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棄兒從不覺得自己的刀有多快,也不認為自己是快刀王。
從今天起,他的刀將從江湖上消失。
李棄兒一直都這麼認為,今天是他的最後一戰。
是他最後一次拔刀,也許,他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了。
李棄兒看上去還是那樣落寞,絕望,沒有生機。
從生到死。
從初一到初十。
李棄兒把今天看成他生命的終點。
十月初十,他多麼希望茫茫的宇宙沒有這個日子,永遠不會走到今日。
可是,他又希望這個日子快些來臨,現在走到已經太遲了。
他已經生活了許多日子,甚至,他覺得他根本就不應來到這個世上。
李棄兒常常問自己:“我是誰?我為什麼要來到人間?”
沒有人回答他,他也從不問別人。
他永遠是一張毫無生氣而疲憊不堪的臉。
他想什麼?
怎麼想?
沒有人知道。
在別人的眼裏,他是天下第一快刀,他是快刀王。
人們隻知道他是快刀王,忘了他的名字是李棄兒。
棄兒,棄兒,他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他想起李無憂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你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今後,就叫李棄兒吧。”
他又想起蝴蝶。
李棄兒的心中一陣絞痛,他快要堅持不住了,他要死,他要死在飄香樓的劍下。
能夠死在飄香樓的劍下,他不會有遺憾。
他甚至會覺得幸福。
對他來說,能堅持到今天,就是一個奇跡。他是一個早就應該死的人。
他想起蝴蝶的眼睛。他稍微好受了一點,隻要他想起蝴蝶的眼睛,他就會不由得微微一笑。
在別人的眼裏,他的笑是那樣的無奈。
苦澀與勉強,但是對他來說,他的心中充滿了甜蜜。
隻要情濃,不要武功。
李棄兒知道,蝴蝶是他一生最後的愛,隻有他的生命消失了,他對她的愛才會消失。
可是,李棄兒的心卻反抗道:“要!要武功……要武功!”
他的心又道:“要刀鋒,也要情濃……”
李棄兒曾在李無憂墓前發過誓,他要把真正的彎刀從飄香樓取回來。
這是他唯一要做的,也是他拚盡最後的力氣,也要去爭取的。
盡管,他的最後一戰,必敗無疑。
對於取勝,他想都沒有去想。
蝴蝶走了,將他對生活的信心也帶走了。
“如果蝴蝶回來呢?”
說這話的是童飛飛。
童飛飛一直這樣依著李棄兒,一路上,她感受著他的傷心、絕望、痛苦和顫栗。
童飛飛幽幽道:“如果蝴蝶肯回來,肯回到你身邊,你還會死嗎?”
李棄兒問自己:“如果蝴蝶肯回來,如果蝴蝶肯回來……”
他的心道:“不,不會回來,蝴蝶永遠不會回來了,她不會原諒我了……”
他又絕望道:“就算再見蝴蝶一麵,今生今世也已不可能了。”
李棄兒淒然道:“會死。”
在這輛破車上,李棄兒一動不動,疲憊不堪的樣子讓人想起死去多時的樹根。
“嗒嗒嗒”的馬蹄,“軋軋軋”的車輪,把路兩旁草木與露珠的夢都驚醒了。
東方已經發白。
太陽還沒升起。
童飛飛道:“快到飄香樓了。”
飄香樓。
飄香樓。
李棄兒最怕聽到“飄香樓”三個字。
他知道,飄香樓是他最後到達的一個地方。
隻要到了飄香樓,他再也不要走,再也不想走了。
對於飄香樓,他好像神往已久,又好像望而生畏。
李棄兒眼睛也沒有睜一下,但他感覺到了晨曦的溫度。
童飛飛又道:“翻過前麵的山嶺,就是飄香樓了。”
李棄兒依舊不語。
他的落寞的神情在他疲憊不堪的臉上,呈現蒼涼。
童飛飛從李棄兒懷裏掙脫開來,道:“路上有很多人往飄香樓趕去。”
李棄兒道:“他們為何走得這麼急?”
童飛飛道:“他們是去看快刀王與飄香劍客決鬥的。”
李棄兒道:“對他們來說,這很重要嗎?”
童飛飛道:“當然重要。”
李棄兒道:“可生死是我自己的事。”
童飛飛道:“不。”
李棄兒忽然睜眼,道:“為什麼?”
童飛飛望著李棄兒,道:“你應該知道的。”
李棄兒長長歎了口氣,重又閉上雙眼。
童飛飛道:“有人從你身上賺錢,你知不知道?”
李棄兒道:“我的最後一戰能使人發財,也是好的。”
童飛飛道:“可是因此也會有人變成乞丐。”
李棄兒道:“是富翁、是乞丐,是命中注定的。就像這世間,有幸運的,有孤兒,棄兒……”
李棄兒頓了一下,又接著道:“現在是多少賠多少?”
童飛飛道:“一賠八十一。”
李棄兒道:“若是你,你押誰?”
童飛飛道:“押你。”
李棄兒道:“輸還是贏?”
童飛飛道:“輸。”
李棄兒又道:“生還是死。”
童飛飛道:“生。”
李棄兒笑了,笑得那麼絕望,那麼淒慘,沒一點生機。
破車。
瘦馬。
晨光裏,馬車在不緊不慢地趕路。
太陽出來的時候,李棄兒到了飄香樓。
童飛飛輕輕道:“飄香樓到了。”
趕車的錢公子將馬拴在樹樁上。
李棄兒睜眼,看到了一道烈焰般的陽光。
仔細看,這不是陽光,這是倚天寒臉上的傷疤。
在這道血色疤痕麵前,陽光也黯然失色。
倚天寒道:“樓主叫我們在這裏等候你。”
李棄兒漠然地望著飄香三劍客,又漠然地從馬車上下來,他的整個人,就在清早的陽光裏。
童飛飛也跟著李棄兒下車,她的臉,有些激動,有些興奮。
在陽光裏,李棄兒的那把彎刀,就掛在她的腰上。
那麼普通的一把刀,那麼隨隨便便彎曲著,不像七,不像弓,就像農夫割稻子的鐮刀,沒有光輝,但並不生鏽。
這不是鐮刀,是割脖子的彎刀。
這是江湖上最快的刀。
刀中之王。
快刀王!
李棄兒落寞地站著,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似的。
倚天寒又道:“樓主在飄香樓等你。”
童飛飛道:“這裏不是飄香樓嗎?”
倚天寒並不理會,而是道:“樓主叫你到飄香樓去。”
李棄兒懶得不願多說話,隻講了一個字:“好。”
倚天寒在前,李棄兒在後,往前麵走去。
走過花園和池塘,遠遠地,倚天寒指著前麵的一座舊木屋,道:
“樓主在裏麵等你。”
李棄兒這時回頭去看,見身後早已站滿了人群。
這些人,都是來觀看快刀王和飄香樓決鬥的。
李棄兒怔了怔,他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來看他的最後一戰。
忽然,李棄兒木然的眼神一亮,他的毫無生氣的臉,刹那間掠過一陣驚喜。
他看到了什麼?
有什麼東西使得他如此驚異而激動?
蝴蝶。
李棄兒看到了蝴蝶。
在人群中,蝴蝶似乎在向他微笑。
李棄兒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急忙揉揉眼睛再看——沒錯,是蝴蝶。
蝴蝶真的在笑,在早晨的陽光中,蝴蝶的笑容是那樣清新。
這是他最熟悉的笑,可李棄兒的心一陣絞痛。
再走幾步就是飄香樓,就是他最後失敗的地方。
失敗就是死。
現在,李棄兒不想死了。
他想奔過去,跟她說出心中的牽掛和痛楚。
可是隻一會,蝴蝶便不見了,她被人群淹沒了,消失在李棄兒的視線裏。
李棄兒的心頓時冰涼,他以為這一定是幻覺。
李棄兒暗自道:“這哪裏是真的?蝴蝶哪裏會來看我?她從不關心我,她對我已經失望,她已不再會原諒我了……”
但李棄兒仍然不肯回頭,他希望再看見蝴蝶,他對自己道:
“哪怕是騙我,也再騙我一次吧。”
可是很久,蝴蝶的臉始終沒有出現。
李棄兒絕望道:“罷了,罷了,反正是死,何必如此多情?”
想到“多情”兩個字,李棄兒也不覺一愣,他一直以為自己不再會有感情,不再會留戀任何東西。
生或死,他早已看透,早已不存奢望。
想不到他竟然會生出留戀。
李棄兒的臉上又掠過一絲生氣。
可是轉瞬間,他又恢複了剛才的落寞和疲憊。
他對倚天寒道:“我隻跟飄香劍決鬥。”
倚天寒道:“樓主有話要對你說,你若不去,我是不會同你決鬥的。”
李棄兒冷冷道:“那麼我殺了你。”
倚天寒道:“殺了我也沒用。”
李棄兒道:“飄香劍客,誰與我決鬥?”
倚天寒道:“不知道。”
李棄兒默默望著倚天寒,道:“好,你等著。”
倚天寒道:“今天有這麼多英雄作證,飄香樓與快刀王一戰,絕對公平。”
李棄兒暗淡的眼神掃了人群一眼,歎了口氣,一個人,默默地往前走去。
他疲倦得連走路也搖搖擺擺,踉踉蹌蹌,好像一陣風就可以把他吹倒。
這就是天下第一快刀李棄兒?
李棄兒走著走著,忽然聞到一縷香。
李棄兒一驚,抬頭,望見了一個人。
這個人在一片紅簾後麵。
李棄兒猜想,這個人一定是飄香樓主。
他看不清飄香樓主的麵孔,隻聽裏麵一個聲音道:
“李棄兒,你已經到了飄香樓了。”
李棄兒又是一驚,聽聲音,他分辨不出飄香樓主究竟是男是女,蒼涼而冷清的聲音,讓人想去秋天深處那無盡的蕭瑟,飄香樓主的每一個字,就像凋零的樹葉,飄忽不定,卻又斷然地落在李棄兒的身邊。
隻聽飄香樓主又道:“李無憂的彎刀就掛在這裏,你看到了吧?”
紅簾之上,掛著一把彎刀,這把彎刀,與李棄兒腰間的彎刀幾乎一模一樣:
不像七,不像弓,就那麼隨隨便便彎曲著,沒有光芒,但也不生鏽,就像農夫的鐮刀。
——這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把刀。
李棄兒的目光一觸到這把刀,心中頓時湧出無限的哀傷:
他想起他唯一的朋友,他的父親、親人、師父,他想起一個人孤孤單單走過的日子。
他想起李無憂從小教他割野兔子的情景,想起小時候被丟在岩洞中大喊大哭的情景。
想起他第一次用彎刀割人脖子的情景……想起蝴蝶……
李棄兒收回目光,他疲憊不堪,他不想說一句話。
可是,既然到了飄香樓,他不得不把那句話說出來,李棄兒道:
“師父叫我來取彎刀。”
說了這句話,李棄兒再也不想說了。
飄香樓主道:“彎刀就掛在這兒,你自己取吧。”
李棄兒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飄香樓主又道:
“這把刀,本來就不應留在這裏的。”
李棄兒不知該說什麼。
飄香樓主道:“你是不是以為,事情太簡單了,簡單得你想都想不到?”
這把天下第一快刀,我幫他保管了二十五年。”
飄香樓主頓了頓道:“物歸原主,你不要再猶豫了。”
李棄兒一片茫然。
他日日夜夜都夢想著取回彎刀,現在,彎刀就在他眼前,他伸手可得。
可是,李棄兒卻站著一動沒動。
飄香樓主道:“隻有你才配帶上這把彎刀。”
李棄兒這時道:“我不配。”
飄香樓主道:“為什麼?”
李棄兒道:“飄香樓主的劍比快刀王的刀快。”
飄香樓主沉思了一會,道:
“你明明知道你的刀沒有飄香樓的劍快,你還來送死?”
李棄兒沒有回答,因為他覺得,他不需要回答。
飄香樓主道:“就為了二十五年前的約定?”
李棄兒答道:“難道這還不夠?”
飄香樓主歎了口氣,道:“可是,二十五年前,就已經錯了。”
李棄兒道:“二十五年前的事情,我不想再聽。”
飄香樓主道:“可那是你從來沒有聽說過的。”
李棄兒搖頭道:“我不想聽。”
飄香樓主道:“二十五年前,失敗的應該是飄香樓。”
李棄兒愕住,繼而又慘然道:
“你不要這樣譏諷,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再失敗一次。”
飄香樓主苦笑道:“你不相信,你可以自己看看。”話音落處,紅簾自動掀起。
李棄兒抬眼去,他終於看見了飄香樓主的麵孔。
李棄兒又是一驚:
這就是江湖上永遠不敗的飄香樓主?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張粗糙而灰暗的臉,從這張臉上,他根本看不出飄香樓主是男是女。
瘦小的身軀。
頹廢的眼神。
比他還要落寞。
比他還要沒有生機。
而且,飄香樓主竟然沒有雙臂!
飄香樓主道:“你是二十五年來第一個看見我的人。”
李棄兒想不到這個世上,還有比他更落寞更疲憊的人,而且這個人,竟然就是飄香樓主!
李棄兒喃喃道:“你,你……”
飄香樓主道:“二十五年前,飄香樓與李無憂一戰,我本是失敗者,就因為,因為……”
飄香樓主頓了頓,接著道:“就因為我是女人,李無憂才沒有盡全力。”
李棄兒詫道:“你是女人?”
飄香樓主道:“李無憂也沒有想到我是女人,所以他呆了一下;如果沒有瞬間的驚呆,在我的劍抵住他胸口的時候,他的彎刀早已割了我的脖子……”
李棄兒歎了口氣道:“終究還是你贏了。”
飄香樓主道:“當時李無憂就要把刀自刎,對他來說,失敗就是死亡,活著是一種恥辱。
“可是他為了保住我的性命,才忍著巨大的痛苦活了下去……我對他來說,如果你死,我也不能活。
“因為這一戰,我本是失敗者……我知道,英雄可以去死,但要做到忍辱偷生,卻並不容易……”
李棄兒默默地聽著。
飄香樓主道:“李無憂把他的天下第一快刀留在了飄香樓,約定二十五年再決高下……
“二十五年,多麼漫長而殘酷的日子啊,對李無憂來說是一種煎熬,對我何嚐不是如此。
“在江湖上,飄香樓主永遠不敗,可隻有我知道,李無憂才是真正的不敗者。
“這個秘密,天下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在‘天下第一’的頌揚和榮耀中,我痛苦地活著,隻要我看到這把刀,我的心就被刀割一般難以忍受……有時候我想,我為什麼要活著?
“為什麼我不在李無憂的刀下喪身?我想對天下英雄說出事情的真相……可是我沒有勇氣,我那是才知道,我是一個怎樣虛偽的人!
“我有一顆怎樣卑鄙的心!我的手也是肮髒的,我的手不配握飄香樓的劍,我根本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武林中人。
“因為我使一個真正的英雄忍辱偷生!我不敢想象,二十五年後,我還有什麼臉麵跟腰掛彎刀的人決鬥!
“這個人,不是李無憂的後代,便是李無憂的唯一傳人,麵對他,我還有勇氣出手嗎……因為沒有出手,我已經失敗了……”
飄香樓主一派蒼涼,淒然道:“我也想到過死,我想以死求解脫。可是,我的死能彌補英雄的創傷嗎?
“二十五年後,當他的彎刀傳人到飄香樓赴約,我又要給他失望嗎?
“死,對我來說太容易了,可是我要活著,我要讓自責折磨我自己作為上天對我的懲罰和報應。”
沉默了一會,飄香樓主道:“對不起,李棄兒,本來我活著目的是為了決鬥,可我實在忍不住煎熬,我是一個懦夫,我不敢麵對彎刀傳人的挑戰,我在五年前就廢了自己的武功,砍了自己的雙臂,毀了容顏……”
李棄兒呆呆地站著,他覺得很冷,不由得縮了身子。
可是那縷飄香,始終纏繞著他,飄香樓的劍是天下最快的劍,飄香樓的香也是獨一無二的香。
李棄兒又看到了那把彎刀,他很想把它取下來,看一看師父的彎刀,與他的彎刀有什麼不一樣。
可是李棄兒不動。
他發現飄香樓主也正用恐懼的目光注望著彎刀。
從恐懼的目光中,李棄兒看出了飄香樓主心中的悲哀與絕望。
這是一種懲罰,對勝者的懲罰。
刹那間,李棄兒好像懂了許多。
隻聽飄香樓主又道:“當我廢了自己的武功之後,我就開始後悔,我又做了一件事……我沒有勇氣麵對彎刀傳人,我又選擇了逃避……”
李棄兒望著飄香樓主,她就那萎縮著盤膝坐在地上,她已經不像一個人,她根本不堪一擊。
李棄兒的手慢慢伸向她的彎刀……
他的彎刀,就在他的腰上。
這是江湖上最快的刀,刀中之王。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看清,李棄兒的刀是如何飛出去的。
飄香樓主經得起快刀王的一刀嗎?
忽然,李棄兒轉身,向門口走去。
他實在不忍心,他不願向一個沒有武功的人出刀。
盡管這個人,曾經使他的師父李無憂忍辱偷生了二十年!
李棄兒還沒有走到門口,那縷飄香好像濃了一些,飄香樓主道:
“你不該走的。”
李棄兒不說話,依舊走。
飄香樓主道:“我知道你不忍心與一個沒有武功的人決鬥,我的錯就在這裏,我連決鬥的機會都不給你……可是,你要走,也得將彎刀帶走。”
李棄兒道:“你既然保管了二十五年,可以再保管二十五年。”
飄香樓主道:“我已經沒有力量保住彎刀,你不帶走,一定會被他人搶走。”
李棄兒停住,淡淡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飄香樓主道:“真的。”接著又道:“江湖上已經傳言,這把彎刀藏著天下無敵的無憂刀譜,很多人都想把它搶走。”
李棄兒道:“如果會搶走,早就被搶走了。”
飄香樓主道:“因為我自廢武功,自殘雙臂的消息,今天才傳出去。”
李棄兒道:“可飄香劍客的劍,已經天下無敵。”
飄香樓主道:“他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失了武功的。”
李棄兒道:“你擔心飄香劍客也會搶?”
飄香樓主道:“不是擔心,而是一定會。”
飄香樓主接著緩緩道:“刀譜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李棄兒沉默了一會,冷冷道:“我取回彎刀,江湖上豈不人人都來要我的命!
飄香樓主道:“這是你的事情了。”
李棄兒遲疑道:“這……”
這時,飄香樓主已經站了起來,她不知用什麼辦法,取下彎刀掛在自己的胸前。
飄香樓主走到李棄兒麵前,道:“拿去吧,隻有你才配帶上它。”
李棄兒突然大笑起來。
飄香樓主道:“我沒有說錯,當今天下,隻有你才有資格帶上這把刀。”
李棄兒大笑道:“我再沒有出息,也不會白白拿走師父的刀!”
飄香樓主道:“你要跟我決鬥?”
李棄兒冷笑道:“你?你已經武功盡失,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決鬥!”
飄香樓主臉神更加暗淡,臉上不住地抽搐著,顯然痛苦已極,不堪忍受。
李棄兒的心裏生出莫名的快意,他笑道:“你這個懦夫,膽小鬼!你不敢跟我決鬥,也不敢保管彎刀,你害怕師父的彎刀會連累你,是不是?”
李棄兒接著道:“你放心,我會帶走彎刀的,我不怕任何人來搶!可是,我一定要與飄香樓一戰,你說,飄香三劍客,他們的劍絕不會比你的刀慢!”
李棄兒道:“隻要公平一戰,我死而無憾。”李棄兒說著轉身,緩緩走出飄香樓。
飄香樓主胸前掛著彎刀,也隨後跟出。她邊走邊道:
“你死了不足惜,可惜的是李無憂的刀譜不知會落入誰手,平靜的武林又會掀起腥風血雨……”
李棄兒本來就走得很慢,聽了飄香樓主的話,走得更慢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好像在商量著什麼。
走過花園,又走過小池塘,李棄兒來到這一塊闊大的空地上。
這時,空地兩旁已經站著很多的人,他們或興奮、或凝重,或男或女,或背刀或插劍,他們紛紛議論著什麼,看見李棄兒出來,都不說話,眼睛盯著看。
他們瞪大了眼球,不相信江湖上最快的快刀王竟是這樣一副不堪一擊的樣子。
他們當然也看見了李棄兒身後跟著的那個人。
不知誰說了一句“飄香樓主”,人群頓時騷動起來,這比看到快刀王是一個疲憊不堪的人更加驚訝。
百年來在江湖上從來不敗的飄香樓主竟然是一個沒有雙臂的人!
而且,從她的步履可以看出,她是一個老得幾乎連路都走不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