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蜀籟呼喚“這一個”(1 / 1)

在路上:蜀籟呼喚“這一個”

——第三輯《蜀籟》總序

梁平

由中共四川省委宣傳部、省作協扶持四川詩歌、呈現四川詩歌實力的“蜀籟”詩叢,已由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第三輯了。朱丹楓同誌曾經對這套叢書的出版提出要求,就是“選好作者、出好詩集,使其能夠真正代表四川詩歌的力量”。

四川是詩歌大省,詩歌是四川一個不可替代的文化符號。從古代最輝煌的唐宋時期傳承至今,優秀的詩人、優秀的詩歌不勝枚舉。尤其新中國成立半個多世紀以來,四川一直站在當代詩歌的前沿,無可爭議地成為中國的詩歌重鎮,各種詩歌運動、各個時期的優秀詩人,無不深深地打上了四川印記。這之前的第一、二輯“蜀籟”,詩人龔學敏、李龍炳、熊焱、蔣雪峰、魯娟的詩集已經贏得了普遍的讚譽。第三輯“蜀籟”的詩人成都凸凹、楊通、羌人六的出場,代表了四川具有鮮明地域特征的成都、巴中、綿陽三地,構成又一道美妙的風景線,而沿線生長的,是四川詩歌生生不息、多姿多彩的蓬勃生機。

成都凸凹的詩歌在四川,甚至在中國詩壇都具有極強的辨識度。這緣於成都凸凹沒有沉溺於自己數十年詩歌寫作的經驗,而是不斷地在探索和尋找更適合自己介入生活的獨特方式。尤其近幾年來,他在詩歌形式上的冒險與創新,讓我們清晰地看見,他正努力使自己的詩歌在“第三條道路”的符號上,與其他詩人進行甄別,與自己業已熟能生巧的寫作慣性甄別,給自己的寫作製造難度,給見慣不驚的詩壇製造陌生。當然,對於成都凸凹在詩歌形式上執迷不悟地探索,說好說不好的都有,毀譽參半,但絲毫沒有妨礙和阻擋成都凸凹的探索,而且成都凸凹所做的,正是以自己帶有破壞性的實驗,把經年不變的傳統詩歌形式指向另一種可能。成都凸凹能夠做出這樣的選擇,是因為成都凸凹是一個對詩歌有擔當、負責任的詩人,是因為成都凸凹知道,一個詩人被自己寫作慣性固定成某種形式之後,最要緊的是解放這種形式,尋找新的形式、新的路徑、新的可能。所以我說,無論成都凸凹的探索成敗與否,都值得,都應該向詩人致敬。

楊通雖然幾十年深居大巴山,偏隅一角,卻絲毫沒有阻隔詩人行走世界的瞭望。在我看來,楊通天生有一雙詩的鷹眼,這雙眼以360度的視角,具有無比的遼闊,遼闊到無所不及、無孔不入。所以,在閱讀楊通詩歌的時候,我們能夠看見不一樣的風景、不一樣的心境、不一樣的驚奇。應該說,楊通的現實生活場域是逼仄的,幾乎與外界沒有更多機會交流,但是楊通卻能夠讓自己的洞察與思緒縱橫天地。這麼多年來,楊通在詩歌裏可以給你水墨丹青,也可以給你濃墨重彩;可以讓你纏綿悱惻,也可以讓你一劍封喉。就像一個高段位的武士,刀槍劍戟、形意拳腳,樣樣運用自如。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楊通詩歌在具象與抽象的處理上,以其不同凡響的老到遊刃有餘,語言的調度和虛實的處理,使他詩歌裏的美豔沾有地氣,找得到植入泥土的根須。另一方麵,楊通詩歌裏的具象以及敘事,又能夠恰到好處地抽象出空靈。可以說,楊通詩歌的豐富與新鮮,不會讓你的閱讀產生審美疲勞。

80後詩人羌人六當然是羌人之後,生活在羌民族聚居地平武。他的民族鮮為人知的密碼以及詩人日常的安靜與內心的狂野,給他的寫作注入了令人矚目的特質。80後、90後年輕一代寫作的趨同性和流行感在他那裏幾乎格格不入。這麼多年來,羌人六不追隨任何圈子、不跟風作祟詩歌,以自己獨有的方式打量這個世界,獨立思考“少數”的意義和價值。這種獨有和獨立,使他有能力常年得以安靜,而打量與思考的方向,又讓我們不得不為他內心的狂野而驚訝、驕傲。在羌人六的詩歌裏,那些密集出現的關乎自然、人性以及生命的觸及,似乎都帶有神性的引領,而人類的脆弱與善良在詩人眼裏,皆具有無與倫比的崇高與神聖。貧苦的鄉村與浮華的城市在詩人看來,一樣膚淺、一樣閉塞、一樣不可思議。隻有脆弱是真實的,隻有善良是美好的。這樣的單純,這樣的思考,這樣的恪守,正是青年詩人羌人六寫作的力量與高度。

又是一輯“蜀籟”付梓,時間又過了一個年頭,一些人離開,一些人走來,我相信詩歌永遠在路上。這一套叢書的編選之所以不設立編委會、不需要集體研究,是因為編委會討論的結果是平衡,是統一,唯詩歌恰恰要擯棄的就是平衡和統一。四川詩歌隊伍擁有強大的陣容,我希望每一個詩人都成為“這一個”,隻有成為“這一個”,你才有資格說你是詩人。

2014.7.10落筆於巴西:德國血拚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