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芝草天地生(3)(1 / 1)

“是呀,我們一直用的濟世堂的藥材,從來都是分量足,貨真價實的……”

“兩位大小徐醫德高尚,經常看病不要銀兩,總是救濟我們窮人……”

那醫士又仔細看了片刻,漸漸舒展了眉頭,然後與城尹大人嘀咕良久。

隻見城尹大人說道:“徐少夫人,就算你說的不差,那麼這隻能證明堂上的藥材是真的,又如何證明之前那假藥材不是你濟世堂的?”

白芷緊緊握了一下徐立康的手,似在安慰,又似胸有成竹。她將散亂的發絲輕輕挽在後邊,說道:“大人有所不知,我濟世堂的包藥材的草紙是獨成一家,與眾不同的……”

臨街的幾株杏花落盡,卻仍見一雙彩碟悄悄翩飛,越過高牆。

一縷暖陽照在白芷的秀麗姿容上,粉腮綠鬢,看得徐立康怔怔無語。眼前的女子熟悉而又陌生,此刻,竟有一絲微微的刺痛不知何時擠入心房。

“大人請看,”白芷將濟世堂帶來的草紙展開,透過陽光看到,那草紙在陽光的映射下,深一塊、淺一塊,如深深淺淺的水墨漬,又如雲天暮靄,萬裏煙波,“這是民女平日用燈盞花的花汁傾灑的,別無分號……”

她同時將原來那堂上的藥包打開,那藥包卻和普通草紙無恙。

徐立康險些呼喊出聲,一直以為她和普通女子一般,喜愛那燈盞花妖嬈的花汁,隻為取悅於人,染紅了纖纖手指。卻沒料到,那花汁也能這般印染成為徐氏的印記。

整個官衙大堂已經人聲鼎沸,親眼目睹了這神奇的一幕。

吳有良麵紅耳赤,指著旁邊早已瑟瑟發抖的方誠罵道:“你給我老實說,這藥材到底是哪裏來的?”

方誠早已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爺饒命啊!都是小的貪圖錢財才惹的禍啊……”

城尹大人早已將驚堂木重重拍下:“快說!你欺上瞞下,該當何罪?”

方誠緊緊抱住主人的腿,痛苦流涕:“老爺,小的對不起你呀!那日你讓小的去買藥,小的路過城西的德仁堂,被那德仁堂的老板喊住,讓小的幫他一個忙,並許以重金相謝……小的是鬼迷心竅、一時糊塗……老爺就饒了我吧……”

吳有良聽到這裏,早已怒不可遏,狠狠地踢了方誠一腳:“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那假藥害人,我早已經和你說了多少遍了!可是你偏偏昧著良心坑人……現在丟的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來人,將他拿下!速速傳那德仁堂老板前來問審……”

徐立康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一切。當初還烏雲慘霧,遭受著皮開肉綻之痛,不到一個時辰,便乾坤扭轉,萬裏晴天了。

眼前這個叫白芷的女子便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她雖然平日少言寡語,卻在危急時分,有膽有識,出其不意,逼出那幕後的始作傭者,拯救了徐氏再一次瀕臨絕望的危機。

這等胸襟和智慧又有幾個女子能比得上?不知何時,徐立康臉頰上滾落了一滴男兒淚,滾燙。

那忽然被他重視的女子顯然有些拘謹,低著頭繼續收拾殘局,指揮著眾人將他抬回濟世堂。

原來那德仁堂的老板覬覦良久,曾多次鬼鬼祟祟從濟世堂門口而過。他早就嫉妒濟世堂日日車水馬龍的興隆場景,因此變想方設法詆毀濟世堂的名譽,從中得利。沒想到,精心安排的計謀就這般輕而易舉被白芷識破。

雖然保住了清白,但城尹大人卻舍不下麵子,隻說是留徐佑才在府中為夫人看病,不願意將他放出。

徐立康心急如焚,直到後背的傷漸漸愈合,仍然看不到父親的身影。每日隻看過白芷在眼前匆匆忙忙穿梭不停,她忽然一天咬著嘴唇說道:“父親他……年事已高……不能再讓他受苦了……”說完,翩翩而逃。

“你?”他驚愕她的眼圈紅了,似乎是在下著決心,割舍了一件生命中很重要的東西。

他看著她在眼前消失,嘴唇動了動,想說不要走,卻沒抓住她那抹孤獨和消瘦的身影。

直到父親安然無恙地回家,他才知道,原來為了父親,她將娘家留給她唯一的傳家之寶——玉靈芝,送給了城尹大人,這才換得了父親的平安歸來。再後來,也才知道,她的兄長因為這件玉靈芝,竟然拒絕和她往來,徹底斷絕了兄妹之情。一年後,嶽父也因此積鬱成疾,撒手人寰。

他轉頭環顧四周,忽然發現少了她的身影,濟世堂象被人忽然抽空了全部的色彩。

又一夜斜風,帶來了靡靡細雨。泥濘的道路割斷了烈馬的嘶鳴,滿庭的落花無數,化為塵泥,裹入茫茫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