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1)

王光明

蘇忠的詩,真的是越寫越好、越來越有自己的特點了。隻要你打開這部詩集,諸如“飛鳥的點點姿勢 / 讓白雲淡遠”、“雲往後退 / 鷹在前行”、“廢墟裏的腳印層層疊疊 / 顯然會增加夜的重量”之類的佳句,俯拾皆是。不光是詩句令人難忘,還有不少簡潔雋永、讓人回味的詩篇。譬如《夢遊者》,表現的是“夢遊者”對夜的感覺和想象,其中作為詩中說話者的等待對象“你”所指是什麼?來了沒有?給人無邊遐想,而詩的意境與氛圍,更是令人難忘。

詩集取名為《醉花僧》,或許體現了作者一如既往的對於佛心禪意的欣賞。但即使同樣寫佛門淨土,細心的讀者不難發現,這本詩集比之以往卻多了幾分心境上的衝淡平和,以及感情表現的節製凝定。《空空》是寫僧人的生活還是表現自然的意趣?《散步》中將陽光與菩薩等同,認同佛心還是認同天律?《空空》結尾雲:“這晴空太空/需要幾片雲/幾個和尚”,而《散步》的結尾則說:“清晨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菩薩她每天都散步”,不是對人與自然,以及萬物的動靜和諧關係做了出色的暗示?

實際上,《醉花僧》中最令人難忘的,正是對自然的沉醉。而真正能為自然所醉倒、有自然慧根的,隻能是僧(佛僧?詩僧?)而不是政客或商賈。在我們這個被城市化、世俗化,滿目珠光寶氣的時代,蘇忠的這些詩,真是離塵脫俗、恍若隔世,好像夢中來到了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你看《畫青山》中的飛鳥白雲、流水輕舟,《夢遊者》中的野花山巒、蟲鳴晨露,以及像駿馬一樣馭風而行的《麥浪》,詩人帶給我們的是遙遠的記憶,還是前世今生的夢境?

時代在商業與科技的雙輪驅動下呼嘯前行,有幾個詩人能停下腳步,凝神留駐,關心與撫摩心靈深處的記憶和夢想?蘇忠寫詩不隨波逐流,全然聽從心靈的召喚,是否正是他精神價值和藝術趣味獨立性的體現?詩集中的《正午》也許值得留意,這首詩開頭寫道:

想來落葉紛紛

也是路上的行人

詩中說話者並不自外於“路上行人”,然而這個出入於孤獨於滾滾紅塵的荒涼世界的“行人”,在這“萬物接近原形”的正午—

我站在原地

看見了明亮的窗門

我相信,對於蘇忠來說,一扇窗門已經看見,一扇窗門已經打開。

2013年11月13日北京—法蘭克福航班

輯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