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二十年的時間並沒有使她忘記一切,她還是離開了青山。
昨夜,她想了一夜。
二十年未能想清楚的事情,一夜間想通了。
說她平靜,不如說她心已死。
原來柳雲煙就是逼迫楊羽殺人的老爺。
原來柳雲煙想做武林盟主。
而楊羽,為了裳兒,他的刀又將殺人。
她清楚地感覺到了,楊羽從柳雲煙嘴裏聽到裳兒兩個字時的那種欣悅與急切,她也看到了兩個男人的手握在一起時的堅定。
為了裳兒,楊羽可以不惜一切。
而為了稱霸江湖,柳雲煙可以拋棄一切,甚至連妻子也不要。
甚至在他離開她時,他也沒有問她,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走。
由於徹底絕望,她的心才死。
由於心已死,所以她才平靜。
她可以平靜地對待一切。
對她來說,生與死已沒有區別。
她已沒有將來,也沒有過去,有的隻是現在。
現在,借著從頭頂的小洞中射進來的亮光,坐在那個蒲團上。
柳雲煙曾經坐了三年,蒲團一定被柳雲煙的體溫溫熱過無數遍,如今,蒲團已冷。
小青就這樣坐著,望著頭頂的亮光,令她想起另一種光。
那是刀光。
楊羽的刀光。
這是小青見到的最可怕的刀光。
她相信,天下沒有人能逃脫這種刀光的糾纏。
包括她的表哥八斤和尚。
想到八斤,小青微微動了動。
她的內心仍是一絲愧意。
可她很快平靜了,因為她很快覺得自己已不欠他什麼。
如果說以前有,現在也已經沒有了。
因為,她為他向楊羽求過情,希望楊羽不要殺他。
她心安了,她覺得自己做了該做的事。
頭頂的亮光始終是那麼一點點。
為什麼要開這樣一個小洞呢?
小青在心裏奇怪道。
很快,這個問題就有了答案,因為這時,從洞口慢慢吊下來一塊小黑團。
小青聞到了一股麵粉的香氣,待黑團到得她麵前,終於看清:
這是一個麵包。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上麵傳來:“該吃飯了。”
小青其實餓了,可她並沒有去拿饅頭。
她在想:為什麼不打開鐵門送進來,而要從小洞裏吊下來呢?
隻聽上麵的人又說道:“沒有管家的吩咐,誰也不敢打開門的。”
小青仍未去接。
“夫人。”上麵傳來一聲歎息:“如果不想死,就吃了這個饅頭。”
小青心中一動:他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難道他認得自己……自己離開柳家莊已二十年,誰還會記得她?
小青終於說話了:“你怎麼知道我不想死?”
聽到她說話,上麵的人似乎也很高興,他說道:“如果夫人死了,就見不到一個人了。”
“我誰也不想見。”小青幽幽道。
“夫人這次回來,一定是想見莊主的。”上麵的人說。
“莊主我已經見過了。”小青歎道。
不等上麵的人再說,小青接道:“可是他又走了。”
沉默了一會,上麵才傳來重重的歎息,似有無限心事。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小青道。
“夫人。”上麵的人又想了好久,才說道:“其實,莊主你並沒有見過。”
小青呆了呆,腦子似乎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她茫然道:“難道他不是莊主嗎?”
上麵的人沒有回答,隻是慢慢的將饅頭提上去。
眼看饅頭要從小洞中出去,小青一躍,搶了饅頭,上麵,那人微微笑道:“原來夫人真的沒死心。”
鐵門重新打開。
山風和陽光一起湧進了鐵盒。
小青出來,看見一個老者。
老者很蒼老,他恭聲叫了聲:“夫人。”
小青盯著老者看了一會,驚異道:“你是……王海鬆?”
老者笑道:“夫人的記性真好,連二十年前一個掃地的仆人也還記得。”
原來,這個老者是柳家莊掃地的仆人王海鬆。
小青想了想,又說:“王伯今年想必有八十五歲了吧?”
王海鬆點頭,滿臉的驚訝:“是啊,是啊,夫人連老奴的歲數還記得這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