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往事 1(2 / 2)

上官帙恨不得馬上把這丟人現眼的小祖宗扔到湖裏喂魚,而楊昭卻大笑起來,對上官帙說:

“先生何其有幸,令千金有顆七竅玲瓏心!”

楊昭學琴的時間並不固定,大部分時候都是提前兩天著人通知上官帙,上官帙自從那回後便把上官惟禁足在家,可是阿惟不管是爬牆還是鑽狗洞,總能攔在上官帙的馬車前。而楊昭偶爾斷了弦的琴,幾乎都是由阿惟細心地重新上弦,他學琴時神色專注認真,而阿惟隻在一旁托腮看著自己的父親和楊昭,乖巧得像換了個人似的。

再後來,楊昭纏不過她,便一個音一個音地開始教她學琴;上官帙即使不來淩波水榭,阿惟也會偷偷跑來,但是楊昭每個月有一半的時間都要浸泡藥湯驅寒毒,因此她吃了無數次閉門羹。終於她把自己平素攢的零花錢都拿出來打了一串銀鈴送給楊昭,如果他在家得空閑便把銀鈴掛在大門屋簷下,她經過時就會見到。

盡管如此,有時候銀鈴掛上了,進了水榭,楊昭經常會因為服藥而沉睡一個下午。眼看著刺眼的陽光漸漸衰減成漫天煙霞,而白紗帳內的他一無所覺,白得近乎透明的膚色,睫毛深黑像躞蹀的翅膀在眼瞼處投下蒼色的陰影。

他醒來時已經掌燈了,貼身小廝南暉扶他起來喝水,他望著那微黃的燈火怔了怔,問道:“阿惟可來過了?”

南暉道:“來過了,又走了。”

他低低地“哦”了一聲,南暉伺候他用了晚膳,洗浴後才想起什麼似的對他說:

“上官小姐走的時候叮囑說窗戶不能打開,不要吹了風;還說了要送你一份禮物。”

他也不以為意,隻是付諸一笑。

直到掀開燈罩吹熄燈火後,一室幽暗之中,點點綠光瑩瑩飛舞,空氣中仿佛有生命在流動,不知那是誰的眼睛,在他麵前百般留戀,流連不去。

他錯過了日出的燦爛光華,也誤了晚霞的漫天餘輝,可是她還是可以送他一室螢火,帶來另一種星光驅散他心底的黑暗。

他平素喜靜,常常是持著一卷書躺在貴妃榻上便可過一個清晨,而她還是改不了那種活潑,終日在他院子裏撥弄花草,養魚堆石。窗前的石榴開花了,她搬了凳子來拉下高枝去嗅石榴花香,夠不著時腳尖踮起搖搖晃晃險象橫生。終究是什麼都聞不到,隻得氣鼓鼓地跳了下來,用力踢了樹幹兩腳,結果抱著腳齜牙咧嘴地到他麵前訴苦喊疼。

“昭哥哥,就是你這棵榴樹不好,長這麼高做什麼?!”

“自然是它不好,害我們阿惟踢痛了腳,明日我就讓人把它削矮幾寸可好?”他寵溺地對她笑著,揉揉她的發,拉過她到身邊坐下,俯下身抓過她的右腳,脫了鞋拉下襪子,阿惟有些尷尬地縮了縮腳,躲閃著說:

“不、不痛了……”

“都紅了,怎麼會不痛?”他捏住她的玉足,掀開藥膏的瓶蓋,輕輕地給她抹上沁涼的藥膏。

“昭哥哥,看過女子的腳,是要娶她的……”她咬著唇,難為情地說。

他給她重新把襪子套上,穿上鞋子,抬起頭唇角彎彎揚起一抹笑意,說:

“不看都看了,那怎麼辦?阿惟,你說,除了我,還會有人要你麼?”

阿惟低下頭,心裏又悔又惱,無助地絞著手指,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說:“沒有了……不過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你,也不用介意……”

“可是我介意,”他望著她,黒眸深深帶著真摯微笑,從心底深處滿溢出來是那漫無邊際的寵愛,“等你兩個月後及笄,我就向你父親提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