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夥被她一問,先是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我讓它回藥王穀了,過了這麼多天,它應該已經到了吧。”
“小白是一隻大老虎,姐姐你是怎麼跟它交上朋友的?”
希夥微微一笑,“因為我救了它,那時候它中了獵人的陷阱,正巧被我無意中看見,就想辦法把它從套圈裏放了出來。”
“真的?”林旋倒抽一口氣,“你不怕它咬你嗎?”
“一開始的時候它是對著我齜牙咧嘴,當它知道我沒有惡意也就不再對我示威了。動物的天性能分辨善惡,小白是很聰明的白虎,也很善良,知道我是想要救它,便乖乖地配合我。”
“姐姐你那天一大早帶著小白來到秋家的時候可威風啦,嚇得秋府的仆人們魂飛魄散,他們長這麼還沒見到過真的老虎呢。”
看到林旋孩子氣地哈哈大笑,希夥苦惱地說,“那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真是嚇壞他們了,幾個小丫鬟都不敢獨自出門。”
關於小白的話題就這麼擱置了下來,頓了一會兒,希夥話鋒一轉,明知故問道,“楓瑾這樣擅自把你搶了出來,南宮容沒有生氣吧?”
被希夥突然提出的問題嚇了一跳,林旋趕忙擺擺手,“沒有,放心,我已經跟他解釋清楚了,他不會責怪楓瑾的。”
“楓瑾他一向是以自我為中心,你也知道,他不知怎地就喜歡上了你,感情這種事說不清道不明,我這個做姐姐的也管不住他。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難免會做出一些過激的行為,你不要怪他,我會勸他的。”
林旋搖搖頭,“楓瑾對我很好,從來沒有逼我做過分的事情。自從從藥王穀禁地出來以後,我明顯感覺到他變了,不像用我試毒時的那個楓瑾了,況且他也遵守了和我的約定,姐姐你不用擔心。”
“這都是你的功勞,是你感化了他。不過……”希夥麵露難色,斟酌了一下繼續開口,“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希夥緊緊握了握自己的裙擺,下定決心般問道,“我知道南宮容會是個好丈夫,但楓瑾畢竟是我的親弟弟……”
林旋這才理會了希夥的意思,異常嚴肅而堅定地回答,“我已經是南宮容的妻子呢?”
“那麼思徽呢?”
一提到思徽,林旋原本堅定的態度頓時軟了下來,神色憂傷,“等到見到了他的師父,知道了真相,把這一切都解決了以後,我就跟著南宮容回去。”
“為什麼?你明明這麼愛他,為什麼還要勉強自己,抑製自己的感情呢?”
“我不能愛他,”林旋抬起頭,大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希夥,“我已為人婦,況且我們以後可能會成為敵人。”
“說什麼傻話!你們兩個都喜歡自欺欺人!為什麼就是不能正視自己的感情。兩個人如果真的相愛的話,是沒有什麼可以阻擋的!”
“這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你真的這樣認為?”希夥感到氣極。
“難道不是嗎?”林旋搖搖頭阻止希夥開口,“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想知道事實。隻要我自己這麼認為就足夠了,否則我好不容易堅定的決心又會動搖,姐姐,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答應南宮容了。”
林旋在床上躺下,不再理睬希夥,閉目養神起來。
看著林旋固執的背影,希夥深深歎了口氣。
我竟然千方百計地想要撮合他們兩個,希夥自嘲般的笑了笑,可是如果能讓他不這麼痛苦,我寧可自己的在滴血也希望他能和心愛的人雙宿雙飛。
南宮容也是這麼想的吧……希夥輕輕甩了甩頭,走到一邊整理起隨身的行李來。
緊閉的窗子傳來喀嗒一聲,希夥轉過身警惕地看著那邊。緊接著窗子被狠狠地砸開,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希夥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開始休息的林旋也已經坐起身警惕地盯著窗外。
隻見一張滿是鮮血的男人麵孔從窗外探了出來,卯足了力氣一躍進入房內,便立刻脫了力癱倒在地上,似乎是身受重傷。
出於醫者的本能,希夥馬上迎上前去打算為他治療,但略微察看了一下他的傷勢就知道已經沒救了。
那男子躺在地上掙紮了一下,吐出“教主”兩個字後就兩腿一蹬,斷了氣。
這時察覺到異樣的思徽他們推門而入。
思徽看見倒斃在地上的男子,頓時神情緊張得一個箭步衝到屍體身邊,一言不發地拉拉他的手腳,檢視了一番,臉上帶著疑惑不解的表情。
隨後的楓瑾和南宮容也即刻跨了進來,看到思徽怪異的樣子,楓瑾開口問道,“這人是誰?你認識他?”
思徽搖了搖頭,“不認識,但他身上穿的是無上教的衣服,我不會認錯的。”他轉過頭詳細詢問了當時的情況。
希夥簡短地回答,“他突然砸開窗戶翻了進來,之後就倒在地上動彈不得,沒過多久就一命嗚呼了。”
“他有沒有說什麼?”
“好像說了句‘教主’。”
聽完思徽憂慮地皺起了眉頭,腦子開始轉動著分析起來。很明顯這個人是受人攻擊後忍住傷痛硬撐著來到這裏,究竟是什麼人對他狠下殺手?難道是無上教出了什麼變故,師父有難在身,所以他才會不顧性命逃出來求援?那又為什麼找到這裏來?還是……這是一場引狼入室的戲?
想到這裏,思徽的身子猛地一震。
我竟然自然而然地懷疑起師父來了!爾煙的空口無憑竟然對我產生了這麼深遠的影響!我潛意識裏在畏懼師父,所以不知不覺間就懷疑起師父來了!我怎麼可以如此忘恩負義,就算師父真的想要我的性命,我絕不會吝惜自己的一滴鮮血!
可是……一閉上眼睛,代天的話就像毒蛇般從心底鑽了出來。
她是你的殺父仇人!
思徽狠狠深吸了一口氣,對著仍舊在疑惑不解的幾個同伴說道,“無上教有難,我現在就趕回無上教,你們就留在這裏,事情解決後我會試圖和你們聯係。如果三天後還沒有我的音訊,你們就回去吧。”
“等等,”林旋口不擇言地急忙攔住他,“我要和你一起去!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如果碰上了辰博的同黨們,你去了豈不是白白送死!”
思徽眼神堅定地看著她,“那我就更不能讓你跟著我一起去送死。這是無上教內部的私事,不需要外人插手。況且你們是正派人士,若對無上教伸出援手,不知道日後會傳出些什麼話來!”最後一句話他是對著南宮容說的。
“這種時候還有什麼正邪之分!”林旋氣極般地說道,“我相信你,所以也相信你師父,我相信無雙沒有下手殘害戰家和林家,那是辰博那一股暗地裏的不明勢力所為,現在攻擊無上教的就是他們!他們才是真正的邪惡,我們真正的敵人是他們!”
“這隻是你的妄加推斷。”
思徽搖搖頭,心底泛起一股恐慌。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否相信自己的師父,因為那枚令牌……
不再和林旋糾纏不清,思徽猛地甩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衝入了夜色中,身影立刻被黑夜包裹,消失得無影無蹤。身後傳來了林旋短促的叫喚,似乎想要衝出了,不過他並不擔心她會真的跟出來,因為他知道屋裏幾個明理的人一定會拉住衝動的林旋。
直到此刻他才有一種義無反顧的感覺,不管即將麵對的是什麼情況,他也欣然接受命運對自己的考驗。
不論如何,師父,我要見你,把一切都弄清楚。
夜色中的峪山山脈比起白天冷清的景象來顯得無比猙獰恐怖,山中岔路繁多,猶如迷宮,即使能辨星宿,司南指路,也會在渾渾噩噩的迷瘴中失去了方向。山中危機重重,鳥獸、毒蟲、瘴氣,再加上無上教設下的詭異陷阱和飼養的可怕的獨門守衛,不明所以的人隻要一踏入此山脈,就別想活著走出去。
這是由無上教世代發明研製出的屏障,將天然與非天然合二為一,經過曆代教主的改進和增加,逐漸才形成了現在的規模,幾乎覆蓋了整個峪山山脈。
而無上教現任教主無雙更是熱衷於培養奇珍異獸,而且往往都含毒性,性凶惡,嗜血,好殺人。因此傳至這一代,無上教雖然落沒許多,實力大大削減,但憑借著峪山這座銅牆鐵壁,始終沒有被外敵入侵過。
對於思徽來說,這一切皆形同虛設。自從被無雙接至山中以來,他少年時最大的樂趣就是靠著自己的本事在山中探索,多次的出生入死,同時鍛煉體格和智慧。到了年長一些時,便在山裏來去自由,無可阻擋。
他迅速地穿過一處低穀,在林間飛奔,繞過了雙子峰後,飛快地爬上了無上教主壇所在的無上峰。
踏上無上峰沒多久,思徽就頓時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異樣。無上峰異常的安靜,沒有一絲鳥獸的痕跡,也沒有人聲,就連長久以來一直縈繞在四周的壓迫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思徽心慌了起來,他加快了腳步,足尖掠地,簡直就是飛一般地往山頂上衝去。剛剛抵達半山腰,頂峰就傳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等到他爬到了山頂,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有一股想要跪下來的衝動。
這裏……是無上教?
映入思徽眼簾的是一片狼藉的殘骸。
原本宏偉的無上殿已經化為了斷壁殘垣,在朦朧的月色下顯得支離破碎。地上東倒西歪地躺著一具具屍體,光是思徽目之所及處就有不下百具慘不忍睹的身軀,有的甚至被殘忍地分割,血水灑了一地。
思徽被眼前血腥的淒慘景象震驚,腦海立刻混亂了起來。
我這是在無上教,還是回到了竹林?
思緒在這一瞬間打住,思徽驚醒一般朝著前方奔去。他可謂是慌不擇路,全然不在意腳下踩到的是什麼東西,隻是一心一意朝著心裏所想的那個地方飛奔而去。
無上教變成了第二個竹林!果真如林旋猜測的一樣嗎?無上教也遭受到了那股不明勢力的襲擊,被屠殺幹淨!師父,你果然是清白無辜的,我不該懷疑你!如果我沒有輕信爾煙的謊言懷疑你,如果我早一點回到這裏!爾煙和辰博果然是一夥的,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爾煙為什麼要嫁禍給師父?
繞過無上殿,後麵則是相對分散的一帶建築群,教門中人的日常生活起居都在這裏,而無雙則住在再往後的斷崖邊的一處簡樸小木屋裏。思徽輕車熟路地繞過一排排低矮的房子,無雙常年寡居的小屋子出現在他眼前。
此刻年輕人腦子裏麵已經極度混亂,紛繁思緒在他腦海裏麵纏繞,千百個疑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跟師父的安危比起來,它們都顯得無足輕重。
越來越近了,到了那裏會見到什麼?安然無恙的師父,冷靜地打量著敵人屍體的師父,奄奄一息的師父,還是她已經冰冷的屍體?或者是斷崖邊一隻小巧玲瓏的繡花鞋?抑或者是滿地的鮮血,折斷的長劍?快一點,再跑得快一點!他媽的,為什麼這麼安靜?為什麼沒有打鬥的聲音?
思徽覺得自己越來越歇斯底裏了,好在房間的木門就在眼前,他猛地推開房門,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什麼都沒有。
房間依舊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幹淨,冷清,不染塵埃。所有東西都有條不紊地放置著,整整齊齊,沒有一絲雜亂的跡象,和外麵的腥風血雨有著天壤之別。
“師父!”思徽起先是低聲叫喚,到後來越叫越響,“師父!師父你在哪裏?”
沒有人應答,他掃視了一圈盡收眼底的簡陋小屋,轉身衝到屋外放聲大喊起來,“師父!思徽回來了!你在哪裏?”
山頂上隻有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雲霧間飄蕩,依舊沒有應答聲。隨著自己的回聲漸漸削弱,最終消失不見,思徽的心也越來越涼,最後完全變為一片冰涼。
但他沒有死心,瘋了一般四處搜索起來,這讓他想起了林家被滅時,林旋也是悲痛得近乎瘋狂,沒想到才沒過多久,相同的命運就突如其來地降臨在自己身上。
四處翻找了很久,他精疲力竭地癱倒在地上。思徽畢竟不是個存有天真幻想的孩子,他很快就認清再怎麼找也無濟於事。
想通了這一點後,心情也逐漸平靜下來,無盡的悲傷向他洶湧而來,但他卻流不出一滴淚水。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無雙的小木屋,或許潛意識裏他已經認定了無雙早已……
思徽甩甩頭,想要趕走這不吉利的想法。師父很強,不會這麼容易就死掉的。那自己又算什麼?師父交待的使命沒有完成,輪回玉瓣被人奪走,無上教有難卻無法出手相救,師父生死不明……
他無力地倚靠著書桌坐在地上,萬籟俱寂,仿佛世上隻剩下他一個人。
絕對的靜寂中,突然窗口處傳來一陣突兀的聲音,思徽豎起耳朵,風聲中傳來鳥類撲閃翅膀的聲音,緊接著一隻色彩斑斕的大鸚鵡出現在窗口,轉了一圈,嘰嘰喳喳地降落在窗沿上。
思徽立刻就認出了那是無雙飼養的鸚鵡蕭歌,這一刻思徽難得露出一種劫後餘生般的欣喜表情,伸出手,蕭歌撲閃著翅膀乖乖地停留在思徽的手臂上,發出一陣特有的叫聲,顯然見到熟人他也十分欣喜。
思徽摸摸它小巧的腦袋,蕭歌認清了他的身份,便一本正經地學舌道,“給思徽,給思徽!”
“什麼東西?”思徽意識到無雙可能會讓蕭歌來通風報信,立刻焦急地問道。
蕭歌哇啦哇啦地說了一大堆難以分辨的話語,接著也不管思徽有沒有理解,就突然飛了出去。思徽趕忙緊追不舍,蕭歌在低空中盤旋了幾圈,猛地就朝著懸崖下方筆直衝了下去。
思徽往前跑了幾步,最終無奈地在懸崖邊停下了腳步,望著懸崖下麵迷霧重重,思徽心裏又急又氣。
蕭歌早已不見了蹤影,思徽一時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蕭歌身上一定有線索,思徽立定在原地,等著蕭歌再一次出現。
果然不出所料,不過一會兒蕭歌就再一次出現在了思徽麵前,但不同的是它的爪子上緊緊抓住一個小小的裹得緊緊的布包,嘴裏還不斷叫著,“給思徽,給思徽!”
思徽一把抓過了布包,蕭歌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乖乖地在他身邊停了下來。思徽小心翼翼地拆開了布包,裏麵隻有一封信,上麵有無雙的筆記,潦草地寫著“思徽親啟”。
思徽心裏突然燃起一股莫名的恐懼感,仿佛這突如其來的一封信裏麵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不,應該說是秘密。
但他還是顫顫巍巍地拆開了信封,從裏麵取出厚厚一塌信紙,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思徽回到無雙的房內,點起一盞油燈,迫不及待地讀了起來。
一時間氣氛極其壓抑,就連跟在一旁的蕭歌也很配合地閉上了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晨曦漸漸出現在了天邊,而思徽也仔仔細細地把無雙留給他的信讀完。
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這就是事實嗎?
原來事實就是這樣!
一夜的疲憊,思徽比原先更加無力地癱倒在地上,神情恍惚。
外麵的光芒越來越強烈,但屋子裏仍舊灰暗。思徽久久地坐在地上發呆,雙眼毫無焦距地望著虛空。
師父……
他這麼一坐就是一整天,肚子裏的饑餓感也變得麻木。
時間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了概念,不知過了多久,原本寂靜的山裏傳來了人聲,思徽渾渾噩噩的腦子也無法對說話聲做出反應。管他是什麼人,敵人也好,朋友也好,都無關緊要。
不一會兒腳步聲夾雜著呼喊聲越來越近,最終定格在思徽身處的小屋外圍。接著有人推門進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擔憂地喊了起來,“思徽!找到了,他在這裏!”
聽到林旋的叫聲,隨行的三個人立刻圍了過來。見到思徽頹燃地倒在地上,希夥馬上走到他身邊,大致檢查了一下,發現他沒有受傷,這才鬆了一口氣。
但坐在地上的思徽依舊沒有反應,林旋忍不住問道,“他沒事吧?”
“沒受傷,你不用擔心。隻是……”希夥疑惑著沒有說下去。
“隻是什麼?為什麼他看起來怪怪的?”
楓瑾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神情插嘴道,“大概是受了刺激,都死光啦!”
林旋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時南宮容發現了掉落在地上的信,掃了一眼,走到思徽麵前,“是因為這個吧?可以看嗎?”
提到無雙的信,死人一般頹燃的思徽這才有了反應,皺著眉頭用手掌遮住自己的臉,低聲說道,“看吧,反正你們遲早都要知道。”
南宮容應了一聲,舉起信草草掃了一遍。看完信,他也是一副受到了震驚的樣子,神情有點詭異,問思徽,“你信嗎?”
思徽瞥了他一眼,“事實擺在眼前,我不會再懷疑師父了。”
說到師父這個詞時,他聲音一瞬間顫抖了起來。
等到大家都看過了無雙的信,氣氛也沉默了下來。
每個人臉上都寫著難以置信。
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