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薄?? 1(1 / 3)

倒下的一瞬,依稀聽見桂樹枝頭有漱漱雪落的聲音。

阿一,景淵這一生,隻能薄倖,負你深情。

雪越下越大,司馬弘信步走到阿一身前,她依然倔強地跪著,雪落在她的發上肩上,就連眼睫毛上也似乎凝著霜花,嘴唇已經青紫,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

“冷嗎?朕替他抱抱你,好不好?”說罷解下身上披風不由分說披在她身上擁過她僵硬而冰冷的身子用力地抱緊她。

阿一無力推開他,喉間偏又幹澀得一個字都喊不出來

“你和他,都精於逼人太甚。”他的苦笑中帶著一絲自嘲,在她耳邊喃喃道:

“我殺了他,你該會恨我一輩子吧?”

懷中的阿一猛然一震,用盡剩餘的力氣,紅著眼睛啞著聲音說道:

“求你......我不走了,就留在宮裏......侍奉皇上,求皇上,放過他......”

“太晚了。”

司馬弘說的這三個字像錘子一般狠狠地敲在阿一心上,她的身子強烈地哆嗦起來,司馬暉放開她,站起來負手背對著她喚何英道:

“讓人把她送出宮!”

何英身後的兩個小太監馬上跑過來扶起阿一,何英帶著他們往南邊的宮門而去。良久,司馬弘才緩緩轉過身來看著那逐漸消失在大雪中的人影,直到模糊的黑影終於為紛紛揚揚的大雪隔絕。

心裏正生出一種莫名的蒼涼落寞,像隔年的爬山虎被一夜的春風吹過蔓延到心底所有的空隙。他忽然有些羨慕景淵,能為自己愛的女人連性命都不顧;換成他司馬弘,不要說性命,就是連一滴淚,也不能有。

天下都是他的,但是他自己,不屬於自己。

下一刻,雪仿佛停住了,他抬頭一看,不知何時頭頂多了一把紙傘,身旁立著沈妃,懷裏抱著一襲狐裘,道:

“皇上,大雪天寒,穿上吧。”

“朕不冷。”他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想起她開口替他留下阿一在宮裏的胡話他心底就氣不打一處來,“朕放了阿一離宮,你可滿意了?”

“皇上宅心仁厚,成人之美,與臣妾何關?”

司馬暉冷哼一聲,擦肩而過正要離開時,聽得沈妃幽幽地說道:

“皇上,百年後皇上大行,要記得下旨讓臣妾入陵陪駕。”

司馬弘腳步一頓,不敢置信地回頭問道:

“你說什麼?你要給朕陪葬?!”

沈妃微微笑著,鳳眸明澈,道:“皇上若要走,偏丟下臣妾一人,與其天各一方地寂寞,不如相攜相伴黃泉為友?”

“你------”司馬弘的心這一瞬跳得極不規則,伸出手想要拉住沈妃的手,她卻向後退了一步躬身行禮告退,轉身走了,容不得他再問半句。

回到養心殿,內侍從偏殿帶出一人,正欲對司馬弘下跪行禮,司馬弘擺擺手示意免禮,道:

“你求朕的事朕做到了,你的鎮南王世子印綬從此朕便收回,你不後悔?”

“臣姓顧,名桓,鳳城歧山顧氏一門有家訓,隻治學問不入朝堂。顧桓不敢有違家訓,當日做蘭陵縣丞也是因尋母心切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將世子印綬交還皇上,也是父王所願。待從馬口重鎮回建業,見了母親,父王不日也將解甲歸田,將兵符歸還皇上。”話剛說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蒼白的臉色中透著異常的潮紅。

司馬弘笑了,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道:

“顧桓,你這番話假假真真,朕不全信,不過也暫時安了朕的心。若非你本姓司馬,朕還真想破例把你留在朝堂;聽說你在東晉朝深為太子楊昭賞識,他想留你在身邊,可有此事?”

“臣惶恐,的確與楊昭相識,可是並無歸附之心,況臣本是西晉皇室一分子,何必棄明投暗?”

“也是,怪隻怪朕和先皇過去一時不察,竟讓當時身為質子的楊昭金蟬脫殼......對了,東晉朝日前派人送了一份信函與朕,除了表示睦鄰修好之意外,還向朕提出聯姻的請求。你可知他堂堂一國太子,求娶的良娣卻是誰家千金?”

顧桓的身子幾不可察地僵了僵,心裏沒由來地一緊。

“西晉第一樂師上官帙家上官家的女兒,顧桓你說,朕該不該成人之美將上官惟認作禦妹,與東晉楊氏聯姻?”

鶴嘴爐暖煙嫋嫋,氤氳一室靜謐,朱窗外雪落紛然,恰似誰的心,冷暖相煎。

出得宮門,顧桓身上的大氅已經滿是雪花,似乎不堪重負,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顧東和文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小心地攙著他上了馬車。車簾才放下,顧桓便又是一陣忍不住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他沙啞著聲音說:

“去上官府。”

“公子,景神醫說過,你不能再受半點風寒。”文安急了,“我們先回府,要是你想見阿惟姑娘,我去把人請到王府好不好?”

許久沒聽過那個名字,驀然被提起,顧桓的臉色更白了幾分,氣息不順又咳嗽了幾聲,閉上眼睛不說話。馬車一路飛奔,眼看著就要到上官府所在的大街,顧桓忽的又道:

“不去了。顧東,還是回王府去吧。”

顧桓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卻是去見明瀾。

沒有人知道他對明瀾說了什麼,隻見一窗燈影搖曳,人影昏暗,傳出若有若無的低低哭泣聲,間雜著虛弱的咳嗽聲和幾聲歎息。

城南近郊年後桃花開得異常燦爛,元月十八這一天,官道南潯驛站附近新開了一家客棧,匾額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