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盡,山世桃花始盛開。妙哉,妙哉!”
通往南丈山的蒼翠小道上,一位須發盡白的老人柱杖而行。
老人已是耄耋之年,而渾濁的雙眼望向巍峨的南丈山時卻是迥然有光,像是在望著一件聖物一般。
已是人間四月,芳菲既盡,南丈這座仙山卻是桃花初綻。尤其是山頂的一樹千古神桃,不似平常桃花這般粉嫩,但是嬌豔欲滴紅似血。
此樹乃上古神獸那鬥鳳主所化,其形似一隻仰天之鳳。樹的主幹之上,一朵嬌豔紅桃搖曳,乃是那鬥首上的羽冠所化。傳聞這朵羽冠生來不凡,猶如活物一般。當年惡主尤嵐正是為此羽冠而追殺那鬥千年之久,而最終傲岸的鳳主卻選擇了化為一樹桃,散盡周身靈氣彌流於這南丈山,阻斷一切外來人的來路。而那朵羽冠,則化為此桃,落於樹軀之上,代那鬥鳳主傲視這天下。
凡間一生幾多代,那鬥一世半樹花。
那鬥已化仙木千年,這桃樹亦曆經了幾十世,如今這朵羽冠所化的桃花也愈加顯得靈動起來。
老人到了山頂,蹣跚著走到那鬥麵前,祥和而欣慰地凝視這一神鳳所化之樹。
“尊師誠不欺我也,那鬥果然盤踞在此。”老人捋了一把長須,又望向樹軀上的一點紅,“這朵羽冠當真是朵尤物,化作桃花竟也這番風韻難當,且讓我予你新生。”
老人從懷裏掏出一柄剪刀,走到樹下。幸好這棵桃樹隻是樹枝繁多猶如鳳尾,主幹卻不見的有多麼高大。老人微微仰身,雙手便抵到了那朵桃花。
老人操著剪刀,向著花莖就要剪下,不料那花竟自行扭動了起來,想要掙開老人的剪刀。
“倒忘了你這你這不羈的品性了!”
老人收回手,又掏出一瓶紅色液體,向剪刀上撒了幾滴,這才終於剪下那朵搖晃著的紅桃。
刀下的那一瞬,老人似乎聽到了一聲尖銳的鳳鳴,但他來不及多想,便被眼前乍現的一道白光逼得閉上了眼。
待那道白光隱去,老人回顧,隻見一位妙齡少女立身樹下。
這位小女子披散著頭發,身著一襲粉衫,麵容皎好無雙,雖還未完全長開,卻已然是婀娜傾世。此刻這位傾世小女子正一臉傲然地睥睨著眼前之人。
“你是何人?為何剪下我這原身?”
小女子的聲音清脆中帶著幾分傲嬌,老人卻隻是笑笑,道:“那鬥身為一代鳳主,豈會甘願就此消失於世,擠身於這小小一座南丈山?孩子,你是那鬥受難的因,這果,難道就是甘於向惡主俯首,在主人以命換取的和平裏安心輪回嗎?”
聞言,那小女子倒不急著為自己辯護,隻是秀眉微皺,慍道:“主人向來與世無爭,當年惡主窮追不舍,主人未曾與之正麵對戰也不過是因為主人厭戰,生怕塗炭了生靈,怎會與‘豈會甘願’這世俗之詞沾了邊?你是何人,如此狂言,莫要汙了我家主人的心思!”
說罷,小女子便要離開。
老人見狀,急忙叫住她:“孩子且慢!我這番來此是有要事相告!”
小女子止步,老人疾步走至她跟前,問道:“那鬥當年散盡周身靈氣封了此山後,連惡主尚不能踏入一步,你當真不好奇我是如何入山的?”
小女子並未作答,隻是眯了眼緊緊盯住對方,儼然一副“你究竟說不說”的傲然模樣。
老人未曾勾起小女子的興趣,無奈一笑,續道,“我乃癡人嶼嬰洛仙者之徒,此番正是奉了師命來尋你。師尊當年與鳳主交好,不料那惡主竟趁他閉關之時追殺鳳主。他出關後痛惜不已,特派我來此尋你,以慰友人之靈。怎麼,孩子,你這番模樣可是不信?”老人從懷中掏出方才那瓶紅色液體,攤在女孩麵前,“這是當年鳳主贈與仙者的信物,你既承了你家主人的全部記憶,就算信不過我,也該認得它吧?”
那小女子見了老人手中的物什,驚了一驚。
“原來是嬰洛仙者,”她斂目,“倒也是,這世間能從我家主人冠上取下我的物什,也就隻這一瓶茴雙血了罷。當年主人追隨仙者,送了這可以取他性命的茴雙血給仙者,以表鳳族誓死忠於仙者的誠意。而後化身為樹匿於此山,雖說是為了護我,卻也不乏為了仙者而自盡的意思,可是仙者如何對待我家主人的呢?就算當年他在閉關,可是你這弟子總能通報一聲的吧?可癡人嶼卻遲遲沒有來救主人。今日主人已逝千年,仙者才來尋我,竟是又有事相求了麼?仙者真真是無情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