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老人告訴人們:一切都會到來,一切都會遠離,一切都會得到,一切又都會失去——這便是悄然無痕中給予人們的永恒昭示。
布負浪給馬罪人的“明白”還少嗎?!
請允許筆者毛遂自薦給讀者朋友門就此灌輸點“法律”常識吧。
有鑒於馬罪人這個“判一、緩一”的案子,如果憑“不服”的一股感情和意氣衝動,喊一聲“上訴”,且正中布負浪的下懷。屆時,趁機將你曬在監獄裏“等回複”去吧!三個月給你個答複是快的。半年,甚至一年都完全有可能。到滿一年的最後那一天,很可能再想起來給你個“維持原判”的“徹底明白”!目的是讓馬罪人在監獄裏白受一年罪,家裏人白受一年煎熬哇!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這又是一種什麼滋味的冤枉日子啊!對此深諳其道的看守所同情馬罪人的管教人員都事先再三囑咐過馬。
實際上,這就是布負浪等的原計劃。人有千慮,必有一失。
對此,馬罪人當庭就給了審判長一個“出乎意料”的答複(因為出來申訴和在獄中上訴都一樣,但人在裏麵關押,外麵的一切音訊皆無,是名副其實的聾子和瞎子)。後來的事實證明,馬罪人這一著棋確實走得很好,完全打亂了布原先的部署和方案。
這樣,按照法律程序,馬罪人一句果斷的“不上訴”,既打亂了某些人的“原方案”,又使布負浪不得不重新調整“原方案”。因為一個活著的馬罪人再有十天就要出獄了,盡管外麵的世界是“沒有圍牆”的監獄,在布負浪和查信品等手下“服刑”,同樣難熬。但,馬罪人贏得了一年的時間,使布喪失了鞏固“審判成果”和大肆幕後活動的一年寶貴的緩衝時間。布和查的如意算盤落空了!貌似鎮定的審判長像是忽地浸在冰窖裏,垂頭喪氣低頭思索著什麼,欲言又止。
馬罪人在眾目睽睽下被押出審判庭,他心裏感到非常氣惱和不平。
這同時意味著一場“打官司”的持久戰將揭開新的帷幕。盡管前景更加充滿凶險和荊棘。但馬罪人畢竟再有十天就要出來了!馬罪人心知肚明,此時此刻的出獄,並不能意味著將來的日子會多麼的好過。他必須在監外法律環境下和布負浪等的眼皮底下苦熬一年。新一輪惡戰還在後頭。或許會是今生今世乃至來生來世的永恒冤案。
1991年2月14日,多麼令人難忘的日子。
大年三十,在看守所裏,同囚室內已經判了刑期即將被押送勞改監獄的那些犯人們,將自己親屬送給他們過年吃的美味統統捐獻了出來。大家用僅有的一點薄物來給馬罪人壯行,共享“最後的晚餐”。
熬過寒冬的人,最知道溫暖的寶貴。
大年三十,在看守所大鐵門外,馬罪人首先看到的是他的老父親、可愛的兒子和多病的妻子。霜雪染白了父親那高昂的頭顱,道道溝痕年輪般深深地印刻在老臉上。
歲月維艱,愛彌珍貴。正是至愛成為支撐人們戰勝苦難的力量。在人類所具有的各項情感中,親情最為穩定。它是一顆無經澆灌也能頑強生長的勁鬆。
寒風吹拂著老父親鬢邊的白發。父親真的老了、突然老了嗎?馬罪人心裏隱隱一陣子難受,內疚地不敢正視老父親那倍加慈善的目光。
仔細端詳,老父親的額頭的皺紋布滿在他那黃土一般的臉上,兩顆門牙已經沒有了,看上去有飽經歲月風霜的滄桑感。在溝壑如河的臉上,堅毅、樂觀豁達、磨難在這裏淤積下來,成為一道道褶皺。這些皺痕是穿越悠遠歲月悄然開放的花朵,釋放著久遠的幽香,撩人遐思。
見到兒子,老父親心花怒放。他的眼神裏的溫暖瞬間爆發出來,很快便侵蝕掉了殘存在他目光中的冰冷。
為馬罪人操透了心血、看夠了“冷眼”的年邁老父親、馬罪人那拚死營救哥哥的妹妹和馬罪人那為他流幹了眼淚、受牽連被傳呼多次、患哮喘病的愛人以及每次都在火車站剪票口處風雪交加中翹首以待、迎送北京律師、口口聲聲喊著“北京律師是來救我爸爸的!”那天真而又驀然變得懂事了的剛滿7歲的小兒子,在凜冽的北風中迎接爸爸來了!馬罪人全家在監獄門口大團圓了!他們全家今夜又可以過個團圓年了!
(回朔至此,筆者不由得擱筆拭淚。馬罪人這個麵對布、查等那麼一大幫喪心病狂和淫威十足的凶神惡煞,雖然勢單力薄但從未絲毫畏懼過的堂堂大男人,馬罪人這條在監獄裏也不曾灰心和難受過一次的硬漢子,此時此刻禁不住淚流如注起來!)
馬罪人終於邁出了曾伴隨他度過了第36個生日的112天的牢窗生涯的牢門。他終於重新感受到了陽光、藍天、大海!看到了汽車、行人、樹木!看到了書、筆、雜誌——看到了大自然的一切!
他終於見到了救兒子一命的母親!見到了全家人!
“媽,您把兒子救出來了!兒子對不起您!兒子給您下跪!”
馬罪人“撲通”一聲給母親深深地下了平生第一跪。
堅強的母親緊緊地擁抱著兒子,一股淚水湧入她的眼眶。隻見兩行晶瑩的淚珠掛在她那蒼白的麵頰上。她淚如泉湧,並且禁不住低聲抽泣著。母親邊寬慰著兒子,淚水邊禁不住簌簌滴落下來。她老人家的臉上刀刻似的皺紋裏擠滿了飽受磨難的風霜和深情。
馬罪人的性格還有著多愁善感的一麵。父母親的寬容慈愛反倒讓他背上了愧疚與不安的情感包袱。他覺得自己對家人欠下了永遠還不完的精神債務。
這112天嗬,對馬罪人全家來說是度日如年的112天。親人們為馬罪人操透了心、看夠了人臉、流幹了眼淚、跑細了腿。蒙受了巨大的經濟和身心損失,換回來的是軀體“完整”的馬罪人和政治生命“徹底終結”和“一輩子都有汙點和前科”的馬罪人。
這一切都意味著什麼、說明了什麼呢?!
年間,馬罪人不時掏出這份如同槍斃了一個人、子彈般分量的“判決書”,反複斟酌。
他怎麼也弄不明白,為什麼布負浪的腐敗問題鐵證如山,公檢法還要袒護他?!難道真的沒人敢管布嗎?!共產黨死了那麼多的人打下的天下,難道就那麼合法地任腐敗分子去肆意踐踏和揮霍嗎?!
“判決書”似乎對馬罪人的百思不得其解而故意感到好笑。它好象在無情地嘲弄他,鄙視他。
“這就是你‘書呆子氣’的下場!你這樣執著究竟為什麼?!為什麼不趨炎附勢去學著玩世不恭?!”
為什麼?!
擦幹淚,不要問為什麼。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馬罪人沒有回家,睡在父母親那裏。
經過幾個月刺激和奔波之後的母親躺在自己床上,靜靜地在親愛的兒子身邊,悲痛的淚水驟湧如泉。她老人家和兒子一樣在哭訴這場災難。哭訴這以權壓人、吃人的判決!哭完了,母親又悄悄地看了兒子一眼。兒子真的睡熟了,臉上泛起了孩童時的微笑。似乎在告訴母親明朝再見,他要到睡夢中去尋找一輪希望和陽光。他要像小孩子一樣在慈母麵前訴情。
母親見兒子睡得很香,均勻的呼吸聲使她放了心。
睡著睡著,馬罪人猛然驚醒。占據了他整個夢境的是橫加給自己的莫須有的刑事罪大帽子。他再也沒睡著,整個夜晚,他都沉浸在苦海中。忽然,馬罪人的神經由於極度緊張,產生了幻覺幻影。他躺在床上看見幾個小醜在對他怒目而視。閉上眼是一張張可憎的麵孔,睜開眼又是如此。他知道自己處於神經失常的邊緣。他極力鎮定,但是枉然。他煩躁不安,他想大聲叫喊,最後終於失聲痛哭起來。
“我沒有罪!”馬罪人抑製不住心頭之冤下意識地大叫一聲。
“你怎麼啦?”
聽見兒子撕心裂肺般的慘痛喊聲,母親趕緊過來不安地握住兒子的手。
“沒什麼,媽媽!做了個夢!”
馬罪人驚恐地支吾著。說完,他帶著從來沒有過的痛楚緊緊握著母親的手。他像小孩子似的讓母親用手帕揩掉眼淚,讓母親吻去臉上的淚痕。然而,可愛的父母親,縱然有天大的本領亦難能醫治兒子內心的創傷,無法安撫兒子精神上所承受的刺痛。馬罪人見母親吞言無淚的模樣更愛她了。如果沒有目前的厄運,她會多麼舒暢啊!馬罪人現在除了原諒自己無知,隻有愁悶。
這時,他唯一的願望是想狠狠地睡上一大覺,以靜靜地睡眠來終了這場災難。除此,找不出更好的解脫辦法。但他翻來覆去無法沉睡。
一大早,馬罪人就起床了。媽媽勸他吃點早飯。他瞧著桌子上的那點飯菜,勉強端起碗來扒了幾口。心情不好,沒有食欲,難以吞咽。他放下晚筷,告訴媽媽,他說要到海邊散散心,就神色不安地走了。
媽媽看出兒子的神色不太正常,想跟著去,又停步不前,最後還是憂心忡忡地獨自留在了家裏。她歎息著,吞吞吐吐緊張而又隱諱地將自己的不詳之感告訴了老伴。老父親告訴她不會出什麼事,兒子隻不過出去散散心。
“罪犯”!——這個名詞十分響亮、刺耳、撼人。他分析起來,全身起著雞皮疙瘩。他心裏反駁著,嘴裏喃喃地咕噥著。“到底誰是真正的罪犯?!”他感到四麵楚歌終於臨頭。許多以前的好朋友,見麵都像躲瘟疫和“非典患者”那樣躲躲閃閃,許多平時的知己都退避三舍。
爭取寬大處理的可能性不存在了。政治生命一完結,單留著中年弱體的軀殼又有何用?!馬罪人越想越傷心。手帕全濕了,搜腸索肚也找不到一句適當的話來安慰自己。他邊走邊想,不覺間下到海灘上。每當想到“罪犯”二字,他就控製不住情感的激憤,又啜泣起來。
馬罪人感到從來不曾有過的孤獨,他的冤屈無處傾訴。他感到一切都完了。
他順著海灘線躑躅徘徊,信馬由韁地走著。他無休止地質問自己,怎樣才能洗清這不白之冤?
快響午了。當溫暖的陽光照耀著沙灘上的時候,馬罪人就躺下來,用手輕輕地往身上撩著熱乎乎的沙子。海沙烙著自己光裸的雙腳。他感到有一種被戀人擁在懷裏的幸福。他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層厚厚的沙堆裏,伸展四肢,像躺在雲裏,躺在霧裏,躺在席夢思裏。
四周很靜,海浪均勻地呼吸著,微微地顫動著,像是一位即將分娩的母親那樣安詳。馬罪人坐起來,心靈似乎得到了某種超脫,世俗的一切雜念也都遠遠地離他而去。
他躺不住了,起身站在那片濡濕的沙地裏,兩隻腳早已被海水浸泡得發白。他鑽進了牛角尖,愈想愈不通。問蒼天,天不應;問大地,地無聲。一陣子海風吹來,海水激起了漩渦,他的心也隨之旋轉粉碎。幾個月,一百多天的經曆,自己就已變成為世人唾棄的罪犯。今後如何見父母、見妻室兒女、見一切熟人?!今後又將是什麼困境?怎麼熬?他思前想後。他驀然感到如其跪著活不如站著死!
“黨嗬,你在哪兒?公理啊,我熱愛你,可你為什麼不熱愛我啊?!”
馬罪人感到自己已成為無翼之鳥,無槳之舟,好比一片落葉任憑狂風吹來掃去。他一眼望見到隔海對岸的本市一幢36層高的“東海國際會議大廈”。天藍色的擎天大廈似乎在向他招手呼喚。那是迄今為止當地最高的一座高層建築物。馬罪人沿著海岸線,一口氣跑了進去,鬼使神差般地一步竄進電梯,一捫直升至第36層大廈最高層。
眺望著眼前的碧海藍天,馬罪人想起了老舍“文革”跳水自殺的情景,一幕幕活劇刹時重現在他的眼前。在訣別世界之前,老舍搖拽著自己的血衣環繞著湖邊狂跑狂喊,“祖國,我愛你!可你為什麼不愛我呢?!”幾十年後,老舍很幸運。文學泰鬥巴金為紀念老舍而專門著文《老舍,我們愛你!》。
馬罪人長歎了一聲,自己區區小人物怎麼能跟文化巨匠老舍比肩媲美呢?!他知道自己的死除了會使小人更加幸災樂禍外不可能會引起任何反響。如同地上踩掉的螞蟻般不會有人注意。
他隱隱約約地感到一陣陣心痛。他長籲了一聲,顫栗著把外衣脫下,把《判決書》壓在手表下,低頭看著自己的舊褲破鞋。他把它們擺整齊。他處於神誌昏迷狀態。他似乎模模糊糊看見了自己的兒子在費解地凝視著那片一望無際的悠悠海水。腳下奔騰不息的海浪離得那麼近,盡管樓層空間那麼高,但海浪僅在隻有幾百米高空的咫尺之下。
海浪不回頭,馬罪人願跟著海水漂流到無人的境地。眼淚盈眶的馬罪人,哽咽於大廈的最頂層平台上。他俯視著腳底下那一片片被洶湧波濤不斷衝擊的礁石群。三十年前,這裏曾是伴隨自己度過孩提時代的釣魚摸蟹的嬉耍寶地。一切都鮮明得像是昨天,可又遙遠得像是幾個世紀以前。記得有好幾次,馬罪人因為潛水去深海摸隻大海螺而差點命喪海底。多麼熟悉的礁石群哇,周圍的一水一石、一草一木都讓馬罪人觸景生情,難以釋懷。望著望著,咆哮的海龍王或許此時此刻正張開大嘴,等待他往裏跳呢。馬罪人慘然地搖了搖頭。他想,或許孩提時代的多次僥幸從海神口裏死裏逃生現在該是“償債”的時候了。他下意識地退後一步,透過身後的玻璃幕牆他瞧見了反映出來的自己那憔悴極點的麵容。他仔細梳理了一下,望了又望,這副使他生恨又陌生的麵容,已非往昔。他多麼想躊躇滿誌地活下去啊!
馬罪人在平台上踱了幾步,遲疑了一下。不!這不是他所尋求的人生觀!他咒罵自己太軟弱。想到這兒,他不願再回到那“看不見圍牆的監獄”裏去。他惶恐萬狀,矛盾至極。他完全沉浸在苦雨蕭風的絕望裏。不知哪根神經主宰了他。他閉上眼睛,向蒼天,向大海,歇斯底裏地狂喊了一聲“我不是罪犯!”,緊接著,他又咬破食指在平台的玻璃壁牆上寫下了“我沒有罪!”幾個鬥大的血字!
他知道自己的冤屈很可能是永久性的,向誰也說不清。他挖空心思,迷惘又迷惘。
馬罪人在完成了這些自認為很有意義的最後訣別的後事以後,感到心寬身怡得多了。如同鳳凰涅磐般重新脫胎換骨獲得再生。
他閉上雙眼,看也不看腳底下的巨浪滔天。他跨過護欄,準備在一瞬間結束自己的生命。他忽然聽到身後的電梯間裏有人上來的動靜。他怕外人攪黃了自己的美夢。
就在馬罪人縱然一跳的時刻,一個激昂的聲音在呐喊,“一個男人要頂天立地地活著!你這個孬種!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你不配做我的兒子!要死咱們一塊死吧!難道我們拚死拚活把你救出來就是為了給你收屍嗎?!你算不算一個男子漢?!孩子,挺起腰杆來!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突然間,母親和小兒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在高樓上。她又氣又急地喊道。
“爸爸,我要爸爸!”剛滿7周歲的小兒子不顧一切地瘋狂地衝上來,幸好被逐漸圍觀的人一把逮住。兒子用他微弱的力氣和小手死死地往回拖拽爸爸,生怕失去爸爸。
母親與小兒子的哭喊聲交織在一起,驚天地,泣鬼神。
馬罪人鎮靜了一下神經,絕望而愧疚地望了望身後的母親和兒子。他用手背抹了一下淚臉,理智終於戰勝了愚蠢,他一轉身又跨回了死亡護欄。
在眾目睽睽下的樓頂平台上,母子三人抱成一團,痛哭了一場。
“孩子,穿上衣服!振作起來!不要被自己打倒!絕境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在絕境中,我們連抬起頭來作人的勇氣都沒有!你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以後向誰去申訴?!向誰調查?!黨組織呢?法院呢?自殺是最無能和最懦弱的表現!”
母親轉悲為喜地開導著兒子。責備著兒子。懂事的小兒子則不時用自己的小髒手來回為爸爸、為奶奶擦淚。
這次又是偉大的母愛和無邪的童心救了兒子,救了爸爸。
“媽媽,我對不住你們,我對不住全家!我向您們謝罪和保證再也不會幹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了!”
馬罪人抬起頭來,柔和地撫摩著母親和兒子的肩膀苦笑著說。他淚眼盈盈地望著消瘦憔悴的母親,又是喜又是憐。他苦思,隻是低頭流淚,無言以答。他挖空心思,想不出用什麼話來解釋自己的行為。此時此刻雖有千言萬語塞滿了他的心頭,但卻像亂麻一樣竟不知從何表白此刻的情愫。
“什麼也別說,咱們回家去!孩子!”
媽媽說完,隻是點著頭,默默無語。
馬罪人看了看兒子。這個跟著爸爸受了這麼多精神折磨和擔驚受怕的小小年齡,受到無辜牽連,比自己受刑還痛心。
他發現在母親的身上有著無窮的毅力和智慧、果敢。慈愛的母親嗬,您雖不偉大,但卻崇高!上帝會保佑您老人家健康長壽的。世上少有的多麼好的母親啊!沒有您的預感和注意,兒子還不知現在在哪兒晾屍呢!母親啊,您雖然是個醫生,一生中挽救過無數生命。但這次您老人家能醫治兒子肉體的創傷,卻醫治不了兒子目前精神上的苦痛。
馬罪人以手支額,癡望著辛苦奔波的媽媽,幾顆豆樣的淚珠又滾了下來。
與馬罪人同受磨難的市計委打字員托裏斯在年後的不久,被調離市計委辦公室,也被打發到信息中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