

黃峰、黃小凡、潘符和聶竹!

申西京驚詫道:“黃峰,你怎麼沒有逃走?”

黃峰哈哈大笑:“矮老虎,我為什麼要逃走,這裏是我的家,天下雖大,但隻有這裏才是最安全的,哈哈哈,窮書生說的沒錯,無論我逃到哪裏,總會被天下人找到,可是,沒有人想到我居然還在這裏!”

他說著緩緩走了出來,黃昏照在他臉上,看上去他顯得很高大。

他望著南宮吹雨,淒涼道:“寶劍終於被你找到了。”

南宮吹雨忽然覺得,黃峰之所以如此淒涼,完全是自己搶了他的寶劍的緣故,寶劍本是他的,他們黃家子子孫孫已經保存了它一百五十年,這完全已經成了他家的祖傳之物,自己有什麼資格從他手中奪走呢?

想到這裏,南宮吹雨前趨一步,朗聲道:“黃掌櫃,這是黃家之物,你拿去吧。”

此言一出,眾人一驚,四怪更是大惑不解,怔怔地望著他。

南宮吹雨緩緩道:“黃掌櫃,你們黃家花在這柄劍上的心血恐怕沒有人能夠想象,為了能保住它,你們擔驚受怕,夜不能寐。

“所以,這柄劍雖非黃家所有,但已成黃家祖傳之物,今日我雖有幸找到它,卻不敢將之據為己有。”說著雙手托劍,遞了過去。

黃峰哈哈大笑:“大俠說得對!為了這柄劍,黃家世世代代幾乎沒有人睡過一個安穩覺,它確實被視為黃家傳世至寶!”

黃峰雖然這樣說,但並不伸手接劍。

江北四怪不知黃峰搞什麼鬼,他們擔心黃峰會突然襲擊南宮吹雨,申西京叫道:

“小兄弟,別上他的當,他可是個卑鄙小人,他的手段陰毒無比的!”

黃峰又哈哈笑道:“沒錯,我是卑鄙小人,我的手段也極其陰毒,不過,我這樣做是為了保住寶劍。

“我殺過許許多多的人,包括我的父親和我最愛的女人閑靜師太。”

黃峰頓住笑,他臉神凝重,口氣變得緩慢而有力:

“可是你們剛才說錯了,我殺父親並非因為父親要帶寶劍下山,而是我想知道寶劍究竟藏在哪裏。”

聽到這裏,南宮吹雨愣住,伸出的手也縮了回來,他不相信黃峰是因為這個理由而殺了父親,他搖頭道:“怎麼能這樣……”

“為什麼不能這樣,我已經長大,我要承擔保護寶劍的義務。”黃峰幽幽道。

關譽冷笑道:“黃峰,你不要為自己的罪孽開脫!”

黃峰道:“我不是在開脫,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就是下十八層地獄也不足以懲罰我的罪惡,我隻是告訴你們真相。”

黃峰微微抬頭,目光對著渾圓的夕陽,接著說道:

“我是兒子,我非常愛我的父親,我看著父親,一日日衰老,看著他為了那把祖傳之劍而夜不能寐,這把劍究竟什麼樣我也不知道。

“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了,對他說:‘爹,孩兒已經長大了,你就把劍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保管,不讓它落到壞人手裏的。’

“父親卻怎麼也不說,我於是暗地裏尋遍每一個角落想找到那柄傳家寶劍,可我一無所獲。

“父親曾對我說過,除非是臨死之前,他絕不會把藏劍之處告訴我的。

“後來,我自以為聰明,想了一個辦法,不了卻弄巧成拙,害了父親……”

黃峰的聲音顯得沉重:“你們都知道了,我練的是紅砂掌,這也是父親教我練的,我當時隻想從背後偷偷打他一掌,把他打暈。

“然後希望他把藏劍之處告訴我,這樣,就可以讓我為寶劍操心而讓父親過幾天安寧的日子,可是我不知道紅砂掌竟然不著肌膚,而震碎了他的髒腑……”

他的聲音極其負疚,這絕不是裝出來的,黃峰低下了頭。

南宮吹雨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藏劍之處?”

黃峰緩緩點頭,說道:“當他對我說,他要死了,要把藏劍之處告訴我時,我卻不想聽。

“因為我這時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大的蠢事,我竟然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但父親還是把該說的話說完才永遠閉上眼睛……”

黃峰低著頭,痛苦不堪:“後來四位前輩在江邊發現了我父親的屍體,並不是我狠心拋屍江水,而是父親臨終前吩咐我,他想順著江河到大海裏去……

“四位前輩將父親的屍體抬回來時,也許還記得我並沒說一聲謝謝,而且滿臉不滿,就是這個原因。”

江北四怪見他說得真切,半晌不語,問道:

“黃平山對你說,寶劍是不是藏在木匾裏?”

黃峰搖頭道:“不是。”

南宮吹雨說道:“那這柄劍也是假的?”

他這時才看手上的劍,隻見劍鞘乃青銅所製,鞘麵上雕著一條飛騰的龍,龍嘴大開,似乎正在往外噴吐寒氣,南宮吹雨望了幾眼,仿佛也感到了一股寒意。

隻聽黃峰說道:“父親告訴我,他就把寶劍掛在那間棄而不用的沒門沒鎖的房間牆壁上。

“父親的話令我大吃一驚,因為,那堵牆上的劍結滿蛛網,我不知多少次看見它,我還知道有不少江湖高手進過那間房子,那都是些到華山來尋寶劍的高手。

“他們同我一樣,從不懷疑那就是舉世無雙的寶劍,父親還告訴我這樣一個道理,凡是危險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地方。

“這時候我才明白父親的擔憂和緊張,他把寶劍掛在終日敞開的房間裏,就像是丟在路邊一樣,天下高手隨時都可能把它取走。

“在這種情形下,他又如何吃得好飯,睡得好覺?

“父親死後,這種煎熬便落在我頭上了。

“奇怪的是,當我不知道偏房裏結滿蛛網的劍是傳世寶劍時,我一點也不擔心它被人拿走,一點也不會注意它。

“當我知道真相後,整日擔心被人識破,每天都要進去看看它是否還在,我經常做夢,也這樣擔心有一天自己走進那間房間,發現牆上的寶劍不見了……

“由於太緊張,太擔心,後來我連那個房間裏也不敢進去……”

黃峰繼續道:“我很佩服父親的膽識和勇氣,敢於將寶劍放在那個最容易找到又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不過,最危險的就是最安全的,這隻是一個道理,一個人人都懂的道理,寶劍之所以至今還平平安安,完全是天下人不相信有人會這樣做。

“自從人知道真相後,我日夜不安,在我看來,那絕對不是安全之所……

“我想給它找一個更加安全的地方,可我始終想不出哪裏比這更安全。

“在父親死後的兩年時間裏,我連武功也擱置了,整天隻想著這個問題。

“後來,我還是遵循父親的告誡,將寶劍移到了另一個更加危險的地方。”

他頓住,轉身,望著大門口,接著道:“偏房的門雖然終日敞開,隻要願意任何人都可以進去,將寶劍放在裏麵可謂是危險之至。

“可是,我把寶劍放在木匾裏,又把木匾掛在門口,這裏又比放在偏房裏危險了幾分。

“每個到酒店來的武林高手,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將看到這塊‘一見如故’的匾,我還故意用上一個‘見’字,‘見’與‘劍’同音,這其實是最明顯不過的提醒。

“這裏是最危險的地方,除了這裏,我已經無處可藏了,我曾想毀了它,隻要毀了它,我就不用再忍受煎熬了……但我想起黃家祖祖輩輩為了它而備受折磨時,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申西京道:“你說你還殺了閑靜師太,這又是怎麼回事?”

黃峰臉神更加痛苦,喃喃道:“都是我害了她,我不該把藏劍之所告訴她的……”

見他這般模樣,沒有人問他,閑靜師太究竟是如何死的。

過了一會,黃峰緩緩道:“那是十天前,長樂幫傾巢來到白水庵尋找寶劍,陸秦柯一口咬定閑靜師太知道寶劍下落。

“唉,由於她真的知道寶劍藏在木匾裏,因此在回答陸秦柯問話時表情有所變化,這一變化在她看是不知不覺的,極力想掩飾的,可是卻被陸秦柯看出來了。

“於是他便用種種手段折磨閑靜師太,要她開口……後來,閑靜師太實在受不了折磨,便咬舌自盡。

“唉!真是罪孽,要不是我一時心軟告訴她真相,她肯定不會死的,她是我殺的,也是我一生中最喜歡的女人,我卻殺了她……”

說道這裏,黃峰語音顫抖,站在身側的黃小凡也嚶嚶抽泣起來。

黃峰轉身,對女兒道:“小凡,爹對不起你,爹曾答應你娘,如果誰能識破真相,取走木匾中的寶劍,那個人就是寶劍的新主人。

“從此,爹帶你們娘倆遠走高飛,尋個安靜的地方快快活活過一生,沒想到,寶劍有了主人,你娘已在九泉之下……”

小凡撲在爹的肩頭失聲哭泣。黃峰拍了拍小凡的雙肩,示意她別哭,說:“小凡,爹的話你不可忘記,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一定要堅強,今後的路要自己走。”

小凡很懂事地點點頭,她果然忍住不哭了。

黃峰又對兩個夥計道:“潘符,聶竹,你們跟我十多年,你們的資質都很高,可惜我就這點武功,聽我一句話,今後再找一個好師父,學好武功,替師娘報仇。”

潘符、聶竹同聲答道:“是,師父。”

黃峰又道:“害你師娘的是陸秦柯一人,跟其他長樂幫的人毫無相幹,日後你們武功大成,也不可亂殺無辜。

“不過你們要小心,陸秦柯武功高,而且為人奸詐陰險,萬不可上他之當。”

潘符、聶竹又答道:“是,師父。”

南宮吹雨和江北四怪好長時間沒說話,崔時翰這時道:

“黃掌櫃,到底想幹什麼快挑明,這樣婆婆媽媽,好像生離死別一般。”

黃峰哈哈大笑道:“江北四怪,我黃某一生佩服你們,想做一個像你們這樣的人,隻是為了祖傳的寶劍,我才不得不窩在這裏,不然,我相信在江湖上的名聲不會比你們差!”

梁雷也笑道:“好!那麼從今天起,你便下山到江湖上闖蕩,看能否闖出比江北四怪更響的名頭!”

黃峰大笑一陣,忽然說道:“可惜我不想下山。”

梁雷道:“為什麼?”

黃峰黯然道:“因為我要到白水庵陪閑靜師太。”

眾人怔了怔,梁雷道:“你想當尼姑?”接著笑道:“可惜男人不能做尼姑的。”

黃峰淡淡道:“閑靜師太已死,就算我真的做了尼姑,又如何能做到陪伴她?”

眾人又一怔,還未明白他此話何意,隻聽他又大笑道:“天意如此,雪陰劍能落在南宮大俠這樣的人手裏,我心足慰矣!”

接著,黃峰縱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笑聲響亮,在山穀間回蕩。

忽然笑聲頓逝,人也倒地。

這一變故眾人始料未及,被驚得呆若木雞。申西京第一個反應過來,他過去先探黃峰的鼻息,然後再把他腕脈,顫然道:“他筋脈寸斷,已經氣絕了。”

黃小凡大叫一聲:“爹!”撲在黃峰身上痛苦。

潘符、聶竹也蹲下去,口中悲聲叫著“師父”,扶住小凡。

良久,哭聲漸止,小凡抬頭,見南宮吹雨和江北四怪仍站在暮色裏,小凡大聲道:

“寶劍已經到手了,你們為何還不走!”

南宮吹雨跨上一步,說道:“這是黃家之物,還給你。”

黃小凡愣了半晌,繼而緩緩搖頭:“不!我爹說過,找到寶劍的便是寶劍的新主人,你好好保管,別讓它落到壞人手裏。”

南宮吹雨雖然到華山的目的是為尋寶劍,如今寶劍在手,可他無論如何不願拿走它,他走到黃峰身前,將劍放在黃峰身上,然後轉身就走。

沒走幾步,兩人攔住了他。

攔住他的是潘符和聶竹,他們雙手托劍,躬身道:“南宮大俠,請收下。”

南宮吹雨道:“寶劍是黃家之物,我不能要。”

潘符道:“南宮大俠,你的人品武功師父他老人家極是佩服,寶劍落你手上,乃是天意,請大俠不必推辭。”

南宮吹雨退了幾步,執意不受。

聶竹道:“師父臨終之言,大俠也聽到了,難道你要讓師父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

南宮吹雨道:“這把劍黃家世世代代苦心孤詣才得以保存,如今黃家有後,我如何敢據為己有。”

聶竹道:“小凡不懂武功,我們兩位自問也無能力保住寶劍,大俠若是不收,三日內定被他人搶走,到時候落在奸人手中,江湖上又起腥風,這一切便是拜你所賜。”

黃小凡這時說道:“大俠如果因為我是黃峰之女而拒絕接受寶劍,那麼……那麼我就死了就是!”

說著起身就往旁邊的石柱上撞去。

申西京急忙飄掠過去,他不便抱她,情急之下,伸指在她“五裏穴”上一點,使他不動彈。

聶竹見小凡如此,大是絕望,說道:“好!既然大俠不願意受此劍,我們也無法令它不落入別人手中,今日便毀了它,雖不是師父所願,總比落在壞人手中禍害武林好!”

右掌舉起,便要擊下。

這一掌擊下,天下便少了一柄罕見的寶劍。

忽聽有人喝一聲:“使不得!”

人影晃動,聶竹手中的寶劍已被人奪走。

奪寶劍的人是申西京,申西京寶劍在手,對潘符、聶竹說道:

“兩位放心,我們代南宮大俠手下此劍。”

南宮吹雨皺眉道:“前輩,快還給人家!”

申西京道:“還給他們,他們便毀了它,太可惜了。”

接著他附在南宮吹雨耳邊悄聲說了什麼。

南宮吹雨先是遲疑不語,而後緩緩點頭,喃喃道:“前輩說的也有道理。”

潘符、聶竹見南宮吹雨點頭,臉露喜悅之色。

他們返身走到黃小凡身邊,解了她的穴道。

黃小凡又走到父親的屍體前默然不語。

南宮吹雨說道:“潘兄弟,聶兄弟,我有一事,如果你們答應,我便暫時收下寶劍。”

潘、聶二人道:“大俠有話請講。”

南宮吹雨一指江北四怪,說道:“剛才前輩對我說,要我暫時保管寶劍,而他們則收你們為徒,把所有武功都教給你們,待你們有能力保住寶劍,我便將寶劍還給黃小姐,你們看怎麼樣?”

潘、聶、黃三人一聽,有喜有憂,喜的是江北四怪能收他們為徒,傳授他們武功,憂的是到時候寶劍交還他們,他們又要像黃家世代祖先一樣過著寢食不安的日子,但事到如今,他們實在是別無選擇。

其實,他們誰也不忍心看到寶劍馬上毀在當場,於是三人點頭。

他們點頭,南宮吹雨也從申西京手中接過雪陰劍。

申西京笑道:“江北四怪從來不收弟子,沒有想到今日破了規矩,一收就收了三個,而且還有一個女弟子!”

此時天色已晚,潘符、聶竹二人到廚房裏去燒飯,南宮吹雨、江北四怪則在一棵大樹旁挖個洞,埋了黃峰。

一夜無話。

次日,一行八人準備下山。

離開酒店時潘符、聶竹在天井裏揀了些木柴,將三指門和長樂幫二十具屍體一把火化了。

南宮吹雨自己本來有劍,便將雪陰劍背在背後,腰上仍是平常使用的普通長劍。

他不僅不打算用它,而且,他還沒有拔出劍來欣賞過。

一路上,南宮吹雨悶悶不樂。

崔時翰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些朋友了?”南宮吹雨點頭稱是。

關譽說道:“小兄弟,別著急,我們答應過你,一定會找到你的朋友的。”

南宮吹雨道:“就不知長樂幫會不會害他們……”

梁雷道:“放心吧,小兄弟,江北四怪雖然有五年時間未在江湖走動,不過薄麵相信還在,隻要長樂幫知道你的那些朋友是我們要找的人,就算不立馬放人,也不敢動他們一根寒毛的。”

南宮吹雨道:“但願如此。”

崔時翰道:“要是再碰到先生就好了,叫他算一卦,他肯定知道你的朋友在哪裏,這樣,我們就可以去救他們了。”

南宮吹雨笑而不語,他何嚐不想見到算命先生,他要問問他,如今他不能把寶劍獻給藏劍莊,接下去該如何做。

那次在天龍鎮,算命先生告訴他,有事他會來找他的。

雖然,南宮吹雨敢肯定,算命先生是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人,但是,他不可能無所不知,想找到他就能找到他……

過了一日,華山雄奇險峻不再,前麵的山勢平緩,再有半天光景,便可出了華山。

山道彎曲,森林蔥翠,一道澗流,從穀底淌過。

南宮吹雨若有所思,他隱約記得,這便是他們上山時經過的樹林,隻是那時候是黃昏,此時卻是上午。

就在這片樹林裏,他們找到了一所破廟,而且莫名其妙的隻剩下他一個人。

耳邊山雀輕鳴,叫得甚是歡快。一條岔路,一邊向東,一邊向南。

南宮吹雨記得,他們來時走的是南邊的路,而那個破廟就在前麵的山腰上。

南宮吹雨不願觸景傷情,於是想踏上東去的路,就在此時,有人喊道:“算命嘍!”

隻見一人身穿道袍,長袖飄飄,一手拿著一杆小旗,小旗上寫著個“卜”字,由於他走得急,小旗勁飄,那個“卜”字顯得分外清楚,如此深山野嶺,竟有人算命,實在有些奇怪。

於是,大家便站住,想一看究竟。

那道人徐步來到他們跟前,旗杆一插,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預知前程,且來算一算。”

隻見他年紀不大,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偏偏下巴上長了一撮胡子。

不過,一看就知道,他的這撮胡子是膠水粘上去的。

江湖術士向來喜歡裝神弄鬼,因此眾人見他沾著胡子也不覺吃驚,“怪胎”崔時翰微微一笑,問道:“請問老道會算什麼?”

他故意將這個“老”字說著響亮。

年輕道士說道:“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雞毛蒜皮,過去的事,將來的事,知凶險,算災難,請問師父算什麼?”

眾人見他胡說八道,正欲不理,隻聽道士又道:

“唉,不聽貧道言,吃虧在眼前,十幾年前你們當中有四人由於善聽人言才撿得一命,今日貧道有言相送,你們竟沒人要聽,不知是人作孽,還是天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