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狹長臉,高顴骨,頭發從前額垂下,襯托出一對藍眼睛,好像永遠不停地在尋找下一幅拍照對象。他當時對她微笑著說她在晨曦中臉色真好,真滋潤,要她靠著籬笆樁,他圍著她繞了一大弧形,先蹲著照,然後站起來照,然後又躺下用相機對著她。
她對他用了這麼多膠卷有點於心不安,但是對他給予她這麼多關注感到高興。她希望沒有鄰居這麼早開拖拉機出來。不過在那個特定的早晨她並不在乎鄰居以及他們怎麼想。
他拍照,裝膠卷,換鏡頭,換相機,接著又拍,一邊工作一邊輕聲跟她談話,總是告訴她他覺得她多麼好看,他多麼愛她。“弗朗西絲卡,你太美了,簡直不可思議,”有時他停下來凝視著她,目光穿過她,繞著她,一直看到她身體裏麵。
她的圓領衫繃緊處兩個奶頭輪廊鮮明。很奇怪,她竟然對自己隔著衣服這樣曲線畢露並不發窘。相反,知道他透過鏡頭能這樣清楚看到她的胸部,她感到高興。她在理查德麵前決不會這樣穿法,他不會讚許的。說實在的,在遇到羅伯特·金凱之前她什麼時候也不會這樣穿法。
羅伯特要她背稍稍往後仰一點然後輕聲說,“好的,好的,就這麼呆著。”這時他照的就是她現在注視著的這張照片。光線最理想不過了,他說是“多麼透亮”——這是他給起的名稱,於是正在圍繞她轉時快門堅決地按了一下。
他很輕捷,當時她望著他時想到的是這個詞。他年已五十三歲,而渾身都是瘦肌肉,行動敏捷有力,隻有艱苦勞動而又自愛的人才能這樣。他告訴她他曾是太平洋戰區的戰地攝影記者,弗朗西絲卡完全能想象那情景:他脖子上掛著幾架相機跟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們一起在硝煙彌漫的海灘上跑來跑去,其中一架放在眼睛下麵,不斷按動快門,其速度之快幾乎使相機著火。
她再看那照片,仔細端詳。我當時是挺好看的,她心裏想,為自己的自我欣賞不禁莞爾。在此之前和在此之後我都從來沒有這麼好看過,都是因為他。她又啜一口白蘭地,此刻雨隨著十一月的風下得一陣緊似一陣。
羅伯特·金凱可以稱得上是一個魔術師,他活在自己的內部世界裏,那些地方希奇古怪,幾乎有點嚇人。
在一九六五年八月那個幹燥的而炎熱的星期一,當他走出卡車向她的車道走來的時候,弗朗西絲卡立刻就感覺到了這一點。理查德和兩個孩子到伊利諾依州博覽會上展出那匹獲獎的小牛去了,那小牛比她得到的關注還要多,現在她有一個星期完全屬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