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劍門關一役(1 / 3)

劍門山如一具婆娑的裸女側身嘉陵江畔。

連山絕險,巨石嶙峋。

山崖斷處,壁峙如門,這就是劍門關。

此時正值大寒之日,西風勁吹,刮得山道上塵沙與黃葉齊舞。

飛岩峭壁,劍閣橫空,岩上“劍門關”三個字,寫得蒼勁有力,鐵劃銀鉤,不知何方高手所為。

寒風呼嘯,仿佛劍門山橫笛自吹。

就在呼嘯的朔風裏,有人在山道旁的一塊青石板上一字擺好了五個空碗,然後從腰間摘下酒囊。酒囊裏的酒剛好盛滿五個空碗。

酒囊已空。

酒香頓時被勁風刮走。

他把酒囊丟掉,然後轉身,麵對狂風站立。

這時候才看清楚,他是一位中年劍客,他的臉神堅毅而又透著冷漠,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猶如用刀子在岩石上刻出來似的。

他的身材不是很魁梧,但是,他這一站,迎麵而來的風沙黃葉便被他擋住了。

風又大又冷,沙子擊打著他的身體和臉龐,卻沒有一粒沙一片葉落到他身後的酒碗裏。

他是誰?為什麼要在如此惡劣寒冷的荒嶺上設酒?

這五碗酒是給誰喝的?

有一點可以肯定,這酒絕不是給他自己喝的。

如果他要喝酒,完全可以找一個簡陋的客棧一醉方休,或者在馬車裏喝得不省人事。

那麼,這酒究竟是給誰喝的?

是朋友?

還是敵人?

風依舊很大。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他在等。

此乃入蜀要道,可是在這年關將至的大寒之日,山道上杳無人跡。

當然,他要等的人沒有出現。但他相信他要等的人很快就會出現。他迎風而立,酒在他身後。

忽然,他聞到了一股酒香。

酒香醉人。

他知道,他要等的人終於到了。

但他仍舊沒有動。

他的眉頭微微一皺,犀利的目光如刀片似的,比寒風更冷。

其實,他早就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他隻是奇怪,以他們的輕功,原是片刻間就能趕到這裏,為何卻花了這麼多功夫?

他是在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之後才開始倒酒的,他原以為,要將酒囊裏的酒倒完也有些困難,沒想到,他竟等了他們半個小時。

聞到酒香,他不由心中一緊,仿佛背心已被五柄刀尖抵住。

他忽然明白他們走這麼慢的原因——他們肯定是擔心他另有幫手埋伏,由此在方圓裏許作了搜索,確信沒有其他高手,他們這才現身。這真是一群狡猾的“野獸”!

他明白,他的對手野獸一樣狡猾,卻比野獸更凶殘,更貪婪!

他更明白,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使任何江湖高手一命嗚呼!

他們便是令人喪膽的“天府五煞星”!

對手就在身後,可他還是沒有轉身。

天府五煞星也隻能看見他的後背。

風更大……他閉上雙眼,冷漠的臉神罩著嚴霜。

他的內心忽然升起一股殺人的欲望。不過,欲火很快熄滅了,他冷冷地說了一句:

“你們都來了。”

沒等他們說什麼,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為你們每人準備了一碗酒,算是你們臨死前的餞行。”

他的話再明白不過,他要殺他們。從他的話語中可以感覺出,他已經下了決心,而且把握十足。

原來這五碗酒是給天府五煞星喝的!

天府五煞星大聲發笑——

他們在江湖上橫行了十五年,從沒有人能傷及他們的一根小指頭。

他們的刀鋒由於殺了太多的人而變得更加鋒利,他們向來所向無敵,沒有誰敢直攖其鋒,就是江湖中的名門大派,也從不敢小覷他們,這個人居然口出狂言要殺他們,怎不令他們感到有趣?

然而,他們在開口大笑的一瞬間,又馬上噤聲了——

他們默默地盯著那人腰上的劍鞘,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劍鞘,或許是長時間沒有用手握它的緣故,劍鞘顯得很舊,沒有絲毫光澤,就像一截被掏空了的枯樹枝,再也經不起青鋒的淩厲一拔!

可正是這普普通通的劍鞘,令天府五煞星的狂笑變成了寂靜。

因為這是江湖傳說中最神奇的花劍侯的劍鞘!

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寒風呼嘯。

他們仿佛也是猛然間才發覺,他們麵對的不是一般的高手,他們的這個對手,已經十五年沒有殺過人,所以,他們至今還沒有看到過這個人殺人的手段。

十五年沒有殺人,並不等於不會殺人。

相反,這個人殺人的手法很幹脆,江湖傳言,他的劍要麼不出鞘,出鞘就封喉,絕不拖泥帶水。

他的劍下至今沒有一個生還者。

麵對這樣的一個劍客,天府五煞星無論如何笑不起來。

但他們並不恐懼:

他們之所以殺人無數還能好好活著,並不是說他們的武功修為已經到了天下無敵的地步,而是他們擁有一項令人驚異的天才——

無論對手的武功多高,隻要一出招,他們就能看出對手招式裏的破綻。

憑借這獨步天下的稟賦,每次決戰,他們都有驚無險,自己活著,而對手死去。

今天,他們麵對的是名滿江湖的“劍不出鞘,出鞘封喉”的劍侯花含香,他們還能如願嗎?

呼嘯的朔風忽然停歇了。

天地一片沉寂。

空氣凝固。

殺氣彌漫。

酒香依舊醉人。

天府五煞星的刀也還在鞘中,他們的五指間已扣滿暗器。

如果他們的暗器射出,天下很少有人能躲得開。

就算有人能躲得開他們的暗器,那麼,緊隨而至的五刀合擊的那一招“陰風血雨”,對手無論如何逃不掉。

“刀風起,血雨飛濺”,這是天府五煞星絕對有效的殺人規則。

他們沒有喝酒,也沒有拔刀,而是問:“刀譜帶來了嗎?”

花含香說:“沒有。”

天府五煞星中的“鬼煞星”卜天算尖聲道:“為什麼不帶來?”

花含香靜靜道:“驚魂刀譜乃是山家的祖傳神技,怎能落在你們手上。”

天府五煞星聲音立變:“沒有刀譜,你也敢來!”

花含香歎了口氣,手指劍門關左側壁立的一麵岩石,淡然道:

“你們看那是什麼字?”

那是西晉文學家張孟陽《劍閣銘》中的八個字:興實在德,險亦難恃。

隻聽花含香接著說道:“山家的驚魂刀法確是天下一絕,可是你們想以此做到天下不敗,乃是癡心妄想。”

“天煞星”卜靈棲冷聲道:“花劍侯,廢話少說,刀譜究竟有沒有帶來?”

花含香背對著他們,但他的話卻像尖針一樣刺痛著天府五煞星:

“我雖然十五年沒有踏足江湖,可我知道你們這十五年所做的每一件事。

“你們憑借天生的異稟為非作歹,以卑鄙的手段逼迫別人交出祖傳的武功秘笈,還不守諾言,既得秘笈又殺人質。

“你們樹敵太多,擔心自己會橫屍荒野,所以想掠取山家的驚魂刀譜,以此自保,可你們錯了,刀譜根本救不了你們的命……”

“住嘴!”

“地煞星”卜搖吼道:“花含香,既然你替煙花樓來赴約,就該帶刀譜來,不然,你就替山清歡收屍吧。”

“我要的是人。”

花含香緩緩道:“你們知道,我已經十五年沒有殺人,我不想殺人……”

“哈哈哈!哈哈哈!”

天府五煞星忽然又同時笑了起來。這回,他們沒有立即止住笑,而是肆無忌憚地足足笑了兩分鍾,才聽見一個生澀的聲音說道:“花侯爺,我看你是糊塗了。”

說話的是“魔煞星”卜飄。

花含香一字一字地:“我清醒得很,你們送信的人是小寒那一天到的日出煙花樓,今天是大寒,剛好十五天,而這裏正是你們約定的劍門關。”

天府五煞星笑得更厲害了。

但殺氣更濃。

天空仿佛在結冰!

花含香忽然聞到一種奇怪的味道,猶如野獸身上的鹹澀,又似狐狸的騷氣,這兩種異味與碗裏的酒香一混合,竟變成了淡淡的清香!

這是一種比梅花還要淡的清香——

在如此荒山野嶺,哪來梅花的清香?

花含香微吃一驚,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花含香的噴嚏剛打完,天府五煞星的狂笑聲戛然而止,“人煞星”卜連心陰陰說道:“花侯爺,你現在明白我們這麼久才到劍門關的原因了吧?”

“魔煞星”卜飄馬上歎聲接道:

“可惜現在明白已經太晚,淬花冰毒奇毒無比,花侯爺隻能葬身劍門關了。”

花含香的心往下沉。

此時寒風已止,可他的整個軀體變得冰冷。

他們說得沒錯,他已經中毒,他的小指“少衝穴”似被尖針刺了一下。

他第一次聽見“淬花冰毒”四個字,他不知道中了淬花冰毒會變成怎樣,但他剛才無緣無故打噴嚏,鼻孔裏似有一條多腳毛蟲在蠕動,這肯定是中了淬花冰毒的緣故。

他一直在懷疑刀法絕頂的山清歡怎會落入天府五煞星之手,現在他相信了,看來,天府五煞星比他想象的要厲害得多。

他甚至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太輕視對手,他早就應該想到,天府五煞星之所以走得這麼慢,絕不是害怕他埋有幫手,像他們這種人,根本不在乎對手是誰。那麼,他們走這麼慢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他們在尋找和製造殺機!

花含香心念如電,想道:“天府五煞星對劍門關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大寒之日這裏的風力變化情況……”

應該說,花含香對天府五煞星的底細還是有所了解的,他知道他們的暗器和刀很厲害,但他知道他們的毒更厲害,他們的用毒方法甚至比五毒門還要高超,令人防不勝防。

花含香這一生經曆過的戰役不下百次,各式各樣的用毒方法他都見識過,為提防天府五煞星的毒,他甚至考慮過對手可能會把毒藏在自己的嘴裏……

把致人死地的毒藏在嘴裏,這並不是危言聳聽,花府以前的師爺就曾告訴過他,世上有些東西含在嘴裏沒毒,而一旦隨著氣息呼出來,就會變得奇毒無比。

他來劍門關之前,把應該想到的和可能出現的情形都作了設想,當他來到劍門關,他才疑慮頓消.

因為劍門關朔風怒號,隻要他迎風而立,隻要那幾碗酒(這是他十五年前養成的習慣,他總是給那些與他決鬥的人準備一碗酒,不管對手喝不喝)擺在他身後,那天府五煞星便無用“毒”之地!

然而他還是算漏了一點:劍門關的怒風會突然停止。

天府五煞星的毒果然在嘴裏,他們呼出來的氣息也沒有毒,但是這些氣息與酒香混合則會變成劇毒……他們早已算準劍門關的風什麼時候會停,因此才走得這麼慢!

花含香已經輸了一著,他已經中毒——

他的“少衝穴”突突直跳,而且又連打了兩個噴嚏。

“鬼煞星”卜天算桀桀道:“花侯爺,你能死在天府五煞星的手上,也不枉此生了。”

花含香冷冷道:“現在就說這話,未免太早了吧。”

“魔煞星”卜飄笑道:“都說花劍侯劍不出鞘,出劍封喉,你何不拔劍殺了我們!”

花含香道:“人呢?”

“人?你是說日出煙花樓的樓主山清歡嗎?”

卜連心大笑道:“你沒帶刀譜,怎能見到他!”

“我沒帶刀譜,卻帶了另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劍法。”

“花家劍法?”

“對,出鞘封喉的劍法。”

花含香道:“隻要你們放了山清歡,我就將花家劍法奉上。”

“哈哈哈……花侯爺,你已經中了淬花冰毒,淬花冰毒的解藥很難提煉的,我們已剩下不多,如果你想活命,隻有拿花家的劍譜來交換,至於山清歡,除了驚魂刀譜,任何東西都不行!”

卜飄聲音一變,森森道:“凡是中了淬花冰毒的人,最多隻能活半個月,你還是為自己考慮考慮吧。”

花含香冷笑道:“我看你們是太貪心了,要知道,貪心的人總是沒有好下場的。”

卜天算道:“花侯爺,天府五煞星貪心也貪了這麼多年了,有沒有好下場不需你操心,劍譜呢?”

“劍譜在劍裏,不知你們有沒有能耐拿。”

花含香聲音冷如寒冰:“在我拔劍出鞘之前,你們還有機會改變主意。”

卜天算吼道:“花含香,死到臨頭,還這麼狂!”

卜靈棲叫道:“花含香,就讓我先來領教領教花家的劍法,看是否真如傳說的一樣厲害!”

花含香仍舊背對著他們,淡淡道:“好,那你出刀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卜靈棲的雙目立時變得死氣沉沉。

但他並沒有拔刀,也沒有射出手上的暗器,而是彎腰拿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花含香雖然背對他們,但背後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他沒想到卜靈棲出刀之前會先喝一碗酒,正驚訝,隻聽“砰”的一聲,卜靈棲已將那隻空碗重重地摔在青石上——

碗碎成無數片。

碎片如刀,呼嘯生風。

與此同時,卜靈棲手中的暗器已然射出,寒芒點點,直奔花含香後腦!

暗器無聲,淩厲駭人。

更要命的是碗的碎片,由於貫注了卜靈棲的內力,每一塊碎片,都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卜靈棲的意圖很明顯,他要引花含香出招,然後以他們神奇的天賦看出花含香劍招中的破綻,五刀齊出,將花含香斬於“陰風血雨”之下!

在這樣的情形下,花含香想不出招已經不可能了!

於是,花含香的手動了。

在卜靈棲的暗器和碎碗片就要將花含香射成馬蜂窩時,花含香的劍出鞘——

劍光如虹。

劍勢如風。

絢爛。

飄忽。

劍鋒從鞘中閃現,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又消失於鞘中,迅逾閃電!

一柄平平常常的劍,一到花含香手裏,就擁有了無與倫比的神奇力量!

卜靈棲隻覺得寒光一閃,攻向花含香的暗器和刀一樣的碎碗片頓時消失,不知去向。他的右手剛剛握住刀柄,他想抽刀朝花含香劍招中的破綻直劈進去!

然而,他卻不知道花含香剛才這一劍的破綻在哪裏!

花含香的劍實在太快,快得不可思議。

卜靈棲還來不及抽刀,花含香的劍已經入鞘。

劍在鞘中,仿佛沒有出鞘。

劍風從卜靈棲的咽喉處掠過。

他在心裏讚道:

“好快的劍!”

同時又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花侯爺的劍已經出鞘,可他未能殺我,我終於打破了花侯爺‘出劍封喉’的神話……”

卜靈棲正要狂笑,正想大聲喊叫:“花含香,你再出招,我定會找到你的破綻!”

可他一陣惡心,聞到了一股血的腥味。他扭頭,望著旁邊的四位兄弟,臉神驚疑,仿佛在說:“你們也沒有看出那一劍的破綻?”

他想張口,眼前一黑,人已倒地——

這時,一支血箭,自卜靈棲咽喉射出!

“劍不出鞘,出劍封喉”。

這就是花含香的劍。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花含香說著轉身,他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天煞星”卜靈棲和剩下的四煞星。

四煞星同樣看見了花含香冷漠而自信的臉。四煞星臉色煞白。

他們不相信世上竟有這麼快的劍。

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對手的招式麵前看不出破綻。

在花含香麵前,他們天生的稟賦居然一點用也沒有。

他們目露凶光,眼裏跳躍著仇恨的火焰。

卜飄在五兄弟中年紀最小,可他的手段最是歹毒陰險,所以,在“魔鬼天地人”五煞星中,“魔煞星”排名第一。他一直盯著花含香的劍柄,陰陰道:“花劍侯的劍真快。”

然後又道:“花劍侯在中了我們的淬花冰毒之後仍能發出如此快的劍,天下已無第二人,這麼快的劍,竟從江湖中銷聲匿跡十五年,真是可惜。”

花含香冷冷道:“你想說什麼?”

卜飄道:“我想說,這麼快的劍,早就該見到了,真好。”

花含香道:“早見到早死,有什麼好?”

卜飄道:“早見到或許早死,可是現在見到,絕對死不了。”

花含香道:“難道你已經找到了剛才一劍的破綻?”

“沒有。”卜飄忽然笑了笑,道:“花侯爺的劍太快了,在我們看來,剛才那一劍根本沒有破綻。”

花含香也笑道:“如果我說,就算淬花冰毒馬上發作,我也可以一劍殺了你們,你們信不信?”

“當然信。”

卜飄收起笑,道:“可惜花侯爺永遠沒機會殺我們了。”

花含香不語,隻見卜飄苦著臉,黯然道:“因為我們決定把解藥給你。”

花含香聞言一怔,卜飄已從懷裏摸出一隻綠色小瓷瓶,說:“這是淬花冰毒的解藥,裏麵有三種顏色不同的藥丸,早上服紅色,中午服藍色,晚上服白色,連服三天,體內的劇毒自然會解。”

花含香冷冷道:“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會上你的當了。”

卜飄苦笑道:“你以為這解藥是假的?”

花含香仰天道:“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會要,我說過,我是來要人的。”

卜飄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他盯著花含香,忽然道:“可是山清歡死了。”

花含香又一怔,隨即大笑道:“你們當我是誰,刀譜沒有到手,你們怎敢殺了山清歡。”

“人煞星”卜連心這時喉頭滾動,他額頭青筋暴突,發出的聲音有如蛇的腹語:

“花含香,你也把我們當誰了,我們殺了山清歡,照樣有人會乖乖的將刀譜送上門來,天府五煞星向來不守承諾,這一點,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嘿嘿嘿……今天你就是殺了我們也沒有用。”

卜飄接道:“花侯爺,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們給你解藥,你走,我們兄弟四人今後不再向你尋仇,至於煙花樓的驚魂刀譜,我們也不打算要了。”

花含香逼視著他們,緩緩道:“你們真的什麼都肯做?”

卜天算道:“任何東西哪有性命重要。”

卜搖道:“花侯爺名滿江湖,絕不會趕盡殺絕,一定會給我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對不對?”

花含香鼻孔裏又有東西蠕動,他眼中模糊,馬上就要打噴嚏——

他忽然明白,他們為什麼會良心發現,原來這是一個陰謀,原來他們在等待殺他的機會。

因為,人在打噴嚏的時候,不僅眼裏會充盈淚水,而且眼皮會無法控製地眨一下,對他們來說,眼皮一眨就已足夠,他們的刀會在眨眼的一瞬致對手死地……

卜飄還在說:“從今以後,我們兄弟四人一定會洗心革麵……”

“阿嚏!”

天府四煞星等的就是這一瞬,他們算準花含香不會對他們立下殺手,也算準花含香會打這樣一個噴嚏,他們好像心有靈犀,也仿佛早有預謀,在花含香打噴嚏的時候一齊出刀!

他們本來站成一條直線,出刀的同時,身形飄掠,刀光耀眼,已分四個方向砍向花含香。

四個人,四把刀,四個方向。

他們的刀快得無法形容,一刀好像就是千萬刀。

又好像是千萬刀凝聚成一刀,沒有多餘的變化和浪費。

一刀。

實實在在的一刀。

絕不浪費體力的一刀。

所有功力都集中在這一刀上,他們清楚,這是性命攸關的一刀。

他們抽刀,臉上已現出凶殘的獰笑,因為,他們抽刀出鞘,花含香的手還沒有動。

刀出鞘。

刀無聲。

可他們僅僅是抽刀出鞘,僅僅是刀光耀眼而已,刀鋒沒能掀起“血雨陰風”,因為,就在這時,另一道炫目的寒光閃現,寒光頓時掩蓋了刀光。

天府四煞星隻覺得咽喉一涼,寒光已然消失。

他們抽刀的動作立時僵住,如遭雷擊。

他們不是不想抽刀,而是全身的力氣已經被寒光抽走!

他們沒有感覺劇痛,整個人好像被寒光融化。

盡管他們已經見過花含香出劍的速度,他們仍是無法相信,剛才的寒光就是花含香出鞘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