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惟,桃花開的時候,你就嫁給我吧。
阿惟伸手去摘那越牆而過的石榴時,回過頭看到自家院內新種的桃樹,顧桓那日在她耳邊低語的這句話又跳上了心頭。
“喂------你好了沒有?!”文安扶著梯子在院牆內不耐煩地喊道,這阿惟,什麼事不好做,偏偏要爬牆去偷隔壁家枝繁葉茂碩果累累的石榴。上回摔了一通連下巴都青紫了一大塊,這下好了,自己反倒成了要時時護著她的跟屁蟲。
------為什麼?
當時她故作天真地問,他注視著她,褐色的眼眸似酒釀般有光華內蘊,目光流轉訴盡溫柔。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髒處,一字一句篤定地說道:
“因為這裏,是你最好的去處。”
那一刻,她的心無端慌亂,丟盔棄甲,隻想奪路而逃。
碩大的石榴在高枝上微微顫抖,飽滿而富有光澤,她直起腰身伸手攀去,此時遠遠地聽得大門咯吱打開的聲音,馬嘶聲響起然後迅疾的馬蹄聲漸行漸遠,她嘴角清淺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絲帶著自嘲的淡漠,纖纖素手果斷地折下石榴,攥緊在手裏。
“阿惟------”她低頭一看,顧桓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負手仰頭在牆下看著她。淺金色的陽光中,他一身洗得褪了色的月白長衫潔淨得纖塵不染,褐色的酒眸仿佛盛載了蘭陵年份最久遠的佳釀,慧芒一閃而過,有暖意流溢。
“跳下來。”他對她張開雙臂,像誤墜凡間的白色神鳥,笑著問:“敢不敢?”
她搖頭,嬌憨一笑,說:“不要,會把石榴摔壞的!”
顧桓上前兩步,一腳把竹梯子踢翻,抬頭盯著阿惟,臉上雖是溫和融暖的表情,可眼眸中盡是無可置疑的篤定,那一抹淡笑悄然自唇邊隱去,道:
“阿惟,你要信我,我不會傷著你。”
阿惟笨手笨腳地在牆頭上坐下,遲疑地看著顧桓說:
“我不信,大人你故意的。阿惟痛了還能哭,石榴痛了它連哭都不會。”
顧桓的表情有那麼一瞬的凝滯,隨即釋然地一笑,無奈道:“阿惟把石榴給我,然後再跳下來,就不會摔壞石榴了。”
於是她半信半疑地把石榴扔給顧桓,待到顧桓把石榴放在一旁,她一咬牙一閉眼就往下跳,撞入一具溫熱的軀體,有淡淡的木葉氣息繞過鼻端,她的心微微一動,這時他抱緊了她輕輕一個旋身把力度卸去,阿惟有些眩暈,顧桓雅致如玉的五官近在咫尺,抱著她的動作自然得好像很多年前就習慣如此一般。
這一瞬間恍然若夢,教她微微失神。
他放開她,那種溫暖感驟然失卻,無端地空虛,一雙手卻被那個碩大的石榴填滿。顧桓對她微笑:
“物歸原主,完好無損。若你還是執迷,我定當想盡辦法不惜一切如你所願。”
溫潤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認真而坦然,毫無偽飾。
“大人說的話好深奧,”阿惟拉起他的手,笑嘻嘻地說道,“阿惟聽不懂,走,我們去吃石榴好不好?”
“不怕它痛了?”他鳳眸微眯。
“怕,可是更怕它爛在心裏。”陽光下,她笑靨清淺,本來姣好如畫的眉目此刻在他眼底心上卻有些模糊了,連月來他以為他隻是在等她清醒,可是如今想來就算她這輩子都這般簡單快樂,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