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五剛急切地問我廣告有沒有著落,我說最近版麵緊張,一有機會就上,張五剛對我的謊言顯然是相信的。我從包裏掏出信封和信紙,還故意放兩本到木櫃子裏。張五剛說我不在家的幾天,上門登記的人絡繹不絕,說著拿出記錄本。果然不錯,有附近鄉鎮的,也有本鎮村民的。我將他們的情況分門別類,針對不同的人給他們組織好看的文字描述,然後集中發布。我們的征婚廣告以前大都發在婚姻家庭類的雜誌上,現在看這些雜誌的人越來越少,而看電視劇的人多。縣級電視台的遊動字幕成為我們的首選,張五剛除了接待大齡青年,還要不斷和電視台廣告部簽合同。現在的電視台離開了醫藥廣告和我們這些廣告它混個吊,張五剛一到電視台,人家把他當香牛捧,難怪鎮上的許麻子咒罵他大專畢業的兒子沒出息。不識幾個大字,拖眼淚滴鼻涕的張五剛都成了大好佬,那麼多人巴結他,據說還搞了不少女人,這是什麼世道!許麻子手裏的麻將動不動把桌子敲得丁丁冬冬地響,直到激起了麻友的反感,他才停止牢騷。
我要張五剛買電腦,人家外麵全用電腦打印了,什麼年代了,我們還在用原始的鐵筆刻鋼板。張五剛對我的建議很重視,馬上答應我去買。這樣,我就有借口溜到對麵的“小紅打印社”學打字,店老板叫徐應紅,鎮中畢業的,比我大三歲。鎮上幾家打印店就算徐應紅的生意最好,幾家搞沙石鋼材批發的,廣告一年貼到頭。
聽說你去北京了,帶了幾個姑娘回來?我說人家北京姑娘那個願意到我們這個鬼地方來。那你去幹什麼?徐應紅問得很認真,我說看一個北京的朋友。乖乖,你還有朋友在北京。我說到北京打工的可多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徐應紅特意為我搬來了一台老式的電腦,插上電源,噪音特別大。我說你有沒有比這更好一點的。她抿嘴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說練習要多好的幹嗎?這女人一點不像以前了。
徐應紅曾被我堂哥追過一陣子,後來不知怎麼放棄了。我曾給他們帶過情書,偷偷地拆過他們的信,那話說的,看得我臉都紅。後來徐應紅走進了我的夢裏。那時徐應紅看到我不敢抬頭,我看見她頭更不敢抬。我們每個人的心裏都有自己的秘密。
徐應紅非要我說出向陽是男是女,我說是男的,她不相信。她說你們這些征婚專家都是情場高手,怎麼可能做沒有經濟效益的事。我練了一個小時,也沒摸出五筆字型到底有什麼規律。徐應紅眼睛一瞄,雙手劈劈啪啪地敲擊鍵盤。幾個指頭不停地變化著,若即若離,瞬間形成的美麗弧線像是幻化中的仙鏡,那動作讓我久久回味。我想如果那個女人在男人的身邊以這樣的方式出現,那是最美妙不過的。
張五剛大開嗓門喊我接電話,我正和徐應紅開玩笑。剛生了孩子的婦女,身上還散發著奶香,胸口鼓脹著,一碰還濕濕的。以前,小鎮上的婦女不戴胸罩,奶水常常影透了襯衫。現在時興穿胸罩,也就避免了這樣的尷尬。任你怎麼抓她兩個碩大的乳房,也不會濕了她的門麵,隻是瘋了一樣的狂笑。
“北京來的,快些!”張五剛一邊用弊腳的普通話穩住對方,一麵聲嘶力竭地喊我。我抓過電話直接問向陽,那份新上的雜誌有沒有出來,向陽說快了,合同簽了,交了三萬押金,辦公地在海澱區的廠窪。我問雜誌怎麼定位的,他說是青少年情感類的,絕對好看,有個姓肖的名流任主筆。我故意大聲說,我那廣告全拜托你了。向陽說你再等等吧!我明白他說的意思。我們的談話,張五剛全聽到了。聽到就聽到,我說這麼大的聲就是讓他聽到的。也許聲音真的太大了,徐應紅隔著一條街看我接電話,頭都伸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