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番外 蘇宛(3 / 3)

付軍讓衙差去看看那倒在地上的登徒子,又對明月客棧的女掌櫃陸喧喧說:“可知道這人什麼來曆?”

原來是樁桃色糾紛,蘇宛深覺無趣,拉著孟三兒正要走時,忽然聽到一個帶著醉意和痛苦的聲音低聲喊了一聲:

“阿宛——”

這一瞬不啻雷擊,蘇宛身形硬是被釘住在原地動彈不得,孟三兒拉她走,又聽得圍觀的人哄的一聲議論道:

“吐血了,吐血了!好可憐,喝得醉醺醺被打成這樣,剛以為隻是斷手斷腳,誰知道都內傷了!“

“就是,能救回來也恐怕要殘廢了。。。。。。“

“走吧,嫂子。“孟三兒也聽到那聲““阿宛“了,心裏不知怎的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執起蘇宛的手就要走,而此時衙差中年紀稍長的那個對付軍說道:

“付捕頭,這人是個流浪漢,就住在西邊破爛的城隍廟裏頭,沒人沒物的,不知是何來曆,現在這樣帶回衙門反而麻煩,不如讓陸掌櫃的銷了案,我們兄弟倆把人扔到亂葬崗去算了,能活是他福氣,不能活是他的命數。“

孟三兒不知哪來的力氣扯著木然的蘇宛就走,回到客棧,蘇宛仍然是呆呆的,她不敢想那個人就是虞銘,可那聲“阿宛“著著實實擊中了她的心髒。過了片刻,她又劈裏啪啦地打起了算盤,孟三兒這才鬆了一口氣,正要到地窖去搬幾壇子酒,蘇宛忽然啪的一聲扔下算盤,大步往外走去,孟三兒急了,連忙去追。

他們把一身血汙神誌不清的虞銘從亂葬崗“撿“回來時,天已經入黑了。

蘇宛讓孟三兒去請大夫,自己打了水給虞銘清理擦身,他雙目緊閉,臉上傷痕累累,形容憔悴,蒼白的臉色和失去血色的雙唇哪裏還能看得出往日翩翩佳公子的半點痕跡?蘇宛的手顫抖著拉開他破舊的不成樣子的長衫,胸口大片青瘀新傷舊痕交迭,她的心一痛眼淚便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虞銘,虞銘——“她喚著他的名字,他依舊眉頭緊皺,昏迷不醒。

大夫來了,看過手腳的傷把過脈後也隻是搖頭,說是外傷花個一年半載還會好,可是吐血傷了心肺那就難說了,隻能盡人事聽天命雲雲。

虞銘昏迷臥床兩月,蘇宛讓人到建業打探消息,回來的人說一年前虞家已經和大公子虞銘脫離關係,把終日酩酊大醉頹廢度日的虞銘趕出家門,此事建業人盡皆知,說是為了那自絕於懸心塔的未婚妻,瘋瘋顛顛的迷了心竅。一年來四處流浪,落魄不堪雲雲。

孟三兒冷眼旁觀著蘇宛日以繼夜衣不解帶地照顧了虞銘多月,終於有一回爆發了,要把虞銘悄悄送走。不料蘇宛發現了,追了五六裏的山路追上去攔住他們去建業的一行人,並紅著雙眼對孟三兒說:

“如果他真要死了,我就嫁他給他衝喜!他本就是我夫君,他在哪兒我就跟著去哪兒!”

黑夜沉沉,孟三兒的臉色晦明不清,他咬咬牙側過臉去,不讓蘇宛看見他眼中的痛色。

又過了大半年,虞銘醒來那天,恰好是重陽節。

孟三兒說,他鐵定是聞到了菊花酒的香氣醒過來的。

蘇宛不在,她到了建業把告老還鄉的老父母悄悄的接過來,安置好父母在景淵住過的宅子後已是三天之後。回到客棧時正是黃昏日落,掀開後院簾子見一人身著青衫背影蕭疏,正微微仰頭看著牆角的孤梅。

她怔忡了一瞬,下一瞬心底的驚喜如潮水般湧入,她幾乎不懂如何開口去跟他說第一句話,反而是他,聽到了她的腳步聲轉過身來,映入她眼中的是他熟悉的五官,雙眼因變得清臒瘦削的臉而顯得深邃。

他靜靜地看著她,兩人之間短短的距離好像隔了遙遠的時空,他的目光膠著在她的臉上,悲欣交集。

她想笑,揚起嘴角眼中卻有滾燙掉落下來,於是她手忙腳亂地給自己擦去眼角滲出的淚水,手忽然被人握住,他不知何時已經走近她,輕聲道:

“我來——”

他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凝視她片刻,終是不能自已地擁她入懷,低聲道:

“阿宛,但願,一切都不會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