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動的過程很花了一些時間。
主要是文件在路上跑的時間,那時候沒有快遞的,最穩妥的文件用掛號信的方式。
首先,你要跟原單位磨破嘴皮,最後說同意你走了。
然後你再找接收的單位,說原單位同意放人。
這口說還無憑,原單位得去一個公函詢問,接收單位又回一個公函,說我們是真的同意接收。
然後才是檔案的正式郵寄。
檔案是我們一生最重要的文件,當然得用掛號信。
隻是這個我們一生最重要的文件,當事人是不能看的,我們大多數人並不知道裏麵記錄了什麼,夾帶了什麼,這多少有點不公平。
可是,這個世界什麼時候許諾過我們公平?
這個我們不知道裏麵是什麼內容的神秘檔案終於寄到之後,白雲也收到了一紙調令。
那是說走就走的,也沒有傷感的時間。
辦公室裏說了多次的歡送會,最後也沒有搞成,揮一揮手就割斷了三年的一切人和事。
回去還有一個傳統儀式的婚禮。
白雲和鄭琦本來的意思是不辦婚禮的,他們新人事新作風。
主要是沒有錢!
鄭琦才畢業沒多久。
白雲在廣州三年,很節儉,居然也存下一千塊錢。
他們想著領了結婚證短途旅行事情就完了,但雙方父母堅決不同意。
父母的意思是結婚這等大事,要向親戚朋友鄰居交待的。
這對新人妥協了。
儀式是按雙方父母的意思辦的,複雜繁瑣,酒席的錢也是雙方父母出的。
白雲完全不懂,自有大襟姐在旁邊一樣一樣的提點。
白雲在娘家敬過父母親戚後,便到了夫家。
那邊更加熱鬧,大部分親戚這天才第一次見麵,鄭琦之前也沒告訴她親戚那麼多,禮數那麼多。
他應該也不懂。
那麼熱鬧的場合裏白雲心裏是孤單的。
她唯一熟悉的人是她的那些同學,男同學是兄弟團,女同學是姐妹團。
大家姐和上海小姐也在,姐妹團是送嫁的,晚飯前就離開了。
她們一走白雲就更加孤單了。
她一如新娘子該有的樣子,沉默,淺笑,不語,略帶一點羞澀。
人家讓她敬茶她敬茶,讓她跪拜她就跪拜。
最後一族人擁簇著一對新人,穿過村子迷宮一樣的小路,往祠堂去。
拜過祠堂,拜過祖太公,白雲正式成了人家的媳婦。
鄭琦呢,因為是在他自己的家裏,他如魚得水,躊躇滿誌的樣子,跑前跑後的招呼親友,接受同學的打趣,還忙裏偷閑拿一碗餛飩讓白雲在房間裏靜靜吃了。
他說賓客多,晚飯要敬酒,恐怕你很晚才能吃上呢,先墊一下……
白雲心裏有一點感動,他還是很細心很體貼的,在這裏,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那天應該是個極好的日子,她後來才知道,那天清風其實就在她不遠的地方,也正參加一場類似的婚禮……
婚禮之後忙忙亂亂又一月有餘,新家安在城區。
白雲上班的地方離家一個小時的車程,中間要轉車,交通不便。
平時她住單位的宿舍,周末才回家。
他們是夫妻兩地分居的理由搞的調動,最後還是兩地分居。
新的單位在珠江邊,白雲宿舍的窗口正對著那條大江。
時值夏天,洪水泛濫,水麵暴漲,洶湧的江水夾裹著泥沙而去,白雲在窗下呆呆的想,這江水是流到廣州去的吧。
就在窗下的書桌上,白雲給清風寫了最後的一封信,語氣平淡,仿佛轉述別人的故事。
她說走時匆忙,沒有告別,又說了新環境新同事的不適應,說了沒有回轉的餘地了,一切!
白雲刻意的沒有留下回郵地址,自然也沒有收到回信。
他們之間六年的“友誼”,從一封信開始,從一封信結束。
人和人的相遇和相離,大抵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