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我現投案自首(1 / 3)

賀之祥在彩虹路被刺死的事件引起海灣區政府領導高度重視,立即責令區城管辦牽頭召開協調會,對彩虹路長期占用人行道亂擺買現象給予徹底整治,同時,找出解決根本問題的辦法和對策。

對此,古秋桐帶人到彩虹路進行實地考察,最後形成書麵報告,建議在彩虹路邊的住宅區內,建一座綜合型肉菜市場,檔位在一百個左右。以解決彩虹路兩側住宅區內住戶買菜路遠的問題,同時疏導亂擺賣小販進入菜市場合法經營。報告讓還注明一條,建議肉菜市場命名為“賀之祥綜合肉菜市場”。

這份報告很快得到批複,是否以賀之祥之名命名沒有明確批示。

肉菜市場興建工作立即開始招標,很快上馬興建。

正當人們在談論賀之祥用一條年輕生命為彩虹路居民換來一個綜合型肉菜市場的時候,公安機關傳來消息,凶手楚湘傑歸案。

楚湘傑分開人群,迅速消失在夜色裏,他邊跑邊脫去上衣和背心,在綠化地一個電源箱旁邊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旅行袋,掏出裏麵的衣服迅速換上。

他邊跑邊回頭,在一個岔路口招停一輛的士,告訴司機去石井鎮。說石井鎮的時候想到澳頭村,他想去澳頭村看一眼賴麗萍,將事情真相告訴他,但他沒有這麼做,賴麗萍已經不是自己的親人,沒有理由告訴她。

坐進的士之後,他開始害怕了。他不知道賀之祥傷有多重,他想掏出手機給老黑打電話,詢問賀之祥傷勢情況,又擔心讓司機聽到。

他感覺自己揮手刺出去沒用多大力氣,但他能感覺到刀刃刺進一個柔軟的區域,之後有一股溫暖的液體噴在自己手背上。

事先說好的,僅是教訓賀之祥一下,刺傷他就可以了,所以才準備了食指寬單麵刀刃的剪紙刀。而且設計好刺在他手臂或大腿上,不會傷及生命。僅是輕傷,城管抓不到人,警方最終隻能不了了之,柳海波查處私宰生豬被人打傷就是事例。老黑跟他說了,等風頭過去了,再回海州,那時候他仍是大拇指燒烤公司的老五,而且許諾他離開海州的時間所有分紅不變,並定時存入銀行。

楚湘傑相信老黑,在海州隻有老黑對自己最好,進大拇指最短,但老黑在分紅時比對肥牛和瘦猴都要照顧。

他坐在的士內才感到害怕,渾身在微微顫抖。後悔用刀刺了賀之祥的脖子,沒有絲毫遲疑和猶豫。如果賀之祥死了,自己從此便成了殺人凶手。仔細回憶與賀之祥對峙過程似乎很短暫,自己一直在求情,哀求他放過自己。那時候他在猶豫,希望他放了自己,他肯定不會傷他,但是要給他一點教訓的計劃便不能進行。又希望他與自己爭吵,越激烈越好,將自己激怒了,在那種心境下刺他一刀也順理成章,心安理得。當時楚湘傑還想到一件事,如果不刺賀之祥一刀,老黑給的一萬塊錢就要拿出來還給他,可是錢已經寄回家了。

賀之祥自始至終對楚湘傑的哀求無動於衷,不惱不怒,甚至看他的眼神都是散漫的,並不專注也無敵意,就是死死抓住車頭不放他走。

如果不是賴麗萍突然出現,這晚很難說是否會發生這起悲劇。

賴麗萍偎在賴以生懷裏,長發盤在頭頂露出右側欣長的脖頸。昏黃的路燈下,露出的脖頸像剛出鵝體的鵝蛋潔白圓潤。楚湘傑親過她右則脖脛,那是第一天來海州倆人回到澳頭村。她不讓親她的嘴,她說他們倆現在什麼也沒有,剛剛創業,不能做出格的事。他聽她的話,後來他要親她脖子,她答應了。當時嘴唇僅輕輕一觸便離開了,卻讓他體會到那種無法訴說的滑潤柔嫩,像觸在一團軟玉上。

僅僅一觸的記憶,已經永遠留在他人生的回憶裏了。

賴以生開車一溜煙消失在車流裏,賴麗萍潔白的脖頸像一束閃光燈在楚湘傑大腦裏“噗”爆開了,就在那一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記憶像一張黑白照片扔進碳火裏卷曲燒焦了,他似乎忘了這個世界的存在。隨之他像被狂犬咬了一口,病菌在血液裏遊走,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賀之祥看到楚湘傑望著車內漂亮的女孩子發呆,便對他說,“找一份正當職業做,賺錢買一部這樣的車,車裏也會有這麼一位漂亮的女孩子。”楚湘傑看到他說話時露出衣領外的喉結在嚅動,昏暗的路燈下蠕動輕微細弱,像雨絲落在無風的水麵上,不見漣漪,僅是水紋。

楚湘傑聽出賀之祥話中的嘲諷、嘲弄。

他是在嘲笑燒烤小販何時能買上這麼好的車?買不起這麼好的車,能有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看上你嗎?他似乎聽到賀之祥在說,“所以,你的女朋友才會跟著有錢有車的人跑了。”

於是他揮刀往水紋中心插落,那種手感像一根牙簽插入一塊豆腐。

賀之祥在他揮手之際,出於本能,歪了一下頭,避開了刀鋒直接插入喉結的可能,於是插進右側脖頸。

楚湘傑想到這裏,頹然癱軟在的士車後座上,他知道可怕的事情在自己揮手之際已經發生了。

他伸手在衣兜裏摸到一張火車票,這是明天上午去湖南老家的火車票。老黑提前買好的,讓他回老家暫避風頭,等候消息。

他現在最關心賀之祥是死是活。逃入人群後,他聽到大隊長被刺傷的呼喊,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第一個拽住自己三輪車的人。從混亂場麵判斷,賀之祥傷得不輕,如果人死了,明天早上去火車站等於是自投羅網。想到這裏,他將火車票丟出車窗外。

此時路上車少,的士比白天快了許多,半個小時後的士停在石井鎮東村口。楚湘傑付了車錢走進村內,他知道鎮上幾間廉價旅館分布的位置。

離開石井鎮曾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來這裏,可是,時隔不久他又回來了,而且與之前來此的心境完全不同。

楚湘傑進村前躲在暗處仔細查看了路口,沒發現有什麼異常現象,這才走進去。

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村口並無異常,難道賀之祥沒大事?想到這裏,他的心情輕鬆許多。

雖然這麼想,但他仍沒敢在村裏主幹道的旅館住宿,而是找了一間偏僻廉價的小旅館走進去。

住這種旅館的人都是外地人,長時間找不到工作,身上又快沒錢的那種。登記住宿時,他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張假身份證。

老板也不看身份證,隻要有人掏錢住宿,他才不管住宿人的身份。楚湘傑說要單間,三十塊錢一天的房間。老板聽他說這句話時才抬頭看了他一眼,之後懶洋洋地說,“看樣子你剛來海州?”

“老板好眼力,這都讓你看出來了。”楚湘傑鎮定地說。

“剛來都喜歡住單間,過一段時間找不到工作了,便開始主動要與別人合住,大多是這種情形。”

“原來如此,謝謝老板好意。”楚湘傑明白了老板的話意,說話間已經填完住宿登記。

老板帶他開了房門,給了他一壺開水,便走開了。

房間沒有電視沒有電話也沒有空調,隻有一台像鼓風機一樣的風扇,在“嗡嗡”地鼓風。

他進房後倒在床鋪上,同時掏出手機給老黑打電話,他要弄清楚賀之祥是死是活,才知道下一步怎麼辦?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老黑關機了。

這一刻他開始顯得茫然無措,找不準方向,慢慢地有了一種不祥預感。

想打電話給肥牛或者瘦猴,又不敢冒冒然,與他們通話無疑是暴露自己行蹤。之前與老黑說過的,這件事隻有自己和他知道,隻能與他聯係。楚湘傑焦急地在心裏問,“你怎麼在這個時候關機?為什麼要關機?”

他的大腦在急速旋轉,各種疑問像紛亂的蚊子嗡叫著往身上撲來。

“他此時關機是否預示賀之祥有危險?或已經出了危險,如果他死了,自己便成為殺人犯了……”

他開始真正害怕了,同時覺得自己被老黑騙了。然而,說被老黑騙了,又似乎有些牽強,說好不傷人命的,是你自己下手殺了人,怎麼要怪老黑。

楚湘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雙眼直瞪瞪望著漆黑的窗外,就在此時,遠處傳來隱隱雷聲,憋悶了一天,暴雨終於要來了。

他起身站在窗邊,望著漆黑的夜空。起風了,他能看到竄過一陣陣狂風將樹枝拋上拋下,樹葉隨之“嘩啦啦”飄灑般搖響。

雷聲攆著腳步石碌般碾壓過來,經過旅館房頂,一道閃電臨空劃過,照亮一片白茫茫大地。“嘩”!大雨臨空而下,閃電映照,水珠晶亮亮的, 砸在房頂樹冠,如海浪咆嘯。

似乎僅僅是一瞬間,外麵的世界變得風雨飄搖。

楚湘傑站在房內,卻如飄搖在枝頭的樹葉,拋上拋下隨時要被風浪吞噬。

他驚悸地雙手抱頭縮回床上,用被子蒙住頭,淚水開始順著他的麵頰流下來,玻璃窗上一道道雨水像一條條小溪。

蒙頭流淚的楚湘傑想起了遠在湘灣村年老體弱多病的父母。

父母所有希望都在兒子身上了,他們還在幢憬這個家在有出息的兒子操持下一定會生機勃勃,他們哪裏想到兒子已經成了殺人凶手。

如今他已經毀了父母惟一的希冀,也斷送了自己整個人生。

楚湘傑後悔了,他後悔為什麼要揮手刺出那一刀,更加後悔接老黑背著大家塞給自己的一萬塊錢。想到老黑悄悄給自己錢,隱隱約約感覺他根本就早有計劃,他看出了自己急於賺錢的心態,不動聲色、順理成章地下了這個套子。

後悔的同時想起另一個人,賴麗萍,她依偎在那個男人懷裏一副甜蜜與滿足的神態,讓他從無聲流淚開始嗚咽成聲。他萬分後悔聽從賴麗萍的話來海州,原來已為她是愛自己的,一定會嫁給自己,可是到頭來空空一場,還落得殺人凶手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