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香方息,一夥人行色匆匆的衝進吳家宅院,為首之人一腳踹開堂門,卻見屋內空無一人,當即與隨後趕至的吳掌櫃道:“不在這裏!”吳掌櫃一怔,向一旁吳夫人望去,但見她也麵色慘白,隨即四處張望,見得人群外有一婢女,當即拉來問道:“剛才來的那兩個人呢?”
這婢女正是之前引陸道源二人進堂之人,她見此間眾人皆麵色凶狠,又是從未見過的陌生麵孔,不由哆哆嗦嗦道:“走……走了。”“走了!?”吳掌櫃大驚,抓住她手問道:“去了哪裏!?”
她哪曾見過吳掌櫃如此凶惡,頓時漲紅了眼道:“不……不知道。”說完,她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眾人見狀暗暗搖頭,吳掌櫃也隻好放開她來。
這時那名為首漢子上前道:“東家,葫蘆滑溜,老大也沒了,這筆爛賬我等記下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告辭!”說罷,他一拱手便要領著眾人離去,吳掌櫃見狀起步阻攔,道:“二爺,大爺沒了,你便是大王,這個數如何?”說罷,他張開五指。
見到這個手勢,那漢子咽了一口吐沫,問道:“當真?”
“不假,事成之後一個子兒都不會少。”說罷,吳掌櫃將吳夫人與這漢子引到一旁,向其問道:“他還與你說了什麼?”吳夫人細想片刻,終出聲道:“他說鉤……鉤兒身受重傷,現在城內一家醫館。”提到吳鉤昵稱時,此女神情複雜,連聲音都有些發顫。
吳掌櫃慌忙問道:“他說是哪家醫館了麼!?”吳夫人顫顫巍巍搖頭道:“沒有。”
“你立即帶你的人四處搜搜,城裏能設醫館的大夫也就那麼幾個,勢必要把他們找到為止!”那漢子聞言嘴角一撇,顯是對吳掌櫃的語氣頗為不滿,但他還是依言帶人離去,在他走後,吳掌櫃又與吳夫人吩咐了幾句,這才匆匆離去。
而就在那二爺帶領眾人離府之際,橋下一葉小舟緩緩駛過,那舟夫連續吆喝幾聲客官哪裏去都不得回應,直至那群漢子走過,乘舟人這才回應道:“再劃遠些,便靠岸吧。”
這人正是陸道源,卻見他此時渾身發顫的望著岸上那夥人的背影,認出那為首之人便是那日的二當家,此景此情無疑驗證了唐算盤供言的真實性,原本還心存僥幸的陸道源此刻背脊生寒,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吳夫人竟會出賣親身兒子,著實不可思議。
一旁唐算盤見他模樣,也歎了一口氣,陸道源聞音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唐算盤一怔,反問道:“我又知道什麼了?”
陸道源道:“吳夫人與吳掌櫃有勾結。”
唐算盤苦笑道:“我若一早便知,又豈會與你一起自投羅網?”
陸道源望向他道:“那你是怎麼瞧出她有古怪的?”
唐算盤搖頭曬笑,卻是不答,隻言道:“說你孩子家年紀輕輕你還不信,怎的,這會兒信了吧?這老吳家古古怪怪,原本叔叔要殺侄兒也就罷了,眼下他親娘也要殺他,也不知這孩子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那娘魚說話吞吞吐吐,行事慌慌張張,她若沒古怪,我唐算盤這些年就白混了。”聽他如此說道,陸道源委頓在舟,心想:“人說虎毒不食子,這吳家究竟發生了何事?竟令叔侄相殘,母子相害?”
“莫非是我行事太過唐突,嚇壞了吳夫人,這也不無可能,她與吳掌櫃畢竟是一家人,又怎會輕信我一個外人,是了,一定是這樣的。”但此念一出,陸道源又兀自不解,這個想法顯然是站不住腳的,而今那些山賊已然到了城中,各個凶神惡煞,吳夫人既已得知此事,又怎能認不出來?
想到這裏,陸道源袖中雙拳一握,他所卷入的這場疑雲漩渦牽扯進來的人愈來愈多,竟連吳鉤親母也成了可疑之人,這已不是匪夷所思,而是駭人聽聞了!連他一個外人都不肯信,道於旁人,隻會徒惹恥笑。
倒是唐算盤見到此慕,另有想法,隻聽他言道:“我便說不要管這趟閑事了,可你們少年人好勇鬥狠偏偏不聽,眼下倒好,咱們能不能離開蘇州城都是兩說了。”說完,他見陸道源不肯搭話似是兀自不服,又言道:“我曉得你始終不服,覺得憑你那兩下子能力挽狂瀾,若沒猜錯,你是想帶我報官,作個人證對吧?”
聞聽此言,陸道源方才抬起頭來,麵無表情的盯著他,隻聽唐算盤繼續說道:“事已至此,便與你實話實說吧,這官商他是一家人,喻有錢的商人與官喻親,這就好比柴與火,商人是柴,官員是火,柴喻多,火喻旺……”
陸道源聽到這個比喻倒覺新鮮,沉吟片刻,回應道:“官如火,若其盛,豈不是天下歸心,威嚴甚隆?商如柴,量其巨,豈不是公私充實,安居樂業?”
聞聽此言,唐算盤險些笑出聲來,隨後搖搖頭道:“你這後生時而精明時而蠢笨,竟不知這商柴一填,官火一燃,他們的頂上就會架起一口大鼎的道理,那鼎裏再放上千千萬兩腳羊,煮啊煮,煮啊煮,遲早鼎都會煮破,屆時又會有新的商柴官火來煮新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