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的水患都消除了。
溝墩鄉也一樣,運河的水開始消退。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扶貧工作組的人受到了群眾和上級部門的肯定,省委扶貧領導小組還特地開了表彰大會,省委書記、省長等領導還親切接見了扶貧工作組的每一個同誌。鄧一群很高興。雖然事實上與普通老百姓比,他們沒有付出太多的東西,但他的確在這過程裏盡力了。
他對自己得到這樣的榮譽,感到無愧。
進而鄧一群又不無想到:年終結束回去,他有東西好寫了。在他的幹部履曆表上,他又多了光彩的一頁。這一頁的確非常重要,在和平年代裏,你很難得到這樣的機會。將來組織部門考察他的時候,他的材料就會因此而厚重。他相信回去以後,一定可以得到晉升的。
為了獎勵他們的辛苦,省裏特地安排他們回去休養兩個星期。
鄧一群卻沒有休,他想到新來的孔副廳長,不敢有所懈怠,回城後的第二天上午,就趕到了班上。肖如玉對此非常的不滿,覺得他“積極”得有點過份。她哪裏知道,這並不是什麼積極,而是他自己強烈的需要,不得不如此。
孔副廳長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同,臉上看不出一絲書生的表情。他長了一張黑臉,就像戲裏的包公。讓人感覺不同的是他有眼睛太小,眼角刻滿了一道道深深的皺紋。與別的官員相比,他太瘦了,瘦得都有點不太像一個廳級領導。他把頭發梳成大背式,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那麵像,還比較和善。看到鄧一群,他顯得非常親切,親自為他放坐,倒水,弄得鄧一群倒非常不過意。
鄧一群感覺那天他們聊得很好。他們很快找到了共同的話題,因為他們有著相同的出身。聊了有半個多小時,鄧一群才告辭出來。心中輕鬆不多。他們現在還彼此不了解,時間長了會慢慢好起來。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他想。
那天在機關裏,他感覺大家對他的態度也友善得很,不像他過去感覺的那種虛假。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受呢?他說不好。可能是他們覺得自己這次下去並沒有得到什麼明顯的好處吧?原來是有人對他下去扶貧心懷妒嫉的,他們當然也想得到這樣一個鍍金的機會,但後來也慢慢習慣了。他們也看到,由於鄧一群下鄉,照顧不到家庭,夫妻生活肯定也冷淡了。鄧一群說,在鄉下條件極其簡陋,鄉政府大院裏隻有三個水龍頭,早晨起來刷牙要跑到五十米遠的食堂門口,吃的米都是細碎的,稀飯裏還常常加上紅薯幹。宿舍裏沒有空調,熱得要死,有一台吊扇還是壞了,在頭頂上呼啦呼啦響,隨時都有可能砸下來,掉到腦袋上。而且,這次抗洪,那種辛苦沒法言說。
他們到底還是不懂,他想,這次扶貧,隻有一年的時間,到了時間就走人。而在自己麵前的卻從此是一條通天大路,有什麼不值呢?
在廳裏,他聽說下麵一個機械廠的廠長已經抓起來了。那個廠長問題很多,很嚴重,進去了,恐怕就再也出不來了。
這都是不小心的結果啊,他想。
假期很快就結束了,鄧一群感到很輕鬆。不管如何,在孔副廳長麵前,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他自覺孔對他的印象不錯。
鄧一群就又回到了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