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倦鳥歸巢,餘暉如潮,山林遍金。遙遙幾縷炊煙,說不出的恣意悠遠。
旗溪殃坐於院中,看層山疊巒間綺麗景色。
也隻有這時,她才能感到此院之好,可以將萬千景色盡收於眼底。可以醉賞數道霞光,倦歸山林,染紅一片山河,半壁玉璽,留下淺淺胭脂痕,飄遊四處,泛起漣漪瀲灩。
半月河邊,水鳥歇落,輕盈振翅,驚鴻幾點。一隻白鷺靜落池邊,白羽黑裳如詩如畫,望潮水茫茫,似不知歸焉何處。
一晃白鷺影碎,鏡麵打破,幾隻沉鱗破繭而出,競躍水麵,在夕陽下鍍出數道長弧,纏綿慵倦。
手中白玉茶盞,不知何時,輕飄幾枚碧葉,已然見底,唯有淺青色水晃漾,不見聲息。
白袂輕揚,如絲如綢的質地,霎落時聯翩蝶影,風裏雪茸如絮。
旗溪殃閉上眼睛,不用看也知道,有三個人走入她的院子,正是今日抽到海棠的那三人。“起來吧。”
裙裾碰地之聲,三人慌亂而起。
“你們是否知道,今日為什麼會抽中海棠?”旗溪殃懶懶道。
“因為棠夫人賞識我們。”有一道聲音從左側響起,旗溪殃睜開眼睛,打量出聲的那個女子,眸光澄澈,粉裙雪衣,墨發盤髻,站立時背脊挺直,姿態不卑不亢,“你是個聰明人。”
“謝棠夫人誇獎。”那女子輕聲應答道。如畫眉目間並無喜意。
“名字。”旗溪殃道。
“極熾。”報上名字的是右側少女,長眉如劍,透出幾分英氣,兩鬢光滑無金飾綴點,墨發以玉冠束起,如瀑垂懸。身姿纖長挺拔,一襲淺青色蓮衣並無裙袂,倒像是長袍樣式,上寬下窄,勾勒出少女筆直的身線,堅實的臂膀;足蹬一雙與衣同色的青布靴,看上去沉穩大氣,倒是毫無女子嬌柔之態。
“楚烽硯。”中間那少女開口輕聲道。她較於身旁兩人,顯得猶為柔弱,眸中秋水盈盈,墨色淺淡;墨發盤成精致小巧的雙髻,兩枚桃紅色琉璃環綴在發梢,更添幾分柔美,兩耳處一顆小小紅石,晶瑩剔透,雕刻成虎形,如同咬耳小獸一般;一襲雪白狐裘如瀑輕垂,白紗若隱襯出纖細身材,膚如凝脂光滑耀雪,其間幾枚紅綠寶石,起點睛之用,像池間開出的細碎小花,修飾出她柔美動人的曲線。
“吟若蔭。”左側那女子,看上去最為年長。眉眼清秀,眸中幽光閃動,墨色深邃;膚色是小麥一樣的顏色,宛如夕陽下的琉河,青衣白緞,腰間環雕貂紫玉佩,兩根紅緞帶垂下,玲瓏奇巧。
旗溪殃逐一打量著她們。“初逾期。”
暗處走過來一個目光靈動的紫衣少女。
“將她帶到凰閣苑。”旗溪殃目光所指正是吟若蔭。
紫衣少女點點頭,無聲無息地調轉方向,帶著吟若蔭,往內院去了。
吟若蔭身世清白,出生江南水鎮書香世家,聰敏異常,又無爭名逐利之心。這樣的人才在她那裏,絕不會被虧待,隻是……剩下的這兩人,就有些複雜。
“極熾。”旗溪殃輕輕喚道,麵色嚴肅,“你非琉國人,千裏迢迢來京,不怕別人說你有所企圖?”在眾美人進宮之前,她就已經將每個人調查得一清二楚。這個極熾乃是突烈族王的女兒,少時帶兵,因幫她父親統一全部落,血洗雪原上其它部落而聞名。
在自己部落混得風生水起之人,卻不遠萬裏踏上別國土地,要說毫無企圖,難免讓人不信服。
再者,琉國曆史上從未有過民族大融合,許多邊塞小城經過凶蠻夷狄的打擊,富饒的南國資源被南下的匈奴搶掠一空,朝廷派去的官兵根本打不到這些匈奴兵的七寸,反而屢屢被滅,這幾年異族紛爭已到勢不兩立的地步。
像極熾這樣的出身,根本不見容。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墨眉一挑,劍一樣的弧度也趨於柔和,“自清即可,何懼人言。”言罷又道,“不過你也放心,我來這個國家,隻是想找一個人而已,找到了我立刻就回去,不消你們趕。”
陽光下青衣少女挺直而立,眸中煥發著異樣光彩,多年征戰淬煉出的英氣豪情,木棉花般綻開,曲線強勁,清氣昂溢,磊落坦蕩。
“好,”旗襲殃微微點頭,目光轉向另一人,“楚烽硯。”武林世家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