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屈指一算,心下一驚,除去給冰仲愷打通大小周天的一個多時辰,和慕紫煙所共同經曆的那一段時間竟有四個時辰之多,而其時感覺卻不過是一盞茶的工夫。
他轉頭望去,慕紫煙也正看向他,兩人沒再閃避,四目不期然而遇,交融一處,兩人體內又騰然而生那種懶洋洋、舒融融、美妙無比的感覺。
眾人聽得洞內又哭又笑,咭咭呱呱的聲音,都為這姐弟二人感到高興,徐小乙手指不痛了,舉起來一看,中指竟腫得晶瑩光潤,再回不過彎來。
衝虛子笑道:“徐師傅,你這隻是皮肉傷,待會兒我給你塗上些藥膏,就會消腫複原。”
左丘明二人聽得衝虛子說話,方始憬醒,相視一笑,並無羞澀忸怩之態。
有頃,冰歆如在洞中喊道:“你們都進來吧。”
眾人走進洞去,冰歆如為弟弟一一介紹,冰仲愷要拜謝眾人救命之恩,卻被大家攔住了。
左丘明問道:“冰公子,當日尊府事發之時,究竟是怎樣的情景?還請詳細述說一遍。”
冰仲愷看了看姐姐,冰歆如笑道:“你就再說一遍吧。”
冰仲愷道:“白天時也沒覺得有甚不對的地方,晚飯過後我們剛要睡覺,便聽得四麵八方殺聲震天,我起來後便見不知有多少人殺進來,我心裏害怕,跑到我父親房裏,不多時大哥、二哥也來了。
“我父親倒是很鎮定,見大哥、二哥手裏拿著刀,還讓他們放下,並且告訴我們,不要抵抗。
“我們幾人躲在屋裏,隻聽得滿宅上下的慘叫聲,不一會兒便有幾人衝進來,我父親和他們講理,他們理也不理,衝上來便抓人。
“我擋在母親麵前,挨了一掌,當時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再醒來已是在地牢中,後來……”
他麵部肌肉抽搐起來。
左丘明忙拍拍他肩道:“後麵的事不要說了,我們都知道了。”
他又對冰歆如道:“歆如,隻可惜你們姐弟剛剛重逢,又得叫你們分開了。”
冰歆如大驚道:“這是為何?”
左丘明道:“我想請道長先送冰公子到清風山去,我們從另一方向走,吸引住血魔的注意力,以確保他們的安全,道長為人謹慎,江湖閱曆又豐,必可平安護送冰公子到達。”
冰歆如道:“不行,我姐弟二人好不容易死裏逃生,重相聚首,說什麼也不能再分開,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處。”
冰仲愷也是拉著姐姐的手不放,麵色淒惶,令人憐惜。
慕紫煙也道:“你這樣做也忒殘忍些了吧,何必這麼著急把冰公子送走呢,咱們在一處也未必保護不了他。”
左丘明歎道:“武林大難欲起,冰府不過是首當其衝,我們能否渡過這場劫難實是未知之數,大家若想死在一處自是再方便不過,可是歆如,你就忍心讓冰公子再度陷於生死兩難的境地嗎?
“此事由你來定奪,若要走,再過兩個時辰便上路,若不走,大家便在一處,生死盡付於天。”
冰歆如不知不覺放開了弟弟的手,毅然道:“好吧,送他走,越快越好。”
冰仲愷垂淚道:“姐姐……”
冰歆如道:“小弟,聽姐姐的話,咱們冰家目前隻剩我們兩人了,假如姐姐有事,你要練好武功,報這滿府的血海深仇。”
冰仲愷點了點頭,滿臉不依不舍之情,大家看了,均感心頭酸楚,幾欲淚落。
左丘明在一張紙上為衝虛子畫了張進山路徑圖,又修書一封,細說因由,請師傅收冰仲愷為徒,傳他武功。
他又把木石道人的那柄短劍交給衝虛子,笑道:
“木石道長昔年交遊甚廣,朋友遍天下,道長帶著他的信物,緩急時或有大用。”
衝虛子一一接過,珍而重之地放入懷裏,笑道:
“公子放心,隻消貧道一口氣在,定會不辱使命。”
大家吃過早飯後,各自忙碌著收拾東西,徐小乙把自己的行囊送給冰仲愷,笑道:“冰公子,給你作個見麵禮。”
冰仲愷看了裏麵的金銀珠寶,也嚇了一跳,忙要推辭不受,冰歆如笑道:
“小乙的好意你就收下吧,路上也用得著。”
又親手把那條金鎖給弟弟戴上,左看看,右看看,隻是不舍。
轉眼間諸事停當,冰歆如姐弟二人又說了陣子話,大家才一齊下山,到得山腳下,便分成兩路。
冰歆如坐在馬上,直看得那五人出了視線,猶瞻望不已。
慕紫煙道:“他們不會遇到強敵吧?”
左丘明道:“應該不會,咱們這一路過去,先轟轟烈烈地與血魔的人大戰幾場,他們就會衝我們而來,以衝虛子道長的機智武功,處事幹練,應該不會有甚差池。”
冰歆如有頃才放回心來,忽然對左丘明道:“明哥,謝謝你。”
左丘明笑道:“我有什麼可謝的?”
冰歆如道:“謝謝你一片苦心為我冰家留了後,我當時未能體會到你的良苦用意,差點誤會了你。”
慕紫煙笑道:“好了,你們二人還要謝來謝去的,太過多禮了吧。”
她縱身上了冰歆如那匹馬,道:“妹子,隻有三匹馬,隻有咱倆將就著騎一匹了。”
徐小乙道:“公子,咱們到哪裏去找他們啊?”
左丘明道:“咱們且沿這條大道往前走,不出兩個時辰,便會有人找上咱們來。”
四人三騎不疾不徐地在道上走著,大約一個時辰後,便聽得不遠處兵刃撞擊之聲甚劇。
徐小乙一豎拇指道:“公子真乃神機妙算。”
慕紫煙道:“有人打架有甚稀奇的,又不是找咱們的。”
幾人說著還是策馬衝了過去,到得近前,左丘明定睛一看,失聲笑道:
“唐公子,怎地是你?”
唐邃正與五名黑衣蒙麵人苦鬥,聽得聲音,大喜道:“是左丘公子嗎?”
那五人一聞“左丘公子”四字,齊地後退一步,一人喝道:
“你就是左丘明嗎?”
左丘明笑道:“正是,你們可是要找我的?”
那人也不答話,從懷中掏出一枚煙花,扔上半空,那煙花在空中炸開,五彩繽紛,光亮耀眼,幾裏外的人也可看到。
這枚煙花尚未落下,不遠處又有許多煙花升上天空,一霎時將天空渲染得光彩奪目,便如過年一般熱鬧。
唐邃急道:“左丘公子,這些人正是衝你來的,他們這是在召集援手,大援馬上立至,你快些衝出去,莫讓他們圍住。”
左丘明笑道:“唐公子勿急,我也正要尋他們呢。”
又問那五人道:“你們可是血魔手下的人?”
先前說話那人厲聲喝道:“大膽,我等乃血魔教的人。”
左丘明奇怪道:“你們不是沒臉沒皮門嗎,什麼時候成了血魔教了?”
那人怒道:“左丘明,你休逞口齒之利,我們血魔教已於三天前正式開舵,教主乃血魔老祖降臨,天威所至,無不懾服,你還是乖乖地歸順了吧。”
左丘明和慕紫煙對視一眼,都是心向下沉,血魔果然已大舉發動了。
那人又洋洋得意道:“左丘明,趁被人還沒到時,快向我投降吧,否則待會兒你想歸順也找不著門了。”
左丘明笑道:“妖魔小醜,也就是騙騙你們這些無知蠢物,還有臉在此胡說,你看我天威所至,比他如何?”
他突然出劍,刺向兩人,那兩人見劍勢迅急,不敢直攖其鋒,向後退去。
左丘明身隨劍進,已然到了說話那人麵前,發掌向他麵門擊去。
那人不虞左丘明來得如是之快,隻唬得亡魂皆冒,仰頭避過,左丘明順勢便拿住他膻中穴,一躍退回。
另四人衝上搶人,但聽得叮叮當當四聲脆響,每人的兵器都被絞飛出去,每人的右肩也均中一劍,洞穿而過,卻是慕紫煙出手接下。
慕紫煙叱道:“滾吧,本姑娘劍下不斬無名鼠輩。”
那四人見她一劍之威一至於此,不禁駭然若死,又都無再戰之能,回身抱頭鼠竄。
還沒逃出兩箭之地,迎頭幾匹馬馳至,馬上一人大喝道:
“教主軍令:‘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話音未落,刀光閃爍,四顆人頭已然落地。
唐邃還是首次看到左丘明出手對敵,心下一驚,先前他還因左丘明名列四大公子之首而心懷耿耿,好在並非以武功而排序,否則他早尋左丘明一較高下了。
而今一件左丘明出手,便已歎服,左丘明迥出儕輩之上,自己不逮遠矣,再見慕紫煙一劍輕取四人,更是心駭,問道:“這位姑娘是……”
左丘明道:“她是鳳凰宮少宮主慕紫煙姑娘。”
唐邃暗裏一吐舌頭,當真是見麵勝於聞名,既是鳳凰宮的少宮主,有此身手倒不令人感到意外。
其實左丘明和慕紫煙均感內力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境地後,身手也快捷了許多,招式運用更是心手相應,意到手到力到,隨意出手,已然招式立成,武學的修為亦已更精進一層。
此時四麵塵土騰起,馬蹄聲,腳步聲紛至遝來,手斬了四名逃兵的那人已馳至近前,飄身下馬。
左丘明心中甚喜,知道如此一來,周圍幾十裏的敵人都會聚集到這邊來,衝虛子他們就可乘虛而遁了。
那人見了左丘明,也是栗栗危懼,不敢貪功上前拿人,他身後十多人一字排開,攔住去路。
唐邃見那人似有怯意,自思適才一戰無功,正感氣惱,罵道:
“你們這些專門倚多勝少的小人,吃我一劍。”挺劍相攻。
那人正注目左丘明,全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舉刀招架,退了一步。
唐邃既得先手,續著源源不絕攻出,一劍快似一劍,步步緊逼,毫不放鬆。
那人連退了十多步,兀自不能反攻出一招,心下駭然,情知再退下去更趨劣勢,非敗得一塌糊塗不可,當下奮力舉刀向劍上磕去,縱然砸不飛長劍,也可扳回一點局麵。
孰料刀劍尚未相交,唐邃劍尖已抵近他咽喉,直嚇得魂飛天外,閉目待死,他周圍的人欲搶上援手,亦已不及。
隻聽得“當”的一聲輕響,唐邃登感虎口震痛,長劍幾欲脫手,去勢偏了三分,直貼著那人頸邊擦過。
那人感到涼颼颼的劍鋒滑過肌膚,便如爬上條眼睛蛇般,他所受驚嚇過度,竟爾暈了過去,咕咚一聲躺在地上不動了。
唐邃卻是心中一凜,自己劍被蕩偏,竟沒看清對手用的是什麼兵刃,倘若這一下是招呼到自己身上,那當如何?
他雖以倨傲聞名,此時也是心生懼意,忙躍身退了回來。
左丘明見到金光一閃即隱,陡然想起一事,失聲道:“是你?”
卻見一人走出道:“是我,左丘明,你作弄得我好苦啊。”
左丘明這才看清來人竟是被他胡言騙過的楊典,失笑道:
“老前輩,七大門派的掌門人你都擒到手了嗎?”
楊典一張老臉脹得發紫,恨不得一拳把左丘明打入十八層地獄去。
他率人圍了紫陽觀整整一日一夜,血魔的第二道諭令才到,諭令中備述左丘明的來曆和戰績,叮囑他千萬不可以孺子視之,須當視為大敵。
他本人原擬親自來捉左丘明,但因立教伊始,不克分身,嚴令他務須擒下左丘明和冰歆如二人,並將被救走的冰仲愷搶回來。
楊典看完諭令才知上了惡當,揮眾入觀,莫說人影子,老鼠影子也沒見到一個,羞惱交迸,又調集教眾在幾百裏方圓內搜索,搜索到的便放煙花為信號。
他估計左丘明一行帶著傷患,不會走出很遠,是以他本人一直在百裏內親自搜尋,見到煙花後便施展輕功趕了過來,恰好救了一個屬下的性命。
左丘明又問道:“當日在辰州殺死司馬雲龍和他手下的就是你吧?”
楊典傲然道:“是我又怎樣?”他見自己的手下已將這幾人圍了十多層,他們縱然插翅也飛不出去。
心中篤定,倒不急於下手,而要想出個法子來好好整治左丘明一番,方得泄心頭之恨。
左丘明心中也是這般想,拖住這些人越久越好,是以明知楊典不會回答,還是問道:“前輩,司馬雲龍那些人又沒得罪你,你為甚要殺他們?”
楊典“哼”道:“司馬雲龍是什麼東西,也配得罪我?
“我想殺便殺,又有什麼了不得的?”
左丘明笑道:“可是我看他們的傷口都是用劍刺傷的,你不是用槍的嗎,什麼時候改用劍了?”
楊典道:“小娃娃亂講,我哪裏用過劍來。”
說著,他腕部一抖,手心上已攤放著一枚扁平尖銳的槍頭,用一根細鐵鏈係在腕上,隻是這槍頭不單與一般的長槍頭不同,比尋常的長劍劍尖還要狹仄扁銳,是以左丘明當時驗過傷後竟想不出是被何種兵刃致死。
楊典中年以後武功以趨巔峰,其實使用什麼兵刃都是一樣,但他使慣了長槍,卻又嫌其過於長大,不便隨手攜帶,便把槍頭縮成這般模樣。
用細鏈拴在腕上,出手攻敵時依然是用的槍法,隻是他出招收招太快,是以見過他出手的人還以為他用的是袖劍或者暗器之屬。
唐邃見險些將自己長劍震脫的不過是這枚小物事,驚駭益甚,又見周遭圍得已是水泄不通,左丘明卻渾然無事地與對手東一枝,西一葉地閑扯個沒完,直感匪夷所思。
左丘明笑道:“這東西我倒從未見過,你能否解下來讓我看個清楚?”
楊典不禁後退一步,怒道:“左丘明,你又想騙我來著,告訴你,老夫今天絕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忙不迭把槍頭收了回去。
左丘明笑道:“何必恁的小氣,我隻是看看,又不會要你的,這樣吧,我把我的劍給你作抵押,我若不奉還你的鏈子槍,你就不還我的長劍如何?”
楊典咬定道:“不行,你小子詭計多端,指不定又打甚鬼主意呢,今天你說東,我就說西,你說上,我就往下,絕不上你小子的惡當。”
左丘明問道:“當真?”
楊典道:“當真。”
左丘明笑道:“那我要是讓你把我們全殺了呢?”
楊典脫口道:“那我就把你們全放了。”
左丘明笑道:“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又對周圍人喊道:“你們都讓開吧,你們楊長老說了放我們走。”
楊典急道:“不放,不放,這不算數。”
左丘明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強,說話是一定不算數的。”
楊典急道:“不是我不放,是教主不許放,不是我說話不算數,而是作不得數。”
左丘明見東拉西扯得差不多了,便笑道:“哪個用你放了,咦……”
他雙眼忽然緊緊盯著遠方,一句話也不說,眼神中滿是欣喜之色。
楊典也不禁回頭望去,但見除了自己的手下外,什麼也沒有。
便知又上了當了,還未轉頭,尖銳的破空聲已襲上後頸,他招架不及,隻得奮力前躍。
慕紫煙一見他出劍,同時出劍向外衝,片刻間已有四五人倒地,兩側教眾見她勢頭凶猛,均向後避讓,唐邃也揮劍相助,以堂堂的唐家劍對付一般的教眾真是大材小用。
頃刻間兩人已斬殺了十多人,竟衝開一條血路潰圍而出。
左丘明一劍將楊典逼退,卻不戀戰,展身竄進教眾中,左掌右劍,掌劈,劍刺,肘撞,腳踢,霎時間慘叫聲接連而起,分不出個數,便如一人長時間慘叫哀鳴一般。
楊典怒極,從後追趕,左丘明卻像農夫間苗一般,殺幾人留幾人,留下的人正擋在楊典麵前。
楊典幾度欲追上左丘明,均被自己人絆住,他鏈子槍本可及遠,卻怕傷到自己人而不敢出手。
怪也要怪這些人圍得太密,人挨人組成一道道人牆,大有蒼蠅也不許通過之勢。然則此時被左丘明鑽入進來,人人兵器均無法施展,除非向自己人身上招呼。
左丘明在人群中如魚得水,左一閃,右一繞已將身周的人打倒,說不出的快捷詭異,這些人都隻見他人影一閃,便已中招倒地,既沒看清是什麼招式,更遑論接招了。
楊典在後追趕不止,惱得興起,雙掌翻飛,將擋在麵前的教眾震飛出去,隻欲掃平障礙,好與左丘明對戰。
左丘明瞥眼間見此變故,心中益喜,專往人多的地方鑽,卻全然不再攻擊一招,身法益發如鬼似魅。
那些人早已唬得心膽盡碎,見他人影閃至,便知無幸,楊典隨後趕至,便將這些人震得如一捆捆稻草般四處飛起。
已衝出重圍的慕紫煙、唐邃等人看了這一場惡戰,也是驚心動魄,隻感天日慘淡,陰風習習,每人背上都出了層冷汗,作聲不得。
左丘明如跑城般的轉了四五圈,周圍站著的人已不到十成中的一成了,叮叮當當十幾聲響,每人手中的兵器都跌落在地,既不能逃,也發不出聲,一個個呆若木雞,觳觫若廚下雞鴨。
左丘明驀然前竄,回身一劍斜指,喝道:“楊長老,你還要打嗎?”
楊典不意他猝然止步,又聽得一聲大喝,才如夢方醒,遊目四顧倒滿一地的教眾,心膽欲裂,怒道:
“左丘明,你如此歹毒,我定將你碎屍萬段。”
手腕一抖,袖中鏈子槍已筆直射將出來。迅如雷霆一擊。
左丘明早已有備,出劍相迎,錚的一聲,劍尖與槍尖相撞,各自彈回,左丘明喝道:“且慢。”
楊典一怔,怒道:“你還有何話可說?”
左丘明用劍一指地上那些人,道:“這些人我是殺了一些,可大部分是你殺的,你若不信咱們可以驗傷。我殺他們是為自保,你殺他們卻是為何?”
楊典細一回思,已然明白,狂吼道:“我又上了你的惡當了。”
左丘明笑道:“這些話你還是留著對你們教主說去吧,看他是否能減輕你些屠戮自己教眾的罪過。”
楊典“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四望被自己掌斃的教眾,他雖素不把殺人當回事,即便對自己屬下也是如此,但連番上了左丘明這黃口小兒的當,羞辱之甚無言可喻,急怒攻心,已然受了內傷。
左丘明收回劍道:“我現在要和你鬥,會讓人說我占你受傷的便宜,今日別過,你回去稟告你們主子,要找我的晦氣,就讓他親自來。”
說完轉身走到慕紫煙這邊來,笑道:“咱們走吧。”
楊典此時方寸已亂,全無鬥誌,眼見幾人從容離去,卻不去追趕,又看看四周這一片慘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左丘明等走出裏許,唐邃問道:“左丘兄,你怎地放過那老兒了?”
左丘明笑道:“他雖是吐血受傷也不過是點輕傷,此老武功絕高,正好趁著他銳氣盡傷時離開,若真硬和他鬥,激起他的鬥誌來,倒是弄巧成拙了。”
慕紫煙笑道:“我猜你一定是害怕他也施你的故技,專向冰家妹子和徐師傅下手,倒還真不好應付。”
左丘明道:“我確實擔心這一手,我起初對付那些人不過是想造成他們的混亂,讓他們騰不出手來追你們,誰知這老兒在後麵跟屠夫似的,險些把自己人都殺光了,這倒是我怎麼也預想不到的。”
唐邃笑道:“還是你誘導的妙,逼得他不得不出手對付自己人,左丘兄,老實說我對你排名在我之前始終不大服氣,今日一見才知,你根本不應和我們排在一起。”
左丘明笑道:“唐兄是要把我從四大公子排名中驅逐出列,歸到海內幾大老頭子裏麵去。”
唐邃也笑了,忽然又愀然歎道:“隻是太慘了些,我也殺過不少人,但看到今天這場麵,還是慘不忍睹。”
左丘明也歎道:“各大門派若不齊心協力,盡快找到並除去血魔,這樣的慘事怕是要每天都會發生吧。”
幾人走出十幾裏,天色已然暗了下來,便尋了一片樹林,在其中空地上坐下,點起一堆篝火。
唐邃和徐小乙去附近打了幾隻野兔,架在火上烤著。
經過這一番惡戰,每個人心頭都似有一座大山壓著。
今天不過是血魔教開教立派以來的第一次進攻,已然慘烈如此,明天會怎麼樣?其他地方又是什麼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