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做了大量調查,還是有許多空白點,在這種情況下,我用了一些想象力,不過隻是在我作出合理的判斷時才這樣做。這判斷力來自我通過調查研究對金凱與弗朗西絲卡的深刻了解。我確信我對實際發生的事已了解得差不多了。
有一個空白點是關於金凱橫穿美國北部的一些旅行的詳情。根據隨後陸續發表的一係列攝影圖片,弗朗西絲卡日記中簡短的提及以及他本人給一個雜誌編輯的親筆短箋,我們知道他確實作了這次旅行。以這些材料為線索,我沿著我認為是金凱一九六五年八月從貝靈漢到麥迪遜縣的路線作了一次旅行,在行程終了時,我覺得自己在很多方麵變成了羅伯特·金凱。
不過,想要抓住金凱其人的本質,還是我寫作和研究中最大的難題。他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物。有時好像很普通,有時又虛無縹緲,甚至像個幽靈。他的作品表現出精美絕倫的專業修養。然而他把自己看成是一種在一個日益醉心於組織化的世界中正在被淘汰的稀有雄性動物。他有一次談到他頭腦中時光的“殘酷的哀號”。弗朗西絲卡形容他生活在“一個奇異的,鬼魂出沒的,遠在達爾文進化論中物種起源之前的世界裏。”
還有兩個吸引人的問題沒有答案:第一,我們無法確定金凱的攝影集的下落。從他的工作性質來看,一定有成千上萬幀照片,卻從來沒有找到。我們猜想——而這是與他對自己在這個世界是的地位的看法一致的——他在臨死前都給銷毀了。
第二個問題是關於他一九七五年到一九八二年這段時期的生活。能得到的情況極少。我們隻知道他有幾年在西雅圖靠肖像攝影勉強維持生活,並且繼續不斷地拍攝皮吉特海峽。此外就一無所知。有一點有意思的是,所有的社會保險部門和退伍軍人機構寄給他的信都有他的筆跡寫的“退回寄信人”,給退了回去。
準備和寫作這本書的過程改變了我的世界觀,使我的思想方法發生變化,最重要的是,減少了我對人際可能達到的境界所抱有的憤世觀。通過我的調查研究結識了弗朗西絲卡·約翰遜和羅伯特·金凱之後,我發現人際關係的界限還可以比我原以為的更加拓展。也許你讀這本書的過程中也會有同樣的體驗。
可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一個日益麻木不仁的世界上,我們的知覺都已生了硬痂,我們都生活在自己的繭殼之中。偉大的激情和肉麻的溫情之間的分限線究竟在哪裏,我無法確定。但是我們往往傾向於對前者的可能性嗤之以鼻,給真摯的深情貼上故作多情的標簽,這就使我們難以進入那種柔美的境界,而這種境界是理解弗朗西絲卡·約翰遜和羅伯特·金凱的故事所必需的。我知道我自己最初在能夠動筆之前就有這種傾向。
不過,如果你在讀下去的時候能如詩人柯爾律治所說,暫時收起你的不信,那麼我敢肯定你會感受到與我同樣的體驗。在你冷漠的心房裏,你也許竟然會像弗朗西卡一樣,發現又有了能跳舞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