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古木參天,偶有幾束陽光刺破層層密葉,最後也隻落得絲絲縷縷的下場,被周遭大片的灰暗渲染,更顯陰戚。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摻雜腐葉常年化不開的朽味,讓人隻欲奔逃,卻又在簌密的林間眨眼迷了方向。

死一般的靜謐,仿佛歲月也在此間停了腳步,悠悠而過。

突然,墜地的落葉間猛地躥出一隻鬆鼠,受驚一般向前狂奔。好似湖水投入石子,泛起漣漪,層層蕩開,隨後,不知從哪兒冒出幾隻林間野兔,驚慌失措四散奔逃……林中棲息的數鳥被聲音驚起,翅膀撲散的簌簌聲和著野兔踩在積葉上的細碎聲,終於給這不知沉靜了千年萬年孤山遠林注入了一絲難得的生命的活力。片刻後,野兔跑遠了,鳥兒茫然地落回林間,重新閉目養息,山林重歸寂靜。一切好似未曾發生過,隻有依然悶濕的空氣裏,幾絲微不可聞的淡淡血腥味。

日頭西斜,收走吝嗇給此間的最後幾縷陽光,天地隻剩一片黑暗,配合著長年縈繞不去的陰濕,這裏更像是被上天遺忘的人間地獄,張著黑漆漆的大口,隻楞八叉地獰笑著,但由你進,不讓你出。不知何處傳來幾聲烏鴉沙啞的“咕咕”聲,給這本就鬼魅的深林,陡增了幾絲不祥的意味。

夜漸漸深了,周遭一片寂靜。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得快讓人忘了自己的存在,隻認為此身已與天地融為一體。

夜晚的林間薄霧已起,四周朦朦朧朧,仿似幽幽九泉。

慢慢地,幾個黑影由遠及近。薄霧籠罩間,來者一襲黑衣,一時竟看不清楚身形。待再走近一點,赫然發現,所來者竟不下百數。一片片暗色聚集,幾欲衝破薄霧的束縛。微弱的星光照耀下,黑影人手中光亮一閃,隻見利劍之上,血跡斑斑,無聲地散發著嗜血的氣息。黑衣人或持劍,或挽弓,呈半包圍的攻勢,前後相顧,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緩緩前行。若不是相距漸近,甚至聽不見腳觸積葉的沙沙聲。來者竟個個是內家高手,實力不容小覷。

突然,四周高懸的樹葉劇烈地顫動起來,發出瘮人的刷刷聲。一名黑衣人頭也不抬,搭弓引箭,利箭飛射而出,與空氣擦出細細的“倏倏”聲,轉眼沒入林間。意料之中,除了片片落葉,什麼也沒留下。樹葉的震顫卻在一瞬間停了下來。眾多黑衣人神色未變,依舊緩步前行,隻是陣勢卻悄悄收緊,緊握利劍的雙手,慢慢呈現攻擊之勢,肅殺之意,在這綿延古林中的寸方之地,無言地蔓延開來。

四周依然一片寂靜,萬籟無聲。密葉層層疊疊,仿若巨蓋,將萬物籠罩其間。這浩瀚的天地啊,看不清這世人到底在執迷些什麼!

走在最前麵的黑衣人猛地停了下來,單手示意,一眾黑衣人驀地停下了腳步,架起了防範。當首的黑衣人仔細看了眼眼前好似與它處並無不同的層層積葉形成的地麵,輕哼一聲,高舉利刃,使出七成之力,猛然往下一刺——想象中的埋伏者的痛呼聲並未傳來,黑衣人眼中閃過驚疑,尚未反應過來,一隻利箭憑空自林間躥出,直奔麵門破空而來,而這來勢洶洶的利箭,卻僅僅隻是林中隨處可見的落地的樹枝,難以想象持箭者的功力之高深。倉皇間,黑衣人側身收力提劍砍去,卻沒想到一劍揮了空,利箭以奔雷之勢,一往無前,黑衣人身後三個同伴還未來得及看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已被利箭刺了個通透,再也走不出這蒼邁古林了。還沒來得及為自己感到慶幸,當首黑衣人驀地隻覺頸間一疼,有細微的紅霧在空中飛揚,身體不由自主地栽倒下去,他努力地睜開眼睛,想要再看看這留戀的世間,卻隻看到了厚厚的密葉,那麼高遠,那麼蒼涼……

變故發生在一息之間,身後的一眾黑衣人隻看到前麵的同伴在一個個倒下,還來不及上前查探,四周繁複的密葉中,突然射出一隻隻利箭,呈包圍之勢,將眾人囊括其中。挽弓的黑衣人迅速退回內圈,引箭射往利箭來之方向;持劍的黑衣人轉回外層,持劍揮砍四麵而來的利箭。井然有序,卻又一片狼藉。突然,四麵而來的箭雨倏地停了下來,黑衣人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一人仿若自九天而下,落於陣中,甫一落地,大殺四方。挽弓的黑衣人尚未拔劍,就已成為一縷縷遊魂。但見來人身姿頎長,一身白衣翩翩,雖然長途奔襲,白衣之上點點汙跡與絲絲血色相得映襯,卻絲毫無損其步態從容,風姿卓絕,在這樣緊張的形勢下,嘴角似乎依然擎著一絲溫和的笑意。如此一清雅貴公子,卻以樹枝為劍,出手狠厲,黑衣人與之甫一打罩麵,尚未來得及欣賞如斯容顏,就已成為其劍下亡魂。挽弓的黑衣人一瞬之下倒下十數人,持劍的黑衣人方回過神來,紛紛上前,試圖攔截這位不知應當稱其為謫仙還是殺神的絕頂高手。不料,還未有幸與這位白衣公子過手,四周的林間突然躥出五位青衣男子,手持利刃,招招致命,瞬間衝破黑衣人的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