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給奴仆長臉麼?
簡瑾一步一步的往樓上走。
——你把我拉出了那個鬼地方,那麼,這次我一定要把你拉出來。你等著
——好。
其實我們早就扯平了。
——我說過好少次了!?太陽低下打傘能夠避免陽光對眼睛的傷害。
——可是,瑾兒,這些傘都好難看啊,
——那,我給你畫一把。包你喜歡。
一步一步,簡瑾走的很慢了。
比起這兩年不停奔跑的仕途,不斷流傳的名聲還要慢了。
比那年從豐州狂奔三千裏還慢。
比不顧艱險衝進益州王府還慢。
簡瑾卻在接近垂念鍾的時候緩緩的笑起來。在塔樓轉角的角落仰望著天窗笑起來。回憶濃如烈酒,烈得讓人頭皮發麻。那是春日裏綠蔭下相攜相伴的情誼,是細細溫柔的回眸一笑。
也是三個月無人相問的皮鞭之痛,也是當作下人對待的屈辱,狗眼看人低的門第之見,還有,一個月來漫長從不休止的追殺。
微風輕揚,不知道從哪裏飄來陌生的香味。
“為什麼還要有猶豫?”簡瑾清脆的聲音裏盡然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蒼然。
“我本不會猶豫才對。”
看了眼小臂上的傷口,簡瑾,頭也不回的走向垂念鍾。
十七目不轉睛的盯著,直到他消失在盡頭,才魂魄歸位。
走出閣樓的時候,才發現塔樓前麵呼啦啦的來了一群不常見的管事。
簡瑾果然厲害,放棄全天下的眼裏的好前程,祛除記憶,脫去奴隸級別,一身傲骨挑戰德慶王府。
震驚世人的事,簡瑾不是沒有做過。但是這番的灑脫和毫不猶豫,骨子的決絕再次世人瞠目結舌。
那個常常克扣下人午飯的李管事,也安安靜靜垂著頭站在人群之後。有人眼見發現了十七了。於是,一幹貴人學子跑過來把他圍住:“簡瑾上樓沒有?”
嘰嘰喳喳的一群男人圍著他水泄不通,平時這些富家子弟,出身貴胄的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十七也懶得理會。
“和一個小廝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金鍾謙臉色不善,嚇得一夥學子紛紛散開。有莫名奇妙的瞟了十七一眼。
十七卻轉身仰望這他看了三年的塔樓,青磚石瓦,他掃了三年。四層的小小的銅鍾也沒有任何改變。一直閑置的塔樓突然被那麼多人的注視,十七忽然覺得他的工作其實還是很神聖的。也沒有什麼卑微的。
起碼,這個地方可以解決簡瑾的奴婢身份,也為全天下無數的家奴揚眉吐氣。無論如何,這都是無可忽視的。
發愣間,不知從哪裏開始蔓延一種細碎的香氣。
清晨的日光中,鍾聲悠揚。古樸的鍾聲帶著年代的記憶讓眾人心神一定。倏爾悠悠遠遠的散開,飄到十裏八方的郊區,飄到溫柔而深邃蒼穹。
那不濃鬱卻勾人蓮花香氣默默散開,勾人神往。
這,莫名的氣味,像是衡白山上寒風裏盛開的雪蓮,像是午夜盛開的夜香,勢不可擋的渲染著人心。
在四樓。
簡瑾默默的看了北方的天空,飛過了白鳥振翅的聲音,她的過去,她的屈辱,她的成名,她幾年的經曆,都在北方。
紮在發絲上的紅線斷裂的一瞬間,溫暖畫麵恍然而逝,言笑晏晏的麵孔掃過腦海,還沒反應過來,簡瑾小小的身軀跌坐在席子上。紅項圈與身體分離的瞬間,三千青絲的褪去了黑色的本色,變成雪白,散落一地。
陷入徹底的昏迷。
至此,那個尾隨德慶王府明世子的小書童,名動天下的簡瑾,叛出德慶王府。
垂念鍾驀然異響,聲音清越,卻穿雲裂日,響徹雲霄,帶著年歲的沉重緩慢的傳開,讓人渾身一震,神誌清明。讓人莫名的想起佛家的承典深厚。
塔樓低下一幹眾人此時慢慢麵麵相覷,翰軒閣的三大長老齊聚一堂。
孫啟雲開口:“為什麼垂念鍾會響?”垂念鍾是不會平白無故的出聲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