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去做乘龍婿,千朵門下好福蔭。”一人道。
“呸!什麼乘龍婿,好福蔭,千朵門乃是臭名昭著的殺人組織,雲兒若是在千朵門下,就算將來不是門主的女婿,也會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師父地下有知,也不會原諒我們的。”另一人激動道。
“我們發現了千朵門留在牆壁上的字,三位師弟立時要找千朵門算賬,可我知道千朵門高手如雲,我們四個若是貿然前去,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就勸大家想個萬全之策,於是大家便大罵千朵門陰忍凶殘,同時也罵自己武功差不中用。
“這時進來一個老頭,他看上去老不正經,但他告訴我們,要救雲兒隻能求花劍侯幫忙。
“我們當然知道,花劍侯沒有辦不成的事,可花劍侯已很多年沒在江湖露麵,誰知道在哪裏?
“老頭又告訴我們,說花劍侯就在前麵十字路口的馬車裏,他還說花劍侯有求必應,隻要我們請求,雲兒就有救了。
“老頭說完就走,輕功高得驚人,簡直是來去如風,我們一刻不停就按他的指點而來,果然……這真是天意,也是雲兒的福分……”
這位大師兄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其他三位師弟連連點頭,臉上欣喜不已。
花含香尋思道:“千朵門不是大難將臨嗎,怎麼又要擄走胡艄公的兒子?難道是怕我不肯相助?
“就算是,他們又怎麼知道我們會迷路到了這裏?
“就算他們算準雪夜會迷路到這裏,又如何曉得胡艄公當年曾對我有渡江之恩?
“那太行活寶怎麼知道我在馬車裏?
“他們將我迷路到此的消息告訴胡艄公的四個徒弟,是巧合還是……”
他反反複複地想,總覺得這一係列的事情其中定有緣故,究竟可疑的是哪一個環節,他卻難以明白。
心中又想:“自己此次重出江湖,決意替曲眉救回山清歡,失去山清歡,曲眉將從此失去歡樂,如今卻連山清歡的影子也沒見到,以山清歡的武功,刀尊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如果山清歡沒死,他或許會在刀尊出現千朵門時現身……
如果他遭天府五煞星暗算被囚禁在另一個秘密之處,那天下恐怕就沒人知道他的下落了……不可能的,要是這樣,天府五煞星何必又要聲稱殺了他呢?……
他真的被天府五煞星殺了嗎?
也不可能,天府五煞星要的是山家的刀譜,就算不想讓山清歡活著,也不應該在得到刀譜之前便殺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山清歡究竟有沒有死?……”
花含香想得思緒紛亂,一抬頭,見陽光清冷,靜靜地照著雪地,遠處一排樹,昨夜落滿了雪花,陽光下顯得晶瑩純潔,賞心悅目,大地一片美麗的情景,根本沒有冰凍時節的寒冷。
他腦子頓時變得清靜和曠闊,糾纏他的一些疑問煙消雲散,他猛然醒悟道:
“如果是陰謀,隻能迷惑我一時,終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如此一想,便心明如鏡,笑道:“你們要救雲兒,該知道哪條路到萬壽峰最近?”
其實這句話,九叔一開始就問過他們了。
一人應聲道:“此去萬壽峰,若是騎馬,不用一天的行程。”
花含香微微道:“可惜我的馬車太小,不然……”
那個大師兄忙道:“我們怎敢乘侯爺的馬車,三師弟,你去備馬。”
“是。”
一人答了一聲,拔腿往來時的原路急掠,他的身影很快消失。
不一會,就聽得一陣馬蹄聲,四匹馬飛馳而至。
這乃是四匹雄健的黑馬。
九叔讚道:“好馬!”
花含香笑道:“好馬先行!”
於是,四匹黑馬在前,馬車在後,往東南方向奔馳而去。
黑馬和馬車離去後,路邊的雪地忽然動了動。
一夜的寒風,雪已被凍出一層薄冰。
雪一動,就發出輕微的細響。
這聲音,就像是種子拱破泥土。
隻是,拱雪而出的,不是種子,而是一個人。
一個穿著白衣的人,從雪地裏站立起來。
他伏在這裏多久了?
從雪麵上平整而不露痕跡的情形判斷,他應該在下雪之前就伏在這裏了。
這麼說,他伏在這裏已經整整一夜了。
天寒地凍,他為什麼要伏在這裏?
為什麼他不早不晚,在花含香的馬車離去後就現身?
難道就為了等花含香?或者偷聽花含香的說話?他是什麼人?
——能夠在冰雪下麵趴伏整整一夜的人,絕不是個簡單的人!
他站起來,在陽光下機械的一抖,身上便“稀裏嘩啦”抖落許多碎冰——
一夜的趴伏,身上的暖氣結成冰。
冰落雪地,繽紛耀目,使得他剛剛睜開的雙眼又微微閉上。
他的臉白得沒一絲血色。
就像這清晨陽光下的雪。
然而,他的嘴唇卻鮮紅。
紅得像血。
這鮮紅絕不是嘴唇原有的顏色,而是故意塗上去的。
因為,他的身體幾乎沒有溫度,除了他運用獨特的內功使血液流動,他的軀體幾乎變成冰。
也隻有冰,才能在天寒地凍的雪下一動不動地趴伏一整夜。
他把身上的冰抖落,就變成一個會活動的人。
他一開始會動,就從懷裏掏出一個包袱,包袱一層層打開,裏麵居然是一隻小鳥。
他把嘴唇對準小鳥嗬氣,小鳥居然嘰嘰嘰叫了起來!
聽到小鳥的叫聲,他立刻露出笑。不過,笑容很僵硬、很冷。
但他笑了。鮮紅的嘴唇裏是一排白牙。
他一邊笑,一邊雙手一揚,小鳥撲翅高飛——
小鳥凍了一夜,居然展翅便飛,這一定是經過特殊訓練的鳥!
小鳥愈飛愈高,眼看飛得比那排大樹還要高——
就在這時,其中一棵樹晃了晃,一顆雪彈子從樹上飛射而出,不偏不倚,正好彈中那隻鳥。
奇怪的是,雪彈擊碎,那隻小鳥居然沒被擊落,它搖擺了幾下,接著往高處飛。
然而,它沒能飛多遠,尖叫一聲,頹然墜地。
白衣人的笑容已經不見,他的臉不僅蒼白,此時變得陰冷,他明白,已經有對手盯上了他。
一刹那,他又變成了冰。
隻有他的嘴唇依舊鮮紅。
他手中有昨夜凝成的冰碴,隻見他手一揚,數粒冰碴激射!
冰挾寒風,寂靜的早晨響起淒聲呼嘯!
冰碴釘子似的釘入剛才那棵大樹樹身——
大樹猛然一抖,樹上的雪花紛紛揚揚。
一夜的積雪,就在這一抖之中落了個幹淨。雪落,樹上現出一個人!
白衣人與大樹相距十幾丈,他隨手一擲冰碴,竟將滿樹的雪花震落,這份威力,實是非同小可。
他的聲音比冰還冷:“下來吧。”
樹上藏著一個紅衣人。
顯然,剛才用雪彈擊打小鳥的便是紅衣人。
紅衣人也一定是在下雪之前就躲在樹上,他在樹上凍了一夜,就為了用雪彈擊落白衣人的小鳥?
白衣人已經發現他,他為什麼還不下來?
是不是他已被凍住,不能動彈?
若已被凍住,剛才擊落小鳥的雪彈又是如何射出的?
紅衣人沒動,旁邊兩棵樹卻動了。
樹動,雪落。
每棵樹上又現出一個紅衣人!
這一變化令白衣人微吃一驚:
紅光閃處,兩個紅衣人已飄然飛落他的跟前。
第一個紅衣人仍在樹上一動沒動。
白衣人的臉變成了死魚的臉。
眼睛變成了死魚的眼睛。
隻有他鮮紅的嘴,仍像吃人的嘴。
也許震懾於這張吃人的嘴,兩個紅衣人才沒有立刻攻擊。
三人對峙了五分鍾,白衣人才冷冷說道:“你們一定要死!”
說完這句話,他閃電般朝兩個紅衣人各各攻出八掌。
由於太快,這八掌就像是一掌。
紅衣人早有準備,但他們顯然還是估計不足,他們閃身的同時遲滯了一下。
盡管他們閃身的速度也是奇快,由於一瞬間的遲滯,他們終究沒能避開白衣人的第一掌。
避不開第一掌,就避不開接下來的八掌。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紅衣人每人擊中八掌!
白衣人的掌奇寒無比,隻要是功力稍弱之人,中了一掌,就會立時凍僵。
可紅衣人連中八掌,非但沒凍僵,反而連退八步。
白衣人出掌隻在瞬間,而紅衣人退步則在白衣人收掌之後,紅衣人退了八步,就將白衣人的寒光禦去。他們說道:
“好冷的掌!”
身中八掌還能說話,這是白衣人頭一回遇到,他不由得退了一步。
剛才他一連拍出十六掌,顯然消耗了不小的內力,退步間身形微晃,隻聽紅衣人又說道:
“你也接我們一掌!”
紅光閃動,紅衣人果真隻拍出一掌。
簡簡單單的一掌。
一掌,卻比白衣人的八掌還要淩厲!
紅衣人的手掌也是紅的,一人擊白衣人的左胸,一人擊白衣人的右胸,平平推出——
這一掌雖然簡單,白衣人卻不知如何閃避,他竟然呆在原地!
“篷篷”兩響,紅衣人打個結實。
然而,白衣人紋絲沒動,紅衣人卻一個筋鬥翻了出去。
雪地上多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兩個老人。
卻是“太行活寶”貢飛和繁春。
他們替白衣人接了一掌。
紅衣人落地站穩,一臉的驚愕。
一人冷冷道:“你們瘋了?”
貢飛一本正經道:“沒瘋。”
另一紅衣人道:“你們想造反?”
繁春道:“不想。”
兩個紅衣人齊聲道:“為什麼不讓我們殺他?”他們目露凶光,直視白衣人。
貢飛道:“他們知道他是誰?”
紅衣人道:“他伏地一夜,花劍侯剛走,他就放鳥報信,肯定的打探花劍侯行蹤之人,堂主吩咐,多管閑事者,一律斬殺。”
聽他們言談,太行活寶跟紅衣人居然是一夥的!
繁春笑道:“可是從現在起,我們不僅不用再聽梅花堂的話,而且還跟他是自己人。”她說著看了白衣人一眼。
白衣人麵無表情,始終一言不語。
他們原來是千朵門梅花堂的殺手!
紅衣人聞言臉色大變,忽然間雙雙掠動,衣袖舞處,數點寒芒,直射太行活寶!
他們相距極近,這暗器又無聲無息,眼看就要射中,隻見眼前黑影一晃,疾勁射出的寒芒被黑影收走——
紅衣人陡覺有異,飄身後掠,可惜還是慢了一步,後頸一涼,已著了道兒。
雪地上又多出一人。
一個黑衫老者。
老者很瘦,顴骨凸出。
他的背看起來有些佝僂,他衣袖一抖,九枚烏黑的暗器落在雪地上。
紅衣人根本沒有看清老者用什麼手法將暗器盡收袖底,他們隻覺後頸麻癢,忍不住用手使勁抓撓。
然而越抓越癢,一人叫道:“這是什麼鬼玩意!”
老者淡淡道:“這是慈悲符,隻要你們不抓,便不會癢。”
紅衣人停手,後頸果然不癢了。
隻聽老者又道:“不過,如果你們不聽話,下次癢起來,就沒辦法了。”
“聽話?聽誰的話!”
他們雖然後頸不癢,但已覺不妙,脫口叫道。
“當然是我的話。”
老者道。
“你是誰?為什麼要聽你的話?”
紅衣人又叫。
老者並沒有拐彎抹角,直接答道:
“我姓嚴,但大家都習慣叫我劍盲,你們要聽我的話,因為隻有我才能替你們討得慈悲符的解藥。”
紅衣人頓時變得安靜,他們明白,自己已受製於人,已沒有反抗的餘地。
但他們很想知道劍盲為什麼要這樣做,於是問:“你究竟看中了我們的哪一點?”
劍盲道:“你們能在如此寒冷的夜裏一動不動呆一整夜,你們的忍耐力並不比慈悲堂的血魚遜色。”
紅衣人一指白衣人道:“他就是慈悲堂的血魚?”
“是的。”老者道:“他可以在冰雪下麵呆三天三夜。”
“如果他是死魚,還可以呆三年。”紅衣人道。
老者道:“你們的意思是,盡管他耐寒,但武功不是你們的對手?”
“難道我們說錯了?”
“沒錯,要不是太行活寶替他接你們一招,他已死在你們的掌下,不過,人有所長也有所短,慈悲堂的血魚武功也參差不齊,分好幾個檔次。”
“以我們的武功,在血魚中可排在哪一流?”
“按武功論,慈悲堂有一流、二流、三流之分,你們自己覺得可排在哪一流?”
“一流。”
紅衣人不假思索地答道。
“憑什麼這麼自信?”
“憑我們是天山三怪。”
原來這三個紅衣人乃是剛剛加盟千朵門的天山三怪。
這天山三怪是“天山飛豹”秦衝,“天山飛鷹”薑岩,“天山飛狐”邱冷。
這兩人乃是秦衝和薑岩,那麼樹上那人便是“天山飛狐”邱冷了。
劍盲聽到“天山三怪”幾個字,並不驚訝,而是靜靜道:“天山三怪確有常人難及的過人之處,不過,以你們目前的身手,在慈悲堂中,僅屬三流而已。”
“三流。”
秦衝和薑岩臉色微變。
劍盲指著遠處的大樹,說道:“有人躲在樹上,你們可以掏空樹心,又不驚動樹上的人,然後殺了樹上的人嗎?”
“掏空樹心卻不讓樹上的人發覺……”
薑岩喃喃著,搖頭道:“不可能,絕不可能的……”
劍盲笑道:“怎麼不可能!”
他說畢,右腿在雪地上踢了一腳,一團雪疾飛出去,直擊十幾丈外的大樹。大樹搖晃,樹上的紅衣人直直的摔下來!
秦衝和薑岩大驚,他們一直不明白邱冷為什麼躲在樹上不下來,原是死了。
他們掠過去一看,果見邱冷的咽喉處插著一柄短刀,顯是斷氣多時。
天山三怪轉眼剩下兩怪。
“天山飛狐以冷靜和敏捷著稱,可是有人掏空了樹心他也不知道,最後隻有一死了。”
劍盲也來到樹下,隻見邱冷臉上已無血色,但也無驚訝之色,像是在毫無知覺中被人封喉而死。
秦衝驚道:“你說這棵樹身已被人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