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彷徨(1 / 3)

段遜的出現打擾了我們繼續遊玩的興致。

從巴王宮下來我們幾個都話少了許多,也不再提遊玩的話。倒是良萍看上去還和剛才一般無異,似乎剛才的事她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然而她現在的笑卻笑得我心疼,寧願她大哭一場來發泄也不願她這樣。

在良萍的執意要求下我們又去了幾個地方,但是大家已然沒了之前那般的歡快。這時與其說是遊玩,倒不如說是在陪良萍散心。向男他們從山上下來後借故離開了一會兒,借著這點時間,我讓她靠在我肩上靜靜地休息了一會兒。

我問她還想接著玩嗎?她搖搖頭沒說話,認真地盯著旁邊潺潺流過的溪水,仿佛那溪水的流逝能夠帶走她不願去想的記憶似的。

如果能帶走,那就快點流吧!我看著那抹流動的帶子,心裏默默念叨。

向男他們回來時良萍已經在我懷裏睡著了。她睡得很香,夕陽透過樹葉的間隙灑在她臉上,讓她看去像個嬰兒般招人憐愛。

我示意向男他們讓他們先走,他猶豫了一會兒轉頭去看身邊的胡媛,見她點頭,兩人便笑著跟我告別。而我看到他們眼裏飽含深意。

我還在想和她靜靜地待一會兒的時候她醒了,此時夕陽已掉到了山下。正應了那句話“夕陽無限好,隻因近黃昏。”

她醒來後揉著眼睛問我向男他們的下落,我說我讓他們已經先回去了。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們也走吧!”然後拉著我向來時的路走去。

到學校天已全黑,路上她一直沉默不語。吃完飯我說送她回去她卻說想自己靜一靜,於是我隻好獨自回了寢室。裏麵如我現在的心情一般空蕩蕩的,我躺在床上吸起煙來。回想自己這些天與良萍的相處,我發現和她在一起我越來越快樂了,特別是在看到她迎著太陽微笑的時候,我會覺得我們是真正的戀人。

而事實上我們不是。

清晨醒來我發現裏麵隻有我一個人,田明在從那晚之後好了許多,不過還是晚出晚歸。其他幾個還是老樣子。前幾天萬深又請我們到他那兒煮火鍋吃,看著他們溫馨的樣子,莫水羨慕得不得了,吃完飯還滿臉意猶未盡的神情想賴著不走。田明在則睹物思情整頓飯從頭到尾都拉著張臉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幾句。我和錢進本著不羨慕的心態和他們小兩口有說有笑,把楊豔逗得笑逐顏開當場表態以後常請我們去。

給良萍打電話問她去不去自習,她說她今天有事去不了。我聽後有些失落,想來她還是在意段遜的。

到了自習室,我拿出最討厭的英語書啃起來,眼看就快六月份,這次說什麼也得把四級給過了,要不連畢業證也拿不到,而在如今這個還靠本子證書混飯吃的年頭,沒證就意味著你沒能力。也難怪那麼多辦假證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吃午飯時我順便回了趟寢室,錢進他們幾個都在倒頭大睡,連我開門進去也不知道。到自習室後發現良萍在裏麵,看去臉色不大好。我問她怎麼來了,她說事情已經處理好待在寢室有沒事可做所以就來了。之後我們做起各自的事情。

離開的時候她見我手裏拿著的英語書問我是不是有考研的想法,我跟她說我考研對我來說太奢侈,然後把四級的事以及我和英語之間的種種過節告訴了她。她聽後也為我抱不平,說從明天開始給我補課。我見她說得真誠,點頭同意了。

第二天良萍就擔任起我的私人英語老師,一天下來我被她搞得暈頭轉向的,什麼時態語法的把我講得連東南西北都快分不清了。她看我英語這麼薄弱便決心以後對我加大教育力度,培養我和英語之間的情感。

“端木,陪我出去散散布吧!”吃完飯後良萍拉著我的手說道。

“想去哪兒呢?就在學校?”

“出去吧!我們去江邊。”

“好!”

“走著出去,行嗎?”

“行!”

我們沿著東山大道走在人潮擁擠的馬路邊,周圍人群的嘈雜聲和過往車輛的喧鬧聲充斥著我們的耳朵,天空被城市的倪紅燈染成了淡淡的紅色。夜幕下,身旁的良萍看去有些緊張。

我知道她有話要對我說。

“端木,你說我真能忘記他嗎?”走到江畔坐在岸邊的石頭上她看著天空幽幽地說。這是她從成為我女朋友來第一次對我提起段遜。

“沒有什麼不能的,你隻是還需要時間。”我拿出一支煙點燃,吸了一口看著江麵上一艘亮著漁火的客輪。

“你真的相信?”她轉過臉問我。

“嗯!”我想她能做到的,我也一樣。

“我也這麼想。”她突然笑了。

“你不介意我在你麵前提段遜吧!”過了一會兒她把頭靠在我肩上低聲說。

我沒正麵回答她的話,而是說:“你能平靜地提起他就證明你已經開始在淡忘,學著把你和他的記憶當作一件尋常的往事來看待了,隻不過你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消蝕它給你帶來的痛苦。”

也許,我是介意的。然而她又為什麼要問我呢?

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眼睛直直的望著遠方,偶爾用左手捋一下被風吹亂的發絲,右手始終緊握著我搭在膝蓋上左手,不過那隻手一直很鎮定。

“想喝點什麼嗎?或者是吃的。”許久,我抽了幾支煙口有點渴,想去買瓶礦泉水。

“我想喝酒。”她抬起頭看著我說。

“好!但是隻能喝啤酒。”

“嗯!”她點點頭。

“那你等會兒,我馬上就回。”說完我起身到不遠處的一個小商店裏買了兩罐藍帶和一袋瓜子。回來坐下後兩人邊吃瓜子邊喝了起來。

“來,我們為即將看淡的往事幹杯!”快喝完的時候,她舉起手裏的酒對我說。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舉起酒罐說:“好,為我們即將看淡的往事。”說完兩人將各自罐中剩餘的啤酒一飲而盡。之後我們說起了其他事情,在提及向男他們時,她洋溢起羨慕與祝福的深情,“他們一定會幸福的!”“嗯!他們會的。”我堅定地說。

當我們一眼看去隻能見著幾個稀疏的行人時,我意識到時間的無情。有些不舍地起身喊她走,兩個人踏著夜色慢慢而歸。

“這麼啦!幹嘛躲到我身後啊!”良萍不解地問。

“噓……”我趕緊止住她,用眼睛示意她慢點走,因為莫水酒在我們前麵,而我剛看到他從路邊一間門口亮著“休閑”字樣的牌子,裏麵是桃紅色的燈光,滿屋子坐著打扮妖豔,穿著半裸的女人的屋子裏走出來。

“發生什麼事啦!”她小聲問我,同時也注意到了前麵被我眼光死死盯住的莫水。

“沒什麼。”我唐突道。

“你認識他?”他指了指前麵的莫水。

“恩,我和他同住一個寢室。”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瞞她了,我想誰都知道那種地方事做什麼生意的。

“啊!可是他剛才是從……”她指了指那間紅燈房。

“噓!小聲點,你想讓他發現我們呀!”我忙捂住她的嘴,等她點頭示意我她知道了我才放開她。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我不想讓莫水難堪。

等莫水走遠後,我從良萍身後出來她便問我:“他真的是你們寢室的?”臉上有些驚愕,但不是很多。

“嗯!”我點點頭,眼睛看著遠處漸漸模糊的莫水的身影,心裏說不出是責怪、鄙夷還是同情,隻是在想他現在這麼做了,將來如果他的子女也如這般,不知他會怎麼想。

莫水嫖妓了,要在一年前我知道肯定會驚得合不攏嘴,而且肯定罵他無恥汙俗。可現在我真的沒有這份心了,妓女是大學生,嫖客也是大學生,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甚至覺得莫水比那些為性而愛同居,肆意ling辱別人感情的人要高尚得多,至少他沒有玩弄別人,他隻是在做一樁交易,雙方各取所需,完事後各不相欠,不存在傷害。

我想在大學生裏不泛有這樣的人,念了大學,很難不受黃色東西的沾染。嫖妓,或許隻是他們擺脫孤寂和尋找生理安慰的行為。莫水走到今天這一步無非不是受周圍環境的影響和眼裏所看到現象的充斥,他剛來的時候也是不看黃書黃片的,可麵對書店裏滿是黃色的書籍和你說沒看過黃片別人就說你牛逼的現象,有幾個人能不受它侵蝕。我曾問過書店的老板怎麼淨擺些有顏色的書,他告訴我說沒有顏色的學生不看。

春天就這樣毫不留情地舍我而去,說不上快樂還是憂傷、留戀還是淡然。在我還來不及整理它給我帶來的變化時,夏季的腳步便攜帶著炎熱匆匆向我撲來,灑給我一臉的酷熱,也填滿一肚子的焦躁。

那晚巧遇莫水之後,回來的路上我和良萍都沒再提及他。這些我們都清楚的事情在真正碰上它之後並沒有我們所預想的那般淡然,可能莫水給我們帶來的不單是視覺上的衝擊和心靈上的震撼,更多的則是對自己、對大學、對社會的思考。何以我們會這樣,何以如今的大學會這般,何以當今的社會會如此。在這個問題上我不知道良萍是怎麼想的,就我自己而言,我並沒敢深想,盡管我知道深想也起不了作用,但是我也知道深想之後我就會憤怒,會有滿腔的狂熱想要激放出來。而這,已經不是我想要的。

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裏,我們寢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同樣我和良萍之間也發生著微妙的改變。我們的遊戲越似乎越玩越成樣子越玩越不再隻像遊戲。

先說寢室的變化,首先是萬深回來住了兩個星期之後又搬出去。原因是楊豔和他分手,理由是說萬深滿足不了她。這是萬深回來那晚對我們說的,當時他醉得不成人樣。以後的一個星期裏他都在寢室狂睡,第二個星期他消失了三天,正當他回來我們想勸他的時候他又不知到哪兒找到個和他一樣傷心的人,而且兩個人一拍即合,所以他再次收拾東西搬了出去。

其次是田明在也搬了出去,那是在萬深剛搬出去的地二天晚上。情景和萬深第一次搬出去時差不多,也是興衝衝地跑進寢室收了東西不理會我們的追問義無返顧地走了。他搬出去後的幾天裏,又陸陸續續回來把他的衣物收拾了個空。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也大體知道了他搬出去的原因,他好象是和一個同年級的女生達成了一個什麼君子協議,兩個人商定從現在開始同居到畢業,然後大家各奔西東自顧前程此生不再相見。錢進在得再的這個消息後感歎的說:“這就是現代人哪!”而莫水則從他那越來越猥瑣的眼睛裏流露出渴望卻又不恥的複雜的光。

我呢,就本著和錢進之前說的那句話——不羨慕。

最後還是莫水的事。自那晚之後他一個月裏總要有那麼幾天回來得特別晚或者幹脆不回來。在得知田明在搬出去的原因後不久,他自己從嘴裏說出“老子也是男人了!”,“老子也上過女人了!”之類的一些話,也由此多了一個人知道他嫖妓的事。不過還好這個人是錢進,所以我沒怎麼擔心。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田明在搬出去的事他讓我們別透露出去,所以那幾天我們寢室謝絕竄門,隻在方學煥那兒打了聲招呼。但世上還真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兩個星期前的周末早上,我們三個還在睡夢中便被一陣敲門聲夾雜著樂凱娘兒們似的聲音給吵醒,隻聽他說:“莫水,快來開門啊!”當時我們三個都醒了,但是誰都裝作沒聽見各自躺在床上。都懷著“你敲夠了總該走了!”這樣的念頭睜著眼睛睡覺,我和錢進還抽起煙來。可誰知這廝比狐狸他爹還狡詐,敲了半天也不見我們去開門就在外麵喊道:“你們快來開門啊!我是給你們來送早點的,今天是班主任家的孩子的一歲生日,他讓我拿早點來給大家吃。你們倒是快點啊!”聽到這句話莫水這個傻逼像是突然發現門外站的是他老爹一樣下床屁顛屁顛地去給他開了門,根本就不去想想班主任他老婆從來就沒大過肚子又哪兒來的孩子這樣的問題。結果早點沒吃到還被樂凱的奸計得逞,讓他看到了田明在的床是空的。

他看到後便問我們田明在搬到哪去了,錢進撒謊騙他說田明在和他一個老鄉出去租房子了,還特意強調了一下哪個老鄉是男的。但是樂凱顯然對這個答複不滿意也不相信,使盡渾身解數來套他們倆。可莫水這會經過萬深的教訓已然學乖巧了不少,而錢進一向都守口如瓶。這樣做並不是怕他告訴輔導員班主任後田明在會有麻煩,是怕他那張烏鴉嘴到處去亂講以至讓還不習慣的田明在受到什麼刺激。

樂凱見這招不靈就對莫水使激將法,說莫水不敢講是怕再像上次偷看萬深他們一樣被田明在收拾,見這還不行又說莫水沒用,到現在還是處子,連個野雞都找不上吃。莫水聽了這些後憋了一肚子火卻有不敢怎麼樣,嘴角不停顫抖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要不是我實在看不下去喝止了樂凱,莫水恐怕當場就真的說漏嘴。

樂凱走後莫水窩了一肚子氣沒處發泄,最後隻得出去喝酒,其間又可能去了那些紅燈區。晚上回來的時候滿口酒氣外加滿身香氣,所以在錢進隨便一問之下就露餡了。不過錢進知道後並沒有怎麼驚訝,隻是說莫水糊塗。這可能是在他認識的人當中不乏有“莫水”的緣故。

再就是我和良萍的事了。在那晚過後的第三天,向男有拉著我們去下牢溪搞了一次野炊,還在那兒搭帳篷住了一夜。也就在那天,我和良萍有了第一次比較真實的身體接觸。

先是她讓我教她遊泳,於是我在五月初的溪水裏抱著她泡了將近兩個小時。之後我們去捉螃蟹,她看,我抓。在看到一隻大螃蟹的時候可能是我們都太興奮了,以至於我們都低俯身體仔細地注意著它的遊走隨時準備瞅機會抓它,而她就一隻手搭在我肩上緊緊依偎著我,所以在我抓到它起身向她炫耀的時候,不小心把嘴貼到了她嘴上。更要命的是她不但不躲還主動伸出了舌頭。接著晚上兩個人又在帳篷裏睡了一場清白覺。

經過那件事後我們仿佛又親近了許多,走在校園裏更像戀人了。她開始和我講一些她和段遜的過去,跟我講她的生活圈子,包括家人、朋友,甚至不管我願不願意都拉著我去和她的朋友吃飯。這中間我又見到了那次在我們寢室樓下被我罵的那個女生,並且知道了她叫姚姍姍,聽良萍說她在我們學校很吃得開。她在知道我就是良萍的男朋友時先是驚愕接著是嘲笑繼而變為鄙夷,這叫我非常不舒服,那天差點一走了之。但我隨即想到自己本來也就算不上真是良萍的男朋友我和她之間隻是遊戲,還有看到一旁的良萍不停給我使眼色,於是打消了那個念頭。

我自己在良萍的影響下也不知不覺地變化著。和她在一起時想到芳萍的時候多了但是卻不難過了;去食堂吃飯即便她不在也自覺地排隊了;坐二十三路公交也懂得讓座了;她在身邊時想抽煙也徹底忍住不抽了;吃完東西後又記起把手裏的垃圾扔在垃圾筒裏了;看到一些不平事也慢慢憤怒甚至是插手了,樂凱擠兌莫水我插嘴就是個例子,那天我差點湊他,怪不得向男走的時候說我的激情又回來了。隻不過當時我根本沒細想,然而現在想通之後我又莫名地惶恐。

還有就是在良萍的教育下我多少培養起了一點對英語的興趣,有時候還會和她用英語來兩句對白。這讓我對剛剛過去的四級考試的結果滿懷信心。而我也是在考四級前才明白上麵那些話的。

那天晚上在幫我複習完四冊英語書後,良萍還是擔心我過不了,所以她說想替我去考。她說去做個假證件就行,而我聽後則是嚇了一大跳,代人考試這可不是說著玩的,何況還是四級。學校要是不小心查出來我又沒關係找人幫忙那我們倆必被開除,這她肯定知道,但是卻還願意冒這個險,可見我在她心目中已不再像是玩伴那麼簡單。即使說我讓她對段遜有所淡忘她要報恩,可也決不會傻到拿自己的一生前程來開玩笑的地步。當時我想通這些後既感動又悲慟,我始終還承受不起她的那份情,所以我斷然拒絕了她的好意。為此她還差點急得哭了,在後麵的幾天裏不停地勸我,而我每次都用學校的規定義正嚴詞地拒絕著她,直到我考四級前一天晚上她才沒說,而是像母親叮囑兒女一樣讓我在考場上千萬別慌張,用她這些天教我的知識認真對待每一道題目。我當時聽著她在我肩頭飽含深情地說著,心裏五味陳雜,說不清楚接下來應該以何種方式來結束我們之間的遊戲才會讓兩個人都容易接受些。

昨天她又說要我今天陪她去給姚姍姍買生日禮物,所以現在我在猶豫是不是等會兒就和她說。遊戲總會在程序運行完畢的時候終結,而我們之間的這個遊戲的程序對我來說似乎已經早結束了,剩下的餘波,也還是叫它早點平複好些,以免等它開出花來的時候我無法給它一個豐碩的果實。

“端木,我在這兒呢!”剛到南苑,我就看到她站在門口等我。此時正值清晨,她身上披著一層晨光,尤顯美麗。

“怎麼這麼晚啊!有事嗎?”過去後她問我,臉上已經徹底沒了我初見她時的憂鬱。

“沒!等多久了?我們走吧!”

“你吃過早點了嗎?”

“吃過了。”

“那我們走吧!”

到了街上,我心不在焉地陪她轉,她卻像孩童般高興地挑選著禮物,並不時地拿著兩件飾物來問我哪個更好。

“良萍,今晚我不去行嗎?”等她買好禮物我們回到學校走進自習室坐下後我問她。

“為什麼,你今晚有事嗎?”她瞪大眼睛看著我。

“沒……不不不,有事,有事!”

“嗬嗬!什麼事呢?”她微笑地盯著我。

“你就陪人家去一下嘛!我已經跟姍姍說好帶你去了,而且我希望這次你們能化解掉之前的不快。”見我不說話,她開始向我撒嬌。

“你應該知道我跟她不和,我們相互看對方都不順眼,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你就別勉強我了。”我實在不想再過多介入她的生活圈子。

“不是有我在嗎,好了啦!就陪我這一次吧!現在趕緊看書,過不了多久就該走了。”說完她低下頭看起書來。

最終我還是在她的軟磨硬泡之下和她去了。走到KTV包房裏姚姍姍看見我上來就是一句“怎麼又是你啊!你還賴著良萍不想放手啦?”我聽到後心裏特不是滋味,恨不得煽她兩個耳光,告訴她如果不是因為良萍,這種場合就算求我我都不來。良萍聽她這麼說後滿臉笑意頓時沒了蹤影,寒著臉盯著姚姍姍。姚閃閃也似乎意識到說得有些過分,於是笑著對良萍說:“良萍不好意思啊我說錯話了,你帶你朋友隨便坐。”說完去招呼其他人了。

在這個他們看來雅致而我看來則是奢侈的包房裏坐了幾個小時後那群穿著豔麗的男男女女終於靜了下來。良萍很少和他們說笑,就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聊天。我偶爾也會和他們閑扯幾句,但總覺著融入不到氣氛中。我不得不承認在某些地方我還不入流,跟不上時代的腳步也不想跟上這種腳步。

這個PARTY最終在十點半的時候結束,當聽姚姍姍說完“今晚我很高興有這麼多朋友陪我一起渡過了我二十一歲的生日,我想說謝謝你們讓我又多了一個難忘的日子,我們來年的今天再聚”時我籲出一口氣,聽著那些空洞的掌聲和歡呼聲,心想難道這就是新時代的年輕人的快樂所在嗎?

如果是,我寧願永遠傷悲。

回去學校的路上良萍說她其實也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人活在社會中,總要什麼人都相處一些,這樣才能知道社會的複雜,更有利於我們將來在社會上立足。她說她知道我不適合那樣的場合,但是她想要和我一起經曆些東西。

她告訴我說這個PARTY花了將近三千塊錢,我一點也不驚訝隻是有點想不通。學校裏學生的貧富差距就像校園裏的桂花樹,大的可以大到幾個人才能合抱,小的小得當你走過它旁邊時會誤以為它是一根草。這個社會有人花三十萬吃一頓飯,相比下來他們花的那麼一點並不算什麼,我納悶的是在想他們花的值不值。也許在他們看來這份花錢買來的快樂值得,但在我看來還不如直接把三千塊扔了,那樣至少不會助長我們日益攀高的欲望。

送她回到南苑,我們互道晚安,然後我折返西苑。

“良萍!”走了幾步,我轉身叫住已經上樓快要消失的她。

“啊!有事嗎?”

“我……你最近想到段遜還難過不?”我還是決定今晚結束我們之間的遊戲。

“你有話想和我說,對嗎?”她似是想到了,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無比緊張。

“良萍,要不……我們散了吧!這樣下去我怕你剛走出來又陷下去,我不是一個值得你愛的人,同樣我也覺得你不適合我。”

……

“你真這麼想嗎?”許久,她忍住眼裏打轉的淚水低低說道。

“恩!我們剛開始就是遊戲,現在結束它,對各自都有好處。”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分明猶豫了。

“好!”

“那我走了,再見!”也許是不再相見。

……

“端木……謝謝你這段時間陪著我。”走出去幾步我被她喊住。

轉身,晦澀一笑,“嗬嗬!謝什麼啊,你不也陪著我嗎?走啦,保重!”說完快步離去。

忍著不爭氣在眼眶裏打轉的水,獨自走在這條寬闊卻擁擠的大學路上,我突然發現要錯失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原來這麼容易。之前的那幾句話帶走的不隻是我和良萍間的情分,也似乎帶走了我對愛情僅餘的一點渴望和期盼。這份不該的愛它來得是那麼顯而易見,然而卻又來得那般的不適時機。在我毫無準備的時候悄悄地出現在我眼前,又在我猶豫不定的時候匆匆舍我而去。

為什麼她沒有一句挽留的話呢?

到西苑後我跑出去喝酒。當一瓶苦辣的枝江大曲順著喉嚨傾瀉而下後,我晃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向寢室踱去。這之間我很想哭,但是忍住了,我不停地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遊戲,是一個很自然的結果。不管你曾經在它裏麵有多麼歡愉,對它有多少留戀,它總是虛的。

早上醒來我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昨晚我的意識隻行駛到敲響寢室樓大門的那一刻,盡管後來有不少模糊的畫麵,但是我已經想不起來了。依稀隻記得有個白色的身影微笑著向我奔來,我想要緊緊抱住她不放,然而卻怎麼也抓不住她的手,雖然她一直在我身邊徘徊。

“端木,醒啦!”剛進門的錢進打斷了我的思緒。

醒了我也還是沒能抓住她的手。

“昨晚是你們把我弄上來的?”說完才發現這句話問得真他媽的有水平。

錢進顯然看出了,所以他並沒有回答,而是問我為什麼突然喝起白酒來,在他的印象中我是從來不喝白酒的。我說我和良萍分手了,他“哦”了一聲便沒再問隻是他那聲感歎我聽來似乎另有含義。

我拿出一支煙叼在嘴裏,要點火的時候突然想起良萍以前勸我戒煙的畫麵,於是把它遠遠拋出了窗外。然後我又想起昨晚喝酒的事,那是我三年來第一次喝白酒,前一次是在我高三上學期的時候。那次是因為芳萍,我記得從不喝白酒的我一口氣喝下了一大瓶茅糧,害得寢室的人當晚不停地給我打掃嘔出來的東西和安慰號啕大哭的我。第二天睡到中午我感覺胃裏痛得要命,而那時學校搞全封閉管理,但是裏麵連個校醫都不養,所以我隻得邁著蹣跚的步子向學校大門走去。到門口後保安死活不讓我出去,還口出妄言說要不是在學校像我這般跟他們糾纏早把我踩扁了,氣憤之下我忍著胃裏的疼痛讓他真正嚐了一下被踩的滋味,然後大搖大擺地出了門。到醫院後醫生檢查後說是胃出血,到學校後老師把我開除學籍留校察看。自此我便發誓不再喝酒,高考後又改為不再喝白酒。

現在,總算是毀了。

一個誓言的湮滅,總是示意著一段痛苦的開始。

這一天我就這麼賴在床上把它給混過去了,既沒洗臉漱口,又沒穿衣洗頭,就隻在憋不住的時候上了趟廁所,連飯也是麻煩錢進給我帶上來趴在床上吃的。

我以為一天的時間足以讓我看淡昨晚的事,但是第二天醒來,我仍舊想她。而且感覺無比的強烈。

幾天後我盼來了這個夏季的第一場雨,一場連續下了幾天的傾盆大雨。剛下起的那天晚上,我光著身子上樓頂把自己澆了個透,並借著雨水的遮掩讓自己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最終在我眼淚逝盡的時候我埋葬了對良萍的說不上該還是不該的愛戀。

這注定是一個多雨的季節。那場雨後,老天總是隔三差五的哭泣,仿佛是在為我們分開而感到傷懷一般。然而我卻沒有再哭,每天來來回回穿梭在校園裏像架機器一樣被學校機械地操控著。偶爾我也會跑到江邊去對著滿江奔流不息的渾濁默默回望和良萍走過的日子。

有時在某個深夜特別想她的時候我就給林萍打電話和她胡侃,而每次她在聽出我不對勁的時候總隻追問我是不是和良萍鬧別扭了,每當這時我便會找借口掛斷電話,然後對著床板發呆。

一個月後我盼來了大學裏的最後一個暑期。

這段時間我回複了沒遇到良萍前的生活,隻是把自習的地方換成了圖書館。借著裏麵的喧囂我可以安全繼續奔我的飯碗而不必靜下心來思考我的人生和與良萍相關的事情。其間我戒了我一直認為自己放不下的煙,不為別的,隻為自己。

那晚之後我和良萍再沒巧遇或是有意地聯係對方。也許對她來說現在她已經能更妥善地處理感情而不再過多地為之牽絆。我想這便是大學裏的愛情,無需如兒時一樣大哭大鬧,要死不活。

在學校徹底空寂後的今天,我發現我的心似乎一直空著,所以我不想再讓自己本就空蕩蕩的內心置身於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我決定明天離開,回雲南去。

然而我不想回家,所以一大早就打電話回去欺騙爸媽說暑期要留在這邊工作不回了。爸媽在電話那頭沒說什麼喪氣的話,隻是讓我照顧好自己,不用記掛著他們。

放下電話我感到一陣心酸和深深的負罪感。

早上出去買好了車票,剛才又把該洗的被單和冬衣洗好晾妥當,衣服收拾好,現在我感覺無事可做。打開錢進的電腦,登上QQ,看到向男在,於是跟他聊了起來打算把剩下這點時間消磨過去。可是在他問起我和良萍發展到什麼程度的時我便借故說她找我要我出去趕緊下了線。

向男走後我們一直在聯係,由他口中我知道了國都也不太幹淨。他說“幹淨的城市漂不清人們的心靈”。他還說他和胡媛碰了一鼻子灰,甚至都想過要放棄他們的信念了,不過這世上無論在哪也始終生活著一些眼明心也明的人,所以他們在那兒也找到了幾個誌同道合的人,和他們做著諸如扶貧、請命之類的在別人看來的傻事。

關掉電腦後我想到了良萍,事實上我每天都在想她,隻不過感覺漸漸淡去。

不知道她回家了沒?按理說應該走了吧!誰會願意留在這樣一個傷心的地方呢?

走在校園裏,不知不覺轉到了以前上自習的那棟樓前。暑假很多人不回家,所以門是開著的,學校這樣做的目的是給想自習的同學一個安靜的場合,而效果卻往往適得其反,很多教室都被情侶用來當作談情說愛的浪漫屋。

不知道是出於對教室的懷念還是對良萍的思念,我升起一種想去那間教室坐坐的念頭,於是朝樓門口走去。

進門、上樓,步伐由快變慢、行動從急至緩。最後我停在門口始終不敢打開那道木門。

我看見裏麵坐著一個雪白的身影,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野茶花的清香。

轉身,我離去。

既然結束就別再相互打擾,既然錯過就不該還想糾纏。

“端木!”再給我兩秒鍾,我便能消失在走廊裏。

再轉身,我別扭的笑,“我隻是路過而已。”

“可是我一直在這兒等你,每個周末都是。我在等你的出現,不管是不是路過。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她邊說邊走近我。

“你沒回家嗎?”我低著頭問。

“端木,別叉開話題,看著我的眼睛,好嗎?我有話問你。”她站在我麵前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癡癡地望著我。

“什麼話?”我抬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眼睛無比清澈。

“你看著我!我們能不能不分開。”她伸手抓住我的手。

“那隻是個遊戲,而且已經結束了。”

“可是你不想結束,對嗎?我也不想,我們都不想。”

我沉默不語,手任由她緊緊握者。

“既然我們都不想就這樣放棄對方,為什麼不給彼此一個機會呢?那個遊戲是結束了,而且它應該早點結束,因為我們真正想要的不是一個遊戲,而是一份真情,不是嗎?”

“良萍,我……”抬頭,我看到她此時的眼睛裏透著執著,到嘴邊的話停在了舌尖上。

這份愛又一次向我走近,而且不帶一絲汙濁。我敢伸手去抓嗎?我能嗎?

她不再說話,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期待著我的答複。這一刻,我寧願自己是個啞巴,又或是聾子、盲人,既不會說,也聽不到,還看不了。

然而我不是。

所以下一刻我伸手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裏,“良萍,再給我兩個月的時間,好嗎?讓我回去再回望一次那個女孩。”

“好,我等你!”她對著我的胸口靜靜說道。

列車“隆隆”起步,駛向家的地方。坐在車廂裏,看著不斷向我奔來又逝去的景物,心裏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同樣的一班車,在同一個地點、同一個時間,駛向同一個終點,隻是那兒,已經沒有等待我的愛人。兩年之前我搭著它回去挽回那一份愛,而現在,我卻要回去親手把它埋葬。

昨晚良萍也回家了。她說昨天是她在那兒最後一次等我,她說老天是眷顧她的,在她就快要絕望的時候把我拉到了她的眼前。而我卻不知道伸出的雙臂能否從此就緊緊把她擁在懷裏。

當春城的輪廓依稀出現在車窗外時,空氣中少了一份之前的燥熱而多了一抹沁人心脾的涼風。天空漸漸變得湛藍,大地慢慢濃綠,隻是這些熟悉的景象此時多了一分陌生。

掏出手機給亮晴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馬上就到昆明讓他有空的話來接我。他在電話高興得說話打結,說不管有沒空都一定來接我。掛掉電話,一股暖意在心底蔓延開來。

亮晴是我兒時的玩伴,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獨自在昆明一家房地產公司打工。

我和他相識在一場鬧劇中,那時剛升入初中的我不知天高地厚,開學的第一天就在教室裏眾目睽睽之下脫了他的褲子,企圖嘩眾取寵。結果不巧被班主任看到,而在他含著眼淚說出“不關端木諾的事,是我自己的扣子壞了”這句話時,我記下了“奎亮晴”三個字,同時記住的,還有他的人。

爾後的日子我和他成了最好的朋友,相互喊對方“親家”。我們一起打架、一起喝酒、一起同吃一個包子同蓋一條棉被同追一個夢想。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了我們的中學時代,之後我們分開,在我離開故土獨自到外地求學的那一年,他也同樣背起行囊遠走他鄉。然而三年的時間絲毫抹殺不了我們對彼此的惦念之情,盡管這期間不斷有朋友從我們指間溜過。

他,還會像以前一樣嗎?

還沉浸在與他的回憶中,火車“哐堂”一聲停住,我到站了。

下車,我一眼便見到他在站台上四處張望。

曾幾何時,不也有一個姑娘如他這般盼著和自己見麵嗎?

遠遠看去,他高大結實了許多,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弱不禁風的孱弱少年處處都要我庇護了。站在人群裏還是那般顯眼,一頭卷發肆無忌憚地披在頭上,一件橘黃色的T恤和一條開了洞的牛仔褲搭配著一雙大得誇張的球鞋,不知道的人八成會以為他是個小混混。

“亮晴,這兒!”我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喊住仍不停張望每節車廂出口出的他。

轉身,他略顯焦急的臉龐在看到我後掛上了我熟悉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條線,嘴角裂開,露出一排被煙熏得有些發黃的牙齒。

他一麵向我走來,一麵微笑,然而卻不說話,直至站在我身前也仍是楞楞地看著我傻笑。我的情形也和他差不多,就那麼笑著看他,心裏似是有千言萬語,卻口齒難開。

“幾年不見,你一點也沒變,還是當初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等站台上下車接友的人走空的時候,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邊拍邊發抖,眼裏有東西在閃動。

“哪兒啊!看上去老多了,倒是你沒怎麼變,嗬嗬!就是結實了許多,另外頭發也長了點。”看著他的眼睛,我心裏酸酸的。

“哈哈!我看我們也別再婆婆媽媽的了,你坐了兩天的車肯定又累又餓。走!我們先去吃頓飽飯,然後我帶你到我那兒去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去爬西山。”他走上幾步一手拖過我的行李箱,一手摟住我肩膀向站口走去。而我看到他在摟住我轉身的那一刻眼睛在拎著行李箱的那隻的肩膀上蹭了一下。

出了站口,他放開我攬下一輛出租車,把箱子小心地放進後備箱後拉著我鑽進了車裏,然後對哪個的哥說“黃土坡”。的哥看了我們一眼隨即踩下油門向黃土坡的方向駛去。

汽車上了滇池路後我對他說:“亮晴,我們下去走一會兒吧!”他不同意,“你坐兩天車早該累壞了,直接過去得了,還有好遠呢!”然後對已經減速的的哥說:“師傅,繼續開車!”說完遞上一根煙,的哥滿臉堆笑的接了。之後他遞給我一支,還是紅河。我說我戒了,他看了我一會兒,把煙收回去自己點燃,吸了一口,“戒了好,你本來就不應該抽,煙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也想戒,可忘不了。”說完把頭轉想窗外。

到了滇池邊,我喊的哥把車停下,在他們倆都不樂意的情況下把亮晴拉下了車。出租車走後他問我是不是怕那個地哥黑我們,我說不是,我們倆在一塊兒誰敢黑我們那不是找死嗎?同時又想起第一次到昆明時被一個的姐載著滿城亂跑的情形來,結果那次我要找的地方離我坐她車的地方不到一公裏的距離。

我們沿滇池畔走著。海風攜了一股惡臭吹打在我們臉上,讓我不禁感歎這顆惜日的高原明珠在人的糟蹋下如今已變為了一灣臭水,再不複當年的風采了。看著裏麵在臭水滋養下不斷瘋長的水葫蘆和青苔,我覺得它們就像現在還仍在岸邊捕魚的、在裏麵開船做生意的人群一樣,不停地索取著它僅餘的一丁點兒資源來肥壯自己。

“這個臭水塘有什麼好看的!已經徹底被人給糟蹋了!”亮晴的話在我耳邊回響,聽上去有些憤怒,又有些無奈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