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該走的始終要走 1(3 / 3)

景淵心下一緊,趕到荷池前的涼亭時,發現已經有皇宮侍衛十數人候在那裏,宮娥太監簇擁著皇後虞氏,而地上跪著一人,身上那身蔥綠輕紗襦裙景淵怎會不認得?而旁邊一滿身泥淖鬢發淩亂的華衣女子正在別人的攙扶下歇斯底裏地指著阿一聲淚俱下地說著什麼。

“景淵,”站在一旁冷眼看著的凝霜遠遠見到景淵便當即迎了過來,關切地拉住他的手臂道:“你來得正好,阿一她——”

“瓊華夫人說、說阿一對她出言侮辱,還把她推下荷池意圖殺害……”

“不可能!”景淵冷冷吐出這三個字,一手揮開凝霜的手,目光掃過她和她身邊的虞銘,“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說罷來到亭子前高聲道:“臣景淵見過皇後,皇後千千歲。”

“請蘭陵侯過來。”虞皇後淡淡地開口,侍衛讓開路景淵才得以到了虞皇後麵前躬身行禮,目光落在雙膝下跪垂頭沉默不語的阿一身上。

她瘦了,不見三日,下巴仿佛沒有幾天前的圓潤,那白裏泛紅的臉色隻餘蒼白。

“平身。蘭陵侯你來得正好,本宮正想把這事情問個水落石出。”虞皇後道:“今日是宮裏的大喜日子,你們竟敢在這裏鬧這一出!崔氏,你來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崔氏便是扶著瓊華夫人的女子,景淵認得她是左仆射章原的夫人。崔氏慌張地跪下,又抬頭看了瓊華夫人一眼,道:

“皇後,臣婦本與瓊華夫人在這荷池邊賞荷說話,誰知道蘭陵侯府的十八姬走過來無禮地謾罵侮辱,瓊華夫人氣不過來於她辯駁幾句,不料她蠻橫之極竟然衝過來用力將瓊華夫人推入荷池,幸虧夫人抓住了水中的木樁,民婦大聲呼救侍衛前來才得以脫險。”

“十八姬,崔氏所說可屬實?”虞皇後問。

阿一依舊沉默了片刻,景淵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懸了起來,然後才聽得她小聲說:“屬實。”

空氣似乎都冷凝起來,景淵犀利的目光掃過崔氏,崔氏打了個寒噤,不自覺地低下頭收斂了眉目,而瓊華夫人憤恨且得意地盯著阿一的背影。虞皇後又問崔氏:

“十八姬罵了你們什麼?”

“她……她罵……”崔氏支支吾吾。瓊華夫人一口搶過話,道:“崔氏嫌她說的話太難聽不想重說一遍,臣婦不怕,臣婦來說!她說我們肮髒無恥心腸惡毒,說我們裝出一副高貴模樣實際上齷齪下流不要臉,死後要下阿鼻地獄……求皇後給瓊華一個公道,瓊華的夫君為國捐軀,我一個孀居寡婦無人護佑,就連不入流的姬妾都敢來欺負我……不如皇後賜我一死,好讓我隨了我夫君而去……”說到後麵,哭得淒慘哀絕。

景淵聽得不由皺眉。瓊華夫人是鎮北大將軍司馬英的遺孀,司馬英早逝,德宗念及司馬英的功勳,封了她一個瓊華夫人的名號,讓她後半生無憂。但瓊華並非善與之人,也在府中養有麵首,與死去的長公主不同,長公主那是明目張膽的風流,她是暗地裏遮遮掩掩地不守婦道。

當年她也沒少對景淵送過秋波,甚至向長公主“討”過他,不料長公主司馬萱最厭惡的就是這種掛著好名聲行偷情之事的女人,根本就沒理會她。

這樣的人,怎麼阿一偏偏就惹上了?

“好了,瓊華,若你真是無辜,本宮自會還你一個公道。蘭陵侯,你來問問你的十八姬,究竟她有沒有對瓊華夫人說過那樣的話,還有沒有別的隱情?”虞皇後看著景淵說道。

景淵走到阿一跟前,俯身握起她的手,輕聲道:

“阿一,抬頭看我。”

阿一的身子顫了顫,抬起頭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蒙著一層淚影,說不出的委屈卻欲言又止,景淵從未見過阿一這樣的表情,她眨眨眼睛,很想對他微笑,可是眼淚偏偏就這樣掉了下來,他發現她看他的眼神裏少了點什麼,可又多了點什麼。

“有什麼委屈,告訴我。”他深深吸了口氣,按捺住心底驀然而至的疼痛。

她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終於笑了一個,神色複雜卻帶著憐愛和心疼,說:“沒有委屈。”

景淵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越發用力,她痛得皺了皺眉,卻像知道他的緊張一般寬慰地看了他一眼,推開他的手,向前跪著爬了兩步,對虞皇後深深地叩首,道:

“民婦的確對她說過那樣的話。民婦出身野裏,不懂人情世故不知宮規禮教,與蘭陵侯無關,都是民婦自己一個人的過錯。”

景淵身形一僵,隨即很快地反應過來也在阿一身旁跪下請罪,虞皇後歎了口氣道:

“十八姬,你犯下此等錯誤,可有悔意?”

“阿一知道錯了,可是,阿一不悔。”

此話一出,景淵一驚,而虞皇後卻是變了臉色,怒道:“犯了這樣的大錯竟然毫無悔意?!人來,把她關押到內務府擇日論罪!”

“皇後息怒,是景淵管教無方,還請皇後讓臣好好勸她……”

“蘭陵侯,連你也要衝撞本宮違逆本宮的意思嗎?!”虞皇後冷冷道。

阿一站起來,深深地看了景淵一眼,嘴唇動了動,說了一句話,然後便被侍衛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