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2 / 2)

我發現李葳蕤最近很反常,有時坐在桌子前麵,看著我半晌不說話。不像平時一放學興致匆匆的先到我這光顧一番,破壞一支筆或是將鋼精鍋扣個底朝上。我賴床的時候,她幹脆破門而入,用她的小手掖掖我的被子……

小蔣問我那個常跑來的小姑娘是誰,我說是對麵樓上李廠長的女兒。你別看她小,會談戀愛了,看得出來,她喜歡你,豔福不淺啊,老丈人還挺有錢。小蔣說得輕描淡寫。我一楞一楞的。

“別瞎說,人家是個小學生呢。”我說。

“你複讀複得癡掉了,上次他們初中部不是有個女生懷孕了嗎?”小蔣一副老匝匝的口氣,而且證據確鑿,一點容不得懷疑的神色。

以後我得戒備李葳蕤,我暗暗警告自己。

這個李葳蕤真不自覺,三天兩頭往我這兒跑,上學前還要到我的老虎尾巴裏繞一圈,不是放一隻香蕉,就是丟一個蘋果。要不就是一個飲料。我說,你帶走。她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爾後調皮地飛似的跑了。

我得了可怕的失眠症,輾轉反側,一躺下腦子裏就會有宋為富的錄象,還有麥當娜她們,最為清晰的還是李葳蕤,有時她們混在一起。甚至我的夢遺中都有她們混雜的影象。我有一種罪惡感,我要忘記李葳蕤,一出現她的身影,我就想抱她摘謎麵的紙條,坐在自行車大杠上去劇場。

吃了一些微磷補腦汁還是沒用,趙揚說,換用魚肝油試試,好在這些藥都在五元左右,買上瓶把還能吃上月把半載的。

吃了一陣,失眠不但不好,反而愈來愈嚴重。我估計自己得了神經病。

我想起了一中有個校醫室,對學生開放的不會太殺人。校醫是個胖女人,腰圍足有食堂門前的泔水桶粗,兩個人搭都嫌吃力。她問怎麼啦,她一開口,我就能判斷出她喉嚨都比別人粗。當然放屁也是比別人響,男人可能不是個當兵的就是個煉油的。沒有一把力不行。

我說夜裏睡不著,胖校醫臉上的厚肉以鼻梁為中心集體往左右兩邊分別一撇。哎吆,這有什麼了不起,學生百分九十都有這樣的症狀,學習緊張,壓力大。她舌頭在嘴裏不知是怎麼滾的,明顯少了個“之” 字,大概還是胖的原因,費力幹脆省了。說著抄起處方,就給我開藥。我眼睛盯著那張紙,我要看她的胖手怎麼寫字的。我正等她寫,她突然停下了。頭一抬,我又看見了她脖子下麵堆積的厚肉。

“你是一中的嗎?”她問。

“不是,我坐在這裏邊。”我回答她的問話。

“我不認識你,是不是剛進來的臨工?”她對我的來頭感了興趣。

“是瓦工還是木工?我家最近要裝修。”沒等我回答,她又問了。

“都不是,我是複讀的!”我急忙告訴她。

“那怎麼能買藥”胖校醫一臉嚴肅。

“我給錢的”我說。

“好吧,”胖校醫提筆就寫。

大半張紙了。我一想我口袋裏的錢,爬起就往外跑去……隱隱約約聽見後麵有個粗聲音在喊,“哎!哎!你這是什麼意思,犯嫌!”

我才不管她嚷呢?一口氣跑回了老虎尾巴。

李葳蕤在等我呢,我說我以後這裏不歡迎你來了。李葳蕤問我為什麼?我說和你說不清,等你二十歲以後再告訴你吧!不行,你現在就告訴我,不然我就不走。

見我不說話,李葳蕤說,我媽不許我今後到你這裏來了,今天我是偷來的。她說得不輕不慢,眼裏還閃著淚花。我的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