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巧言如簧自貽戚(3 / 3)

鄭敬之和言伯起均麵露駭懼之色,兩派門人弟子齊上,居然沒擋住人家一招,而且這四人如何出手將這些人打倒,也沒看清,看來萬馬堂和僵屍門今夜也要在劫難逃了。

再環顧一地的門人弟子,有被震得暈過去的,有被點了穴道不能動的,有受了掌傷忍不住低聲呻吟的,說不出的狼狽淒慘,卻無一人有性命之憂。

雖放了些心,卻也知道是那四人手下留情,才得以如此,但這四人公然打上門來,絕無下手容讓之理,顯是自高身份,不屑對無名小輩下毒手。

他們蒙著麵幕,戴著麵具,猶且如此顧惜身份,顯是積年習慣使然,言念及此,心頭又仿佛壓上了一座大山。

言伯起上前一步道:“言伯起敬領高賢,不知哪一位肯出手賜教。”

為首的那人道:“言掌門,人在江湖最要緊的是知道自己的分量,與其出乖露醜,何如藏拙韜晦的好。

“我們與萬馬堂和言家俱無瓜葛,隻是要請左丘公子和冰姑娘走一遭,識相的便置身事外,何必惹禍上身。”

鄭敬之大怒,這人表麵上是給萬馬堂和僵屍門麵子,實則是視之蔑如也,朗笑道:

“好,隻要是左丘公子和我孫女的事,都是我老頭子的事,你們毋須多言,殺了我再說話。”

他手向後一揮道:“刀來”。

為首那人冷笑道:“嘿、嘿,這才叫給臉不要臉,萬馬堂和僵屍門是什麼玩藝兒?

“也配向我們叫陣,哪位兄弟下去陪言掌門玩兩手,再給鄭老頭舒舒筋骨。”

一人應聲便去,笑道:“言掌門,咱哥倆親近親近,你若在我手下走過五十招,我拜你為師。”

言伯起為人深沉有城府,不露喜怒,見那人隻是隨隨便便往那一站,並不立門戶,也不多言,便欲動手。

左丘明一步跨過來道:“言掌門,有事晚輩服其勞,這一場讓給我吧。”

說完,嗆啷出劍,向那人虛晃一招。

那人急忙閃避,待發覺是虛招時,不禁臉上發燙,為首那人肅聲道:

“你且退下,我來領教左丘公子高招。”

左丘明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何必退下。”一劍攻至。

那人見這一劍雖是平平無奇,卻似隱含著更厲害的續招,竟不敢退後,以免失去先機,凝神擊掌反攻。

為首那人大是惱怒,邁前兩步一掌斜劈道:“左丘公子接招。”

竟是要立意接下這場,顯然是怕手下敵不過左丘明。

左丘明不避不閃,出指徑點向他脈門,喝道:“來得好。”

右手劍幻出重重劍影,依然將那人罩住,竟是要以一打二。

鄭敬之看得心驚,暗道:“不好”,上前便欲幫左丘明接過一人,四人中閑著的兩人一左一右搶出道:“咱哥倆也別閑著。”

一人截住了鄭敬之,另一人截住了言伯起,捉對廝殺起來。

最苦的要算是為首那人了,他滿擬自己一出手,左丘明縱然不退也必全力以赴,手下那兄弟便可退了下去,不意左丘明隻是分出一隻左手,以擒拿法便接住了自己的掌法,手下兄弟卻被他一柄劍攻得左支右絀,如此一來豈非自己兩人打一個了?

他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又且自視絕高,即便遭遇強敵也從不叫人援手,而對手對付一個後生晚輩已然大跌身份,這般兩人打一個成何體統。

他武功極強,腦子卻不如武功那般靈光了,隻覺得不能這樣打,可又偏生不能形成單打獨鬥的局麵,又羞又氣,掌上的威力已然減弱了三分。

左丘明也是拚死而戰,知道一旦輸了,這裏很可能就是第二個冰府,腦子裏根本沒有比武較輸贏的念頭,隻感左手壓力稍緩,右手劍攻勢陡盛,劍尖抖處,已將兩人罩在一處,他每一式都是連出兩劍,攻向敵人。

為首那人大吼道:“停手,快停手,不是這個打法。”

他隻因腦中存了不能以二打一的想法,怎地也轉不過這個彎兒來,竟爾不知該怎樣辦好,是以一時之間手忙腳亂,亂嚷亂叫。

與鄭敬之廝殺的那人也是“咦”聲連連,大聲道:

“成兄,今晚的事邪門了,萬馬堂還藏著個硬把子呢。”

隻因鄭敬之鮮少與人動手,是以武林中人盡聞其名,卻無幾人知道他的武功深淺,這人與鄭敬之過了十幾招,不禁驚疑起來。

為首那人道:“怎的?點子紮手?”

那人道:“有一些,成兄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在我手下走過百招,你那邊怎樣?”

為首那人叫道:“左丘公子不依武林規矩辦事,我這麵沒辦法了。”

鄭敬之斜眼瞥見左丘明這麵情形,暗暗心驚,喝道:

“姓成的,分明是你們以多欺少,以大壓小,怎說左丘公子不依武林規矩辦事?”

一麵說著,手中一柄金刀舞得呼呼生風,他的對手初始料敵有誤,上手便被他攻了個措手不及,陷於下風,此時方穩住陣腳,卻也不急於取勝。

為首那人嚷道:“喂,鄭老頭,不是我們要以多欺少,是左丘公子不讓我的兄弟退出去,我有什麼法子,咦,你怎麼知道我姓成?”

左丘明心中發笑,手上卻是絲毫不敢放鬆,催運內力從劍上攻過去,要趁為首這人尚未轉過彎來時,先料理一個。

誰知此人手上功夫大是高明,雖顯慌亂,左丘明的劍招還是被他一一化解掉了,左丘明心中也是說不出的苦,知道自己這般強敵,已屬透支內力,時間長了,勢必不敵,然則開弓沒有回頭箭,縱欲罷手也是不成。

這位姓成的分明武功俊極,若讓他醒過神來,從容展布,怕更要凶多吉少了。

言念及此,隻得硬著頭皮死撐到底,生死勝負盡置之腦後了。

與言伯起相鬥的那人最為瀟灑,長袖翻舞,拳掌之力隻在袖中發出,說不出的飄逸閑雅。

隻是言伯起手執哭喪棒,兩眼中放出碧綠的光芒,那人與他眼神一相門接,便渾身一激靈,心頭如被刺了一針似的,言伯起便乘機占據上風。

但那人內功修為也是不弱,一離開言伯起的眼神,便能鎮懾住心神,雙手反攻,登時又打得言伯起左支右絀,狼狽周章。

不過那人眼睛處處提防著不敢跟言伯起的眼睛相對,心存顧忌,手上大打折扣,也不敢過分近身相逼。

約有一頓飯光景,三處鬥場俱鬥得旗鼓相當,誰也不敢分心說話了,庭院中人影翻飛,雅賽走馬燈一般,隻是這些人身法俱是高明,雖是四處躺著人,卻沒踩到一個。

驀然間,與言伯起鬥的那人左袖揚起,恰好遮住言伯起的眼神,右袖一甩,已然打在言伯起右肩上。

這一式“流雲水袖”不亞與重掌重拳,言伯起隻感右肩至胸似被打塌陷了半邊,仆跌於地,緊咬住牙沒有叫出聲來。

鄭敬之見女婿倒地,飛身來救,那人得手後卻托地退後,倒剪兩手,意態甚閑,並不相助別人。

與鄭敬之放對的那人進步發掌,他此時本占了上風,焉肯讓鄭敬之躲了開去。

鄭敬之見女婿麵若金紙,牙關緊咬,顯是傷勢不輕,所謂關心則亂,一柄刀封出時便慢了半拍,被那人一掌拍在刀身上。

鄭敬之霎時間由手至臂至肩,均酸麻不可忍,那柄金刀錚的一聲,彈過屋脊,直落莊外,那人進步一靠,已然反掌封住他胸口“膻中”要穴。

言龍、言虎雙雙搶上,那兩人微微一笑道:“螢火之微,也放光芒。”一人一掌拍出,已把言龍、言虎分送向兩側屋脊上,他們勁力拿捏得極準,既封住要穴,又不會令這二人受傷,在他們以為,這也就算不上以大壓小了。

左丘明強攻不能得手,已屬“再而衰”的地步了,再見鄭敬之,言伯起生死不明,已無可再戰之人,知道今日怕是要一敗塗地了。

退無可退,隻有力戰至死了。

被他困住的兩人卻是越打越心驚,眼見他一人一劍鬥自己兩人,兀自攻多守少,穩占上風,而且氣力悠長,全無減弱之勢,不由得心生懼意。

先前顧惜身份,未動兵器,現今想動兵器,卻分不出手來拿了,殊不知左丘明乃是在拚命,這般透支內力,時間長了,便有油盡燈枯。

內力耗竭之虞,輕則武功全失,重則立時斃命,實是練武之人最可怕的噩夢。

空閑的那兩人相視一笑,緩步向門口去處,一人笑道:

“冰姑娘,跟我們走吧,如讓我們出手相請,就傷了和氣了。”

冰歆如見此情景,邁步即出,道:“我跟你們走,別傷了別人。”

言馨玉緊拉著她的衣袖,道:“如妹,走不得。”

左丘明腳跟連磕,霎時間地上的一刀一劍分向那二人後心飛去。那兩人正欲向冰歆如抓去,聽得背後風聲大作,還以為是左丘明從後攻至,忙不迭向兩側躍開。

左丘明再不遲疑,飄身後射,已護在冰歆如身前。

那四人圍攏過來,為首那人笑道:“左丘公子武功盡得清風老人的真髓,我等佩服,隻是到了這分上,我們還需再打下去嗎?”

左丘明此時已感內力不濟,情知再鬥下去勢必要踏上油盡燈枯的不歸路,笑道:

“你們若是請我,我跟你們去,若是一定要請冰姑娘,那就生死相見。”

冰歆如突然拉住他的手,顫聲道:“明哥,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心嗎?我說過了,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左丘明頓感一股暖流湧遍周身,精神為之一振,朗聲笑道:

“好,那就生死一搏。”

他陡然間一陣清嘯,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出,血霧直噴向四人。

那四人相覷距既近,全副心思都注意在他手腳上,渾沒料到有此一變,竟沒避開,饒是隔著麵幕、麵具,也感到臉如刀割針刺般痛,眼前更是模糊一片。

左丘明一劍揮出,如挽長繩般,將四人罩住,一口血噴出後,他已將潛存的內力盡數提將上來,著實是在拚命。

鄭敬之躺在地上覷得真切,叵耐動彈不得,一急之下竟爾昏了過去,言伯起此時周身血脈不暢,他日日練僵屍功,不意真被人打得活僵屍一樣,周身上下絲毫也動不得,羞憤欲死。

那四人霎時間隻見左丘明長發披散,兩眼通紅,一柄劍幻化出萬千道劍影向自己刺來,身形更如鬼似魅,飄閃不定,儼如妖魔一般。

四人盡皆駭然,拚命出招向外衝殺,不料所擊盡是空處,欲待衝出,卻被重重劍影困住,一時之間辨不清虛實,竟然衝不出去。

這可是四人出道以來從未遇到過的,其中一人駭然叫道:

“不好,這小子會妖法。”

另外三人也是心神俱喪,四人的圈子越來越小,到得後來竟背靠背擠做一團。

“唰”的一聲輕響,為首那人隻感一道寒芒掃過,臉上麵具劃然中開,立時心頭一驚,暗歎道:“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