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級的差異。
鄧一群看到了一些年齡很大的農民,他們胡子花白,卻依然在農田裏幹活。在城裏,這樣的年齡已經可以退休了。但他們沒有抱怨。他們已經安於天命,對眼下的生活已經習以為常。他們熱愛勞動,也熱愛過土地。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鄧一群想到父親在世的時候,為了一寸土地,就可以和鄰居大打出手,有時甚至不惜生命。土地不僅僅是糧食的母親,它更是一種尊嚴。可現在,他們也不一樣了,他們正對土地失去信心。
土地裏的糧食是豐收的,但是豐收並沒有豐產。“多收三五鬥後”,他們的實際收並沒有增加。糧食越來越多,國家的倉庫都堆滿了。經濟上到處吃緊,拿不出那麼的資金來收購。大量的糧食換不來他們生活日用品和重要生產資料。
老一輩的人不再用古訓教育年輕一代了,的確他們再也不能從土地本身看到希望。土地裏不能刨出金子了。由於農業機械化程度的提高,很多人成了富餘勞力。年輕一代正在變得遊手好閑。老實一些的孩子,還在田裏幫助父母生產;稍聰明一些的則想辦法到城裏去打工;聰明而不夠本份的,就整天遊蕩。
鄧一群在鎮上散步的時候,經常看到一些年輕人晃來晃去。在這個社會上,他們是真正的行屍走肉,他們隻知道今天,而不知道明天。或者說隻有今天對他們地和是有意義的,而明天對他們並沒有實際意義。這些年輕人一般都隻讀到初中,有的甚至隻是小學。農村的教育水平很有問題。鄧一群深有體會,像他這樣能夠考上大學,的確是非常不容易的。他是一個驕驕者。有時,他有理由這樣自豪。那些年輕人一方麵很羨慕城裏人的生活,一方麵又沒有文化。在這個小鎮上,他們以時髦青年自居。他們穿牛仔褲,燙發,戴太陽鏡。他們經常整天泡在一個個體錄相廳裏,看香港產的武打片或帶點色情的言情片。要不,就是到理發店裏去泡妞。
那些理發店事實上跟過去劉正紅在他老家那個鄉裏開的理發店一樣,在理發的同時還偶爾出賣色情。這些遊蕩著的青年農民(他們不再把自己看作是農民),每星期都要去一趟縣城,撈點什麼,維持現有的狀況。他們的行為令派出所大傷腦筋,因為就性質來說,相當一部分還不夠量刑。
也有出事的。
鄧一群在到了溝墩鄉的第二個月,縣公安局來這裏開過一個公判大會,三個青年人中的兩個被判死刑,一個無期。他們都很年輕,看上去都隻有二十歲多一些。剃著光頭,站在台上,一臉的無懼。他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給家屬帶來多麼大的悲痛。他們在看了錄相後,輪奸了一個十四歲的少女,然後跑到縣百貨公司倉庫盜竊財物,當被守衛發現時,他們用刀砍死了值班人。
據說,在殺了人後,他們還跑到一家飯店裏喝了一頓酒,這就是說,他們並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是在犯罪。
鄧一群覺得事情的可怕。
他希望自己的那些侄子們能夠學好,但是,在那個的環境裏,怎麼能夠得到保證呢?他不能不有所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