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許光年的這個主意反應平平,她的語氣裏就有“我不會做”的意思,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

裝委屈扮可憐應該是每個女人天生自帶的技能裝備,隻是有人選擇使用,有人選擇隱藏。

沈卿是個識時務的人,在某些必要的特殊時刻她也會為了自己而哭的梨花帶雨以此來讓別人關注自己,心疼自己。這樣的做法很惡心,卻也很有效。

因為世人總是同情弱者。

或者,是看起來纖瘦柔弱,楚楚可憐的女人。

但沈卿不柔弱,也不可憐。

相反,在她身體裏的,支撐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那副傲骨,硬若磐石。

她抬頭仰望滿天星辰,星星一顆顆映在她的眼裏,“光年,我不會這樣做的。”

忍著即將爆發的怒火,許光年壓抑道:“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他緩慢而堅定地說:“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沈卿抿唇道:“理由就是我曾經說過的,這個孩子是一個意外。”

她隻能這般回答。

她的確需要盡快改變現狀,但她不能拖容譽下水,不是她善良,也不是她害怕對方滔天的權勢,而是她根本不想和這個看似斯文有禮實則滿身都淬了毒的男人有任何牽扯。

幾次交鋒和相遇,三次救她於危難,沈卿看得很清楚,容譽是個紳士,城府有如海深的紳士。

縱使比他再多活二十年,沈卿也謀不過他。

因為不敵,所以避讓。

但是許光年不會明白,所以他越發憤怒:“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你還要維護他!好,即便是意外,他身為一個男人怎麼就不能敢作敢當?他姓容的真把自己當霸主當皇帝了嗎?”

“我不是維護他,我……”

沈卿話語一頓,表情變得嚴肅:“光年,你說什麼?”

“他姓容的真把自己當霸主當皇帝了嗎”。

這句話的意思是……沈卿靜靜地:“你知道他是誰了?”

其實不用問了,答案是絕對的。

他在之前說對方身份不同凡響,一石能激起千層浪,隻是說的內容太多以至於被沈卿忽略了,現在回想,他為什麼這麼肯定給出這樣的方法,一定是他已經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了。

那如果他隻是舉個例子來揣測,那現在許光年說的話就是直截了當地告訴沈卿,那個男人是容譽。

“你怎麼會知道是容譽?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是她露出什麼破綻了?還是他秘密地查過她?

沈卿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我沒有說是容譽,是你自己說的。”

許光年道:“之前我隻懷疑是他,現在,我確信就是他。”

原來是在詐她。

沈卿雙唇闔動,卻發不出一個字音。

說到底她還是心虛,假如她可以堅定不移地矢口否認,許光年也許就不會知道了。

可是晚了,他已經知道了。

許光年沉聲問道:“現在,你要不要聽我的?”

“光年……”

“三三,這個方法可以為你省去一切煩惱,你隻要靜靜地坐著,自然有他去解決問題。”許光年平靜而淡漠地說著:“我不會問你和他之間是怎麼一回事,因為我知道你不想提起。既然如此,我們就其他什麼都不要管,隻管把他的名號說出來,讓他來處理他釀下的禍根。他是風雲人物,他有金錢,有勢力,更重要的是他有比我們更廣人脈,他一定可以很好的善後。”

“很好的善後,那完了呢?完了之後你有沒有想過?”

沈卿認為他隻想到眼下,卻沒有想過今後。

“我懷孕引起的紛亂是平息了,那懷孕本身這件事怎麼辦?容譽會怎麼看待?”

“讓他娶你。”許光年說的理所應當,“男人就該為自己做的事負責。”

“……”

沈卿扶著陽台的欄杆靜默了好一會兒,才無奈開口:“且不說他願不願意娶,就算他願意,難道你要我為了一個意外就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也不愛我的,隻是為了責任而結婚的男人共度餘生?”

“有問題嗎?”

許光年很疑惑:“如果有一個女人為我懷孕了,那我就娶她,終其一生對她好。”

“你交的女朋友呢?愛情呢?”

沈卿發現男人和女人思考問題的方式不一樣,因為站的立場就不一樣,回答自然也就不可能一樣。

“女朋友隻能分手了,至於愛情這東西……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同一屋簷下,睡同一張床,怎麼都能適應的。她懷了我的孩子,我不能對不起她。”許光年一邊想象一邊說著,看起來倒是說的真心話。

沈卿笑了聲:“所以你就能對不起被你說分手的女朋友了?你再想想,這樣對她公平嗎?”

“不公平。但是三三,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

即便隻是幻想,他也想的很明白。

“兩害相較取其輕。三三,我隻是選擇了會受到傷害較輕的那一個。所以你也應該像我一樣,分清輕重。”許光年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冰塊在杯裏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他低低道:“嫁給容譽,未必是上策,卻一定不是下下策。假設會像我一樣因你懷了他的孩子而對你好,那很好,你不用擔心以後的日子會受苦;他若對你不好,在外花天酒地夜不歸宿,你也不用擔心受苦,跟他離婚,我養你。我有錢,我養得起你。”

這人永遠都是這樣。

說出的話總是會讓人想流淚。

若不是他早就嚴肅聲明過對她沒有絲毫男女之情,她還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喜歡自己。

沈卿閉了閉發熱的雙眼,聲音像浸了水的紗:“光年,我不會嫁他的。”

“可你始終是要嫁人的。”許光年看著隻有冰而沒有酒的杯子,說:“一個人的一生漫長而荒涼,你會寂寞,會越來越寂寞。我不想看見那樣的你,在天上的賀司也不想,我們都想你幸福。”

賀司。

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三年?五年?七年?或者是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