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被軟禁了。
那日從雲粹院出來,夜無煙便命幾個侍衛將她押回了桃夭院。
當伊盈香說出“眼兒媚”時,她不會忘記風暖當時的反應。他身子一僵,望向她的眸中,布滿了凍徹心扉的寒。
她當時本想說出為她解媚藥的男人,並不是夜無煙。可是,看到夜無煙的寒冽,她識趣地沒有說。反正對風暖而言,無論是誰為她解的毒,他都當死心了吧,她已非完璧。
瑟瑟和紫迷、青梅在桃夭院清閑度日,夜無煙始終沒有露麵。
他既然知曉她中了媚藥,而她又並未找他解毒。作為她的夫君的他,應當是憤怒的吧。瑟瑟做好了承受他雷霆震怒的準備。可是,一日日過去了,他並沒有來找她算賬。
如若他震怒,或許還代表著他對她有一點兒在意,如今這樣,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夜無煙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她是否被陷害,是否和別的男子共度良宵,甚至於她的死活,對他,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然而,他對她的軟禁,卻對她的自由造成了極大的限製。她再也不能自由出入王府了,璿王府的守衛比以前多了不止十倍,且,在上次出府的後花園,多了陣法。那陣法是擺在竹林中的,比之璿璣府後院的竹林陣法還要危險得多。大概夜無煙是在防著采花賊再次溜進來,畢竟,他已知那夜的采花賊不是風暖。
夜無煙應當已猜出采花賊是纖纖公子了,他的眼光是何等敏銳,當日在胭脂樓,她隻發了一次暗器,他便猜出她是纖纖公子。而用花瓣做暗器,沒道理他猜不出來。
隻是他不知道纖纖公子是她罷了。
瑟瑟曾尋了無數出府的理由,都被金總管笑眯眯地擋了回來,說是王爺已下了令,不讓她出府。
瑟瑟終於明白,夜無煙是打算要她在璿王府寂寞終老。就如同桃夭院門口那兩棵老桃樹,一春又一春,寂寞地開花,孤獨地終老。讓自己灼灼其華的青春,在這座院子裏慢慢發黴、腐爛。
對於她這個已經紅杏出牆的側妃,夜無煙絕沒有真心待她的理由。或許心血來潮時,會把她當成玩物耍耍。而她江瑟瑟,縱然是死去,也不願淪為他的玩物,
如若是別的女子,或許也就認了這樣的命運,可是她江瑟瑟偏不認命。
她必須去找夜無煙。有些事情,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夜色靜謐,冷月掛在天邊,泛著點點冷意,晚風悠悠,吹動夜開的嬌花。
瑟瑟帶著紫迷,身後亦步亦趨尾隨著幾個侍衛,沿著一路蜿蜒的石甬小道,向傾夜居而去。白日裏,夜無煙都不在府中,害得她不得不夜裏去尋他。
傾夜居的書房內,柔和的光芒從窗中瀉出。
一個侍女進去通報了一聲,然後便過來打起簾子,請瑟瑟進去。
琉璃燈的光芒將書房照得亮堂堂的,屋內一個極大的書桌,桌上筆墨紙硯俱全,還擺著一個細細繪著美人撲蝶的細瓷瓶。瓷瓶中沒有插花,卻插著兩支孔雀翎,五彩斑斕,極是絢麗。四麵牆上掛著幾幅名家字畫,檀木架子上,整整齊齊擺著許多書籍,賞玩的玉器和古玩不過三兩件。堂堂王爺的書房,看上去也不過是普通富貴人家的書房,沒有一絲奢華。
這種簡潔自然,讓瑟瑟想起了明春水。
一想起這個名字,瑟瑟心頭一陣發悶,忍不住顰了顰眉。
夜無煙站在書桌前,手中執著狼毫,似乎正在奮筆疾書。他身旁,一個綠衣侍女正在研磨,一個紅衣侍女正為他扇著扇子。
“妾身見過王爺!”瑟瑟清聲說道,淡淡施了一禮。
“哦!”夜無煙連頭也沒抬,隻是淡淡應了一聲,無波無浪的聲音裏,聽不出他的絲毫情緒。
瑟瑟清秀的眉微微挑了挑,移步走向他身邊。隻見他手執狼毫,在麵前的宣紙上揮灑。
瑟瑟低眸望去,隻見桌案上鋪著一張上好的姑田絹宣,他提筆揮落,下筆或輕或重,或緩或急,時而輕點,時而濃染。
此時的他,神色溫和淡定,眼神高雅溫柔,似乎一顆心都已撲到了眼前的筆墨中。無論她和他談什麼,估計他都不會聽到心中的。
瑟瑟索性不再說話,眸光追隨著他揮灑的衣袖。
墨華飛灑,墨香淡淡,濃墨淡彩地描摹出一朵蓮花的形狀。
他不是在寫字,而是在作畫。
良久,他將墨筆輕柔地點了幾點,擱下筆,凝神觀賞著自己的傑作。
淋漓的墨韻中,一株似蓮非蓮的植物呈現在宣紙上。其花像蓮,葉子卻不像蓮葉。蓮乃開在水中,此花卻開在皚皚白雪的山巔。從畫中可以看出,此花妖嬈絕美,極具風骨。
瑟瑟微微顰眉,腦中閃出一個名字——天山雪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