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父親的生日(1 / 2)

寫在父親的生日

如絲的煙雨中,我帶著兩束花,帶著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來看你。

你一定很高興,因為你期望的我的人生不過如此。

我卻很悲傷,我期望每年的今天,會有明媚的陽光染紅我們的笑臉。

所以,從小我就很怕長大,我怕長大以後,會有一塊冰涼橫亙在我們之間。

我看不見你,隻有在夢中,即使在夢中,我也知道,我再也見不到你。

再也沒有人,如此深切地理解我,如此寬厚地包容我。而我卻無法如你一樣去理解、包容需要我理解、包容的人。

因此,我多麼希望,十六年裏所流下的每一滴淚珠能彙成時間的逆流,讓我重新見到你。

我不知道,你怎樣來,隻知道你怎樣去,你知道我怎樣來,卻不會知道我怎樣去。我們能見證的,隻有彼此部分的生命。

這是多麼嚴酷的生命法則啊,有多少愛,就有多少悲傷。

後 記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是怎樣來到這個世界的,生命的來去是如此地神秘和不可抗拒,正如父親用微笑迎接我的到來,我又用熱淚送別他的離去一樣,我永遠無法知道我的來處,也永遠無法知道他的去處,我唯一能希望的是,人真是有靈魂的,那他仍將生活在我的世界中,感知我的悲傷,分享我的快樂,仍將用無限的愛和智慧指引我走過人生的每一個關口。

我們每個人的命運,從很大程度上來說是由自己的父母決定的。他們的自身素質,給予我們的生存狀態,為我們提供的受教育機會,將決定我們一生的走向。

正是父母從小給予我的溫馨寬鬆的成長空間,給予我的尊重和信任,對未來永遠充滿希望的信念,堅持與人為善的品質,使我能順利地從充滿病痛折磨的童年,到叛逆的青春時期,走到今天,能以一種越來越平和的心態對待生活,關愛他人,在思想上享受到更大的自由。

小時候家裏住了幾個大哥哥大姐姐,他們的房間對我充滿了誘惑,我常趁他們不在時溜進去翻書看。父親把這事告訴了他的好朋友,我的文學啟蒙老師,戲劇家伍丁叔叔。伍丁叔叔的愛人,我國最早從事幼兒學研究的劉阿姨說,你女兒早慧,要抓緊培養。從此,兩歲多的我在父親的指導下開始了學習。至今讀書都是我的最愛。那一本本好書陪伴我度過了漫漫長夜,給我的生命增添了無窮的意義,它為我開啟了認知世界的窗口,使我在幾乎與世隔離的童年時期,從沒感到孤獨和寂寞。小時候,最喜歡的是《木偶奇遇記》,最驚奇、神往的是《神秘島》。初中開始看世界名著,《簡?愛》《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社會契約論》《悲慘世界》等,深刻地影響了我的一生。

十年“文革”期間,父親被下放到了遙遠的山區,小小的我每周給他寫封信。父親後來說,閱讀我的來信是他那時最大的快樂。從此以後,我們不僅是血脈相承的親人,更是最知心的朋友。

十九歲時,進入青春期的我開始了朦朧的初戀,寫下了生平的第一詩《小路》,伍丁叔叔非常欣喜,給了我很多鼓勵。其實這一切都應該歸功於父親。父親熱愛音樂,並且有很好的音樂修養。很多年前的無數個下午,在我家後院的葡萄架下,在叢叢盛放的玫瑰花旁,柴可夫斯基、貝多芬、蕭邦、施特勞斯等等或悲壯,或憂傷,或優美,或歡快的旋律深深地震撼了我的心靈,慢慢地浸入了我的靈魂之中。當有生以來一種完全陌生的感情彌漫在我的心靈時,用詩來表達是最自然的了。因為在所有藝術形式中音樂和詩是最接近的,它們來源於生活又超越於生活,以一種難以準確界定的形式直抵人們心靈的深處,無法言喻,莫名感動。它所表達的是作者最強烈的情感,也許正因為此音樂家和詩人的創作高峰都是如此地短暫。它是寫給特定對象的,但其實是寫給自己的。就像我最喜愛的智利女詩人米斯特拉爾一樣,她一生最美的作品就是悼念失去的愛情的《死亡的十四行詩》。撼人心扉,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