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後的第十六天,小蕭如期回格州日報社了,跟著她的除蕭媽以外,還有兩個婦人和一個年輕壯小夥,穿著黃色的軍人服裝,英俊而威武。小華一見,心裏咯咚打了個嘰呤:“莫不是她的那一位?”原來:這小夥便是小蕭姨娘陳範氏的兒子、她的表哥,從部隊受派公幹路過無城,昨天他順便看苗鳳舞,結果會到了,今天下午又一路來到巢城,準備明天就離巢歸隊。小華哪裏知道這一層,更不會透察姨表兄妹不得嫁娶的新規製。小華暗想,這倒好,她終於被人捷足先登了。
小蕭深情地注視著小華,小華也深情地注視著小蕭,兩個人似乎都傍若無人了,而心裏都歡喜十分,臉也都笑開了花。她道:“你沒有事,身體並沒垮,精神還是這麼足,我放心了。”他道:“見你胖了,氣色很不錯,可見病大好了,我也丟心了。”小蕭意識到冷落別人了,趕快把姨娘、苗幹媽、表哥一一作了介紹,小華先叫了聲蕭媽媽,又一一招乎了“您好”、“您好”、“你好”,那軍夥兒就握住他的手:“表妹有勞你費心了!”“不敢不敢,應該的。”小華道。這時小商已來到現場,一眼見到那軍小夥,也是一驚,心道:“不好,小蕭另有其人了。可惜、可惜呀!”小蕭又一一作了介紹。待小商和那軍夥握手時,小商說:“我是商玉海,幸會、幸會!”軍夥答:“我是陳誌明,幸會、幸會!”小蕭這時對小商、小華道:“我可先打招呼了:今晚我請客,在政府食堂小餐廳,要你們四位學哥和王姐,還有二龍哥、三龍哥、小柏作陪,可不準推辭啊!大龍哥通知王姐、小柏、三龍哥、大李、小馬,虎哥通知二龍哥,並要和他一同為我張羅,不能誤事的。我這表哥也能喝兩杯哩,你們就對上號了。紅酒嘛,一瓶也就夠了,今晚不讓王姐喝紅的,非得要她喝白的不可!”小商、小華隻好答應,然後兩人都準備離開。小蕭喊住小華:“你待跑到哪去?”“通知人呀,辦席子呀,現在已快下午四時了,我能不快跑?”小蕭吃吃一笑:“你這鵝!就知道辦事,不知道……”她想說“想人”卻不敢說,便接著道:“我剛在街上碰到小申哥了,席子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陪我們坐坐吧?”小華道:“這不好吧?你們一家人先嘮在一起吧,外人告退為好……”“不好!你能是外人?”小華紅了臉:“不說了。那我就為你姨娘、苗幹媽,還有你表哥安排一家幹淨旅館住宿?”小蕭聽了很中意,便笑道:“你倒並不鵝。但這件事也已請小申哥辦好了,就定在橋頭新旅社哩。你現在就在這裏陪大家嘮嗑,鬆散鬆散。”蕭母聽到蕭兒這席話,不覺歡喜起來:“這丫頭!管起小華來了。”陳母、苗幹媽和陳誌明表哥也笑起來了。小蕭紅著臉道:“笑什麼?我怕你們問這問那的,我一個人怎麼答上來呢?所以就請他這個‘百事通’陪大家嘮了。”苗幹媽道:“蕭兒說的是,都是一家人嘛,不必拘禮。”小華隻好坐下來等大家提問了。
誰知幾個人不問巢縣情況,報社工作,同事關係,而倒集中在小華家世、親人及他與朋友交往情況上了。苗鳳舞開口道:“聽蕭兒喊你鵝,是什麼意思啊?”不覺自己也笑了。小華答:“前輩笑,可見這是笑話唄。但我有些事確有點呆。”答著自己笑起來。小蕭道:“你自認是鵝了?這倒好!”小華不答,隻望著她,心想:我不過遲了一步而已。苗鳳舞又問:“聽說你父親沒了,你母親現在身子骨可好?”小華答:“父親死得這麼早,也怪我,我未能及時接他到身邊來好好調治,我是不孝啊!至今心裏還常常自責我是個不孝之子……”小蕭怕又會勾起他傷痛的神經,便道:“虎哥又來了,這農村前年、去年死的人多半是吃不飽肚皮,怪那些殘暴地方幹部瞎了眼睛,把農業生產搞糟了。伯父雖然沒在幾個月前,但他已病入膏盲了,神醫也治不好的了。莫再自責,莫再自責!”陳範氏道:“蕭兒說得是,你不必放在心上,還有個母親哩,敬敬孝,父和母是相通的啊!”“我母現在身子骨硬朗起來了。半月前我接到她的信……”小蕭心一動:她終於回信了,肯定是對我寫去的兩封信的複信。就道:“拿來給我看看可好?”陳誌明笑:這表妹怎麼能看人私信?小華道:“信在山上居房裏哩,明天給你看吧。母親在信中還告訴我,若現在回家,她就有自己種的很甜很甜的瓜給我吃個夠了。看樣子精神很好哩。”蕭媽說:“謝天謝地,神靈保佑!那就好,那就好啊!”苗鳳舞麵帶滿意微笑,又問:“你可有兄弟姐妹?他們現在還好吧?”小華答:“我有一個兄長和一個姐姐,我排行老三,沒有弟妹。兄嫂膝下有三個孩子,大姐早出嫁了。可是他們都餓得外流去了,至今我還不知他們下落啊。但我相信,他們終會返鄉和我團聚的。”陳誌明道:“對對,兄弟姐妹手足情,終究會聚在一起敬孝上人的。”苗鳳舞道:“這麼看來你很幸運啊,家庭很有希望呢!但不知你今後怎樣敬奉母親?”小華道:“我很想把母親帶在身邊過活,母子相依為命,甘苦同賞,患難同度。但她現在不願來,說等將來父墳歸了祖墳了,她或許就來了,她現在要照看我父親的墳。我隻好不敢違抗母命呀!”陳範氏道:“你母親待人處事可見不同凡響喲。”蕭媽道:“我也是蕭兒她爸歸了祖瑩,我才無牽掛地跟了蕭兒,母女相依為命。可見上了年歲人的心都是相通啊!你應該理解你母。”小華道:“前輩教訓的是。”苗鳳舞心想:這孩子通情達理,將來不但有前程,而且是個大孝子。
她又問:“你為何不讀完大學再工作呢?”小華答:“組織決定我提前畢業,分配工作,我不能不遵從。再說我家境貧寒,怎麼忍心讓父母經年累月負擔我呢?現在看來,我走這一步還救活了雙親中的一個——母親,要不然,恐怕母親也會死了!”小蕭連忙止住:“虎哥你又來了!這大學有什麼了不起?我看你比大學生不差分毫。大學生都能寫出你那些長通訊、精散文、好雜文?還有那些美詩詞?”小華道:“小學妹在塗脂抹粉了。我寫的那些玩意兒隻不過是工作需要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小蕭道:“你胡說!你那些轟動社會、為農村經濟呐喊的文章是一般水準人寫得出的?我就寫不出!”小華就勢反擊:“小學妹騙人了,這大江南北誰不知道你那兩篇小說的威風,一發出來就滿城轟動,把個《巢湖萃文報》搞得洛陽紙貴哩!”說罷望她笑。陳誌明問:“真有這事?”苗鳳舞道:“我讀過,我讀過,寫的確實不錯。不過這素材好象並非蕭兒一個人能空想的,倒是另有高人提供或者幫助。”小蕭道:“對對,確有高人指點,那首歌詞就是這位高人的傑作,而且還是他十歲時的第一篇詩作。”苗鳳舞道:“那歌不是你的原創?”小蕭道:“我哪有那等才氣啊!再學十年也寫不出哩。”苗鳳舞道:“詩確實寫得極好。這高人是誰呢?”“還能有誰?隻有這隻鵝!”小華連忙分辨:“不全是,不全是。”幾個人都哈哈暢笑。笑罷,陳誌明就要看刊有兩篇小說的報紙,小蕭道:“等會兒找出來給你吧。”這時隻見苗鳳舞又問了:“小華,你這樣有才氣、有誌氣的小夥兒,一定有姑娘家盯上你了?”小華答:“沒有的事。我是個貧寒人,誰家姑娘能看上我?”小蕭道:“不一定!貧寒怕什麼?因為貧寒就不肯盯,那她一定是個勢利小人,將來很可能腐臭不堪!”苗鳳舞笑,她倒看重小蕭敢恨敢愛哩。又問小華:“聽說你有不少同學在合肥讀大學?還有朋友在巢湖等地,你和他們經常來往吧?”小華答:“是的,多是信件來往,見麵機會少。但我寫信不多,所以有朋友埋怨我‘筆懶’什麼的。不過大凡有求於我的,我必支助,以為人家有難自己不幫能算朋友嗎?不怕您見笑,我雖貧寒,卻心存‘義’字,寧獨受其苦,也不獨享其甜哩,幫助同學我心裏樂意啊,故也不考究回報不回報。”
陳範氏想:這孩子也倒是個有情有意、很良善的人哩。蕭媽也想:大凡善良之人,便是好人,後必有好結果的。苗鳳舞更喜愛俠義之舉,但她想到丈夫當年俠義救人,後來卻又遭到其中一些不良之徒的陷害,以至早沒,又不免傷感。便道:“小華善良,肝膽照人,俠義豪氣,值得稱頌。不過我也得告誡:謹防不義之徒鑽了空子。你小小年紀也要早學會取舍,提高辨別能力,多交好朋友,不交惡心人才是。不知我這話中你意與否?”小華忙道:“前輩的教導很中意,晚輩今後注意就是。我知道,社會上的狗肉朋友不少,必得用心提防才行哩。”陳誌明道:“狗肉朋友萬不可交,交了害己、害家哩!”苗鳳舞又問:“在你的朋友中,難道沒有幾個知心的女流之輩?女人可是半邊天啊!”小華笑答:“不瞞前輩,晚輩這方麵經曆很欠缺呢。我在校讀書時大體不接近女同學,雖相識但不親近。工作後除了工作往來,我大體也是不交往年輕女郎,因為我有自卑心理,怕被人輕視,更怕被女郎輕視,所以幹脆近而遠之得了啊!”小蕭心裏嘀咕:怪不得這呆鵝曾經老跟我捉迷藏似地疏遠我,常常和我近而遠之呢!又不經意地道:“也不一定,我看你現時對我就很好。”小華臉通地就紅了,無言以對。心想:她怎麼能在她表哥麵前講這種話呢?存心讓我難堪不成?而且也不怕他忌恨我?算了算了,反正人家已經捷足先登了,她現在還能顧及到我嗎?想到這裏他尷尬地看了表:“唉喲,已經五點半了!我得先走一步,幫二龍哥去打點了。你們六時就去入席吧。”他說著站起來了。小蕭道:“不用你先忙,到六時我們一起走吧。”苗鳳舞微微一笑,對小華道:“你坐下,我還有一個問題問你哩,你答完也就完了。”小華忐忑不安地又坐下:“前輩請問吧。”苗鳳舞問:“小華,你母有兩男一女三個孩子,我卻一個沒有,現在就隻有蕭兒做了幹女兒,你給我做兒子吧,好不好?”在場其他人都是一愣,沒想她會問這個問題。小華不好立答,嘴裏隻是說“這個,這個……”苗鳳舞道:“你給我做兒子,你家母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而且你也盡可以給她養老送終,難道你不願意做我的兒子?”小華隻好道:“這個問題晚輩暫時不敢答,隻能請家母示下,還望前輩等待。不過能做您的兒子,我當然倍感榮幸之至了。”苗鳳舞哈哈笑道:“做我個幹兒子也行哩,就等你請示你母以後答複吧。”小蕭笑道:“做幹兒子可以先斬後奏哩,我那天媽不在場時我就先答應了,並還恭恭敬敬地叫了媽、叩了頭了。虎哥,你就先答應、喊聲媽、叩個頭得了。”小華看看小蕭,又看看蕭母、陳姨娘母子,見都是鼓勵眼光,便離座向苗鳳舞跪下,喊了聲:“媽,兒子給您叩頭了!”連叩三下頭。在場人沒一個不嗬嗬暢笑的。苗鳳舞忙親切地撫摸小華的頭,把他扶了起來,“兒啊,難為你了。待國慶節、中秋節時,你就請個假回和縣看看家母,也把我這份小禮帶給她吧!”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小包東西塞到小華的手上了。小華道:“就聽媽的,元旦時我再看您去。”小蕭道:“你看兩個母親時,可別忘記帶我去啊!”小華道:“這恐怕不行吧?”小蕭不依道:“你這鵝,我說行!就行!”苗鳳舞道:“行!今年我要你們一個做我幹兒、一個做我幹女,明年我還要你們一個做我幹女婿、一個做我幹兒媳哩!”說完哈哈大笑起來。蕭媽、陳姨娘同時道:“行!太好了!”陳誌明笑對小華、小蕭道:“別都不好意思啊,母命可是難違哩!到良辰吉日那天,可不能忘了請我這個表哥喝喜酒哇!”小華這時已盡釋前疑了。小蕭則俏皮地道:“表哥,今晚不是就請你喝酒了?讓你喝個醉!”苗鳳舞站起來一本正經地道:“蕭兒既然這麼著急,那我們就走吧,去喝華兒、蕭兒的訂婚喜酒囉!”說得小華、小蕭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笑也不是,兩張臉蛋比熟透了的紅蘋果還紅,隻得跟著一道往餐廳走了去。
晚席後,小蕭陪母親、姨娘、幹媽和王英看了一場戲,小華陪表哥、小商、大李等人看了一場電影,然後都盡興、歡悅相別。這天夜班當然還是小華代了。而小蕭哪肯就睡?當然就陪著小華了。這也無須贅筆。不過華男舒、蕭秋麗訂婚喜酒這件事,第二天就在報社、廣播站傳開了,大家都為他倆祝福哩……
轉順立秋過去、處暑來臨,又轉順到了白露,接著又是秋分。天氣漸漸涼了,秋高氣爽,晚造成熟,景色十分宜人。小華、小蕭心情舒暢,青春蕩漾,除了工作,一有閑暇,兩個人便碰在一起談天說地講人和。他們好在有蕭母把生活安排得妥妥貼貼,吃喝在一起,三口人的小日子過得和美又甜蜜。每逢星期天,蕭母總愛打發小蕭:“去把你王姐找來吃一頓!”又打發小華:“去把你商哥、申哥找來喝兩杯,聚聚敘敘話。”因此每到星期天,這裏成了年青人的快樂天地了。當然,大李、小梁、小馬有時也會被邀來的。不過小柏報考安慶美專被錄取了,早離開報社入學去了。那天小華對小蕭道:“乘著年輕,多學點東西是對的。小柏有美術天賦,他又肯進取,將來前途就更遠大了。”小蕭道:“是啊。不過我喜歡學校生活,倒不是想上大學,而是能當名教師就心滿意足了,最好就當小學教師。”小華道:“不瞞你說,我因為曾經立誌當個小學教師才入了洪師的,難道你也有這個願望?”小蕭望著他良久才說:“你應該升造,當個大學教授才好。”小華笑道:“好是好,隻是和你兩地分居不好啊!”小蕭道:“我才不跟你分居哩!大學不是有附中、附小?我就到附小,或者附中去。你在哪裏,我也就在哪裏。還有三位母親,都住在一起,多好呀!”小華笑著低聲道:“還有我們的小寶寶呢?難道不在一起?”小蕭臉一紅道:“你急什麼?等我們安置好了,我就給你一胞生三個孩子,叫做‘三胞胎’,兩男一女,或者兩女一男,讓三位母親各抱一個寶寶逗樂……”小華用右手食指在自己臉上掏,笑道:“羞、羞、羞!你倒是真善解人意,怎麼知道我也有這個願望的?”小蕭吃吃笑起來:“心心相印唄!得了,不與你無聊了,我這篇散文還未脫稿哩!”
轉眼到了國慶節,離中秋節也隻隔四天。小蕭這期間夜班緊,休息少,很覺疲倦。小華道:“中秋你就不去看婆婆了,可好?”小蕭急了:“你想反悔?不行!”小華道:“那這幾天的夜班工作就交給我代吧?好讓你休息休息,恢複疲勞。”小蕭想了想道:“就讓你周日、周二代吧。周三我們一早就乘班車走,一到香泉你先睡大覺就得了。”小華笑道:“我在車上睡上一覺就足夠了。到了香泉還睡什麼!這次到香泉頭尾隻兩天,還有閑工夫與床板打交道?”小蕭也笑道:“你是夜貓子嘛,由你吧。不過,夜貓子白天也是睡覺的哇!”“我沒事,你莫擔心就是。”他就向何組長請假了。老何道:“你們去吧,周三的夜班工作交給我好了,那一套報社別人可幹不了。”小華道:“謝謝組長關心,我們周四晚一定趕回就是。”何組長笑道:“我知道你們這次探親不同平常,多呆半天、一天也情有可原,不必太緊張了,太勞累了。反正周四夜班也由我代吧。”小華把老何的這番話轉告小蕭,樂得小蕭跳了起來,還真想在小華臉頰上親一口哩。到了周二(也就是中秋節前一天)下午,蕭母已幫他們把要帶的禮物購買、打點好了:兩包月餅、兩斤食糖,一袋水果、一套秋裝。苗幹媽送的禮品小包裝的是五百元人民幣和一百斤糧票、二十斤油票;一對赤金耳環、一雙黃金男、女手戒指。蕭母見了心裏酸酸的:她知道這耳環、女戒指是苗小妹給蕭兒的見麵禮,男戒指則是給華兒的見麵禮,而他卻轉請華母處理,可見用心之深啊。她這給下輩的見麵禮可是她傳家物呀,現在她一股腦兒就送給華母安排了,可見她多麼敬重華母了。
八月十五日一早,小華和小蕭帶著挎包,告別蕭母,歡歡喜喜趕上開往和縣的班車。一上車小華就對小蕭道:“你給我遮遮風,我就以車聲為催眠曲了。”說著他就靠緊車座睡熟了。小蕭想:“他還真挺得住這噪煩的吵鬧哩,可見他確是個能經受風吹雨打的男子漢了。”不由得更加依戀他了。汽車一路停停跑跑,不覺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待停靠西埠站時,小華神奇般地從睡夢中醒來,對小蕭道:“下車吧,我們還要乘十一路汽車走二十裏哩!”小蕭想:他真精靈,怎麼知道就要下車了呢?其實她哪裏知道,大凡小華心中專注的事情,雖然睡了,也總是半睡、半醒,即使熟睡了也不會誤了該辦事的時間。這或許也是他長期養成的習性吧?
他們一路行進到香泉,小華不覺累,小蕭也不感到多累,因為她也不是個弱不經風的姑娘哩。他們到了家,華母正在家裏等著。因為她十天前就接聽到小華的來信了。小華信中告訴母親:中秋節要帶給老人家最大的驚喜和安慰哩,所以她一早就把家裏掃抹得幹幹淨淨,把茶水也準備好了,正待準備中飯哩。心裏想:莫不是華兒要帶個姑娘來家看我?
小華見母親身體健朗多了,便走過去把板凳擺正,拉媽坐好,然後就跪在她麵前了,小蕭也忙跪下,二人同呼:“媽,兒子、蕭兒給您老人家叩頭了!”華母連忙扶他們:“我兒,莫要多禮,莫要多禮!”小華、小蕭不肯就起,小華道:“兒子認了位幹媽媽,沒先請母示,望母親見諒吧。”華母道:“我相信兒子認的幹媽一定是位善良之人,她比我大就是我姐,比我小就是我妹,我隻有哥,還沒有姐和妹呢。這倒好,兒子把我認來了!我高興啊!孩子,你們快起來吧,讓我好好看看你們。”小華、小蕭就雙雙站起來。就聽華母道:“華兒長壯了,蕭兒好俊啊,快都坐下吧。”小華就把幹媽作主,已和小蕭訂婚的事說了一遍,又把幹媽給母親的禮物包呈上。華母歡喜著,又打開了包,感動得兩眼滴出淚來:“你這幹媽真是個識大體的大好人啊!”隨又擦幹淚,向著小蕭道:“好蕭兒,你不嫌華兒,可見是個極善良、極重情份的姑娘。”說著就把那對赤金耳環交給了小蕭;又把那雙黃金戒指分別交給小華、小蕭。小蕭見華母把男戒交給自己、女戒交給小華,不覺詫異,但也不好說。兩人接了後都同聲謝道:“謝謝媽媽厚贈。”華母道:“我現在太歡喜了,要見你們都戴上讓我享受眼福哩!”小華當然知道媽媽的用心,就把女戒套到小蕭的右無名指上了,小蕭這才會意,就也把男戒指套到小華的左無名指上了,然後她把耳環戴上雙耳,兩個人同時站起來讓華母看。華母嗬嗬大笑:“我的窮兒子終於娶到了知書達理的好媳婦了。你們婚後可要一直戴到永遠呀!”
華母說完就到房裏翻箱倒櫃,找出了小紅綢子包得嚴嚴實實的玩意兒,對小華、小蕭道:“這裏麵包的兩個小玩意,還是我家祖傳的哩。不瞞你們說,我家曾祖父曾在清王朝繼續做大官,曾祖母是個十分賢淑的人,她在世時,為每個兒女備了一份傳代物。後來就給我祖母備了這一份。我祖母後來又把這一份贈給了她兒媳——我的母親。這時家境早沒落了。但我母可看重我哩,我出嫁時就把它交給我,作為陪嫁了。裏麵原來還有一隻玉鐲、一隻銀戒,我就把那隻銀戒給了你們大哥,又把那隻玉鐲給了你們大姐,現在就剩下這兩件了。你們打開看看吧。”小華就把小紅綢包打開,就見綠亮晶瑩的一對小玉龜泛著光哩。這可是項下胸前的佩物呢!小蕭立即驚叫起來:“這是對金玉百年佩龜,我聽母親說過,這種寶物早失傳了,一隻頭上鑲一塊金龍,一隻頭上鑲一塊金鳳,是傳家傳代之物。”華母道:“正是。華兒,你把這對小玩意兒帶給你幹媽去吧。我感謝她對你們倆的深情愛憐啊。別忘了告訴她,我要約個好日子和她見麵哩,就約在春節年關好了。”小蕭道:“那敢情好極了!媽,我可以先寫信告訴幹媽,然後在元旦到無為看望她,春節時,我就把您和幹媽,還有姨娘都接到巢縣,那時保證一家子生活都熱火朝天哩!”小華道:“就是這樣才好啊!”華母答應道:“好,好!那時我也就見到親家母姐妹了!”小蕭吃吃笑道:“媽還不知道呢,她們三個可都結成幹姐妹了,都是我們媽,加上您,我們就有四位媽媽了哩。”華母笑得合不攏嘴,問:“她仨怎麼排行呢?”小蕭答:“我母比您小十歲,屬龍,為大;我姨娘比我母小兩歲,屬兔,為二;幹媽和姨娘同屬,但幹媽小月份,所以為三哩。”華母嗬嗬笑道:“她仨如果帶我加入,那我可是癡長了。”小蕭道:“她們巴不得有您加入哩!”華母歡喜不迭,猛然想起時間已不早了,就道:“兒們自顧歇歇吧,媽給你們弄吃的去。”小華、小蕭當然幫媽料理這、料理那了。小華又對母道:“我去買一隻熟鴨來吧。”“最好,”華母道:“燒鴨費時間哩。”不一會工夫小華就提來了兩盤切好的板鴨、一盤魚、一盤肉。就道:“媽,再燒兩個現成的時新蔬菜和一盆湯就足夠了。”華母答應著在鍋上忙,小蕭就在鍋下燒火。小華道:“我來燒火,小蕭你歇會吧。”小蕭道:“不行,你幫媽掌廚。”小華道:“我不會哩。”“學唄,能讓媽累著?”小蕭道。小華就道:“媽,您歇歇吧,這裏讓我們動手得了。”華母道:“多咱子見過你會燒菜了?”小華幹笑,望望小蕭道:“好學妹,我燒火,你掌廚吧。”小蕭卟哧一笑,就從灶下站起來了:“好好好,我們掉換一次位置。”誰知小蕭燒菜還真麻利哩,這可是華母始料不及的事。心想,這孩子是文化人,怎麼也會這一手?因此就更痛愛蕭兒了。
中飯八個菜、一個湯。小華當然未忘記買了白酒和紅酒。他和小蕭頻頻勸華母喝點紅酒,華母一高興也便喝了幾杯,小蕭嘴甜,又勸道:“蕭兒願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小華道:“兒子祝媽健康快樂每一天!”華母笑道:“我生活好了,又有兒們孝敬,我自然快樂每一天,長命百歲了。也祝你們幸福和美、百年好合!來,我們共同幹杯!”小蕭擔心華母酒多了傷身體,便示意小華停杯。小華會意,便道:“媽,您老人家幾年沒沾過酒了,中午多吃菜,晚上再多喝幾杯如何?”華母巴不得,道:“最好、最好!兒啊你倆多喝點吧。”小蕭道:“媽,我倆已差不多了,就讓我多吃這淡鹵鴨吧。”華母道:“這孩子,你愛怎麼吃就怎麼吃。這香泉淡鹵鴨可很聞名哩,是地方一大特產啊!”小華道:“媽,您與小蕭隻管吃菜吧,我再喝幾杯也就夠了。”小蕭道:“你可別在媽麵前逞酒能。昨晚你打夜班的哩。”華母心痛地道:“蕭兒讓他喝幾杯,飯後就更好休息休息了。”小華就又喝了三五杯,也撿著淡鹵鴨吃:“好吃、好吃,不愧為特產!”三口人笑一陣、吃一陣、說一陣,不覺已飽了。但也得吃點鈑壓壓酒,華母便站起身準備盛飯,小蕭眼快、心到,道:“媽,坐下吧,蕭兒去盛飯。”華母更加重痛愛之心了。
飯後小蕭搶著收拾碗筷杯盤,放到洗盆裏待要洗涮。華母就道:“油膩膩的,這事得由媽做,端到那流水溪邊幾下一涮,又快捷、又幹淨,媽可做慣了的哩。”說罷就搶著端盆出門外,小蕭就跟著去看。就見華母把盆裏什物放到溪邊石凳上,蹲下來把涮盆先洗淨,然後一件件地洗淨什物放到盆裏,很快就功成事竟了。這時小蕭就趕忙扶起華母,又端起涮盆一道回到家裏。進門一看,小華已躺在外屋床上睡熟了。便對華母道:“他太累了,就讓他睡吧。”華母點點頭,又到裏屋拿出了一床薄被,小蕭接過輕輕蓋在小華身上,華母又輕輕抑了抑,道:“蕭兒,你到裏屋也睡會兒吧。”小蕭道:“我不累,跟媽嘮嘮嗑可好?”華母道:“那就帶你到媽種的自留地上去看看,邊走邊嘮嗑?”小蕭巴不得有機會看看媽自己開劈的天地,道:“太好了,太好了。”自留地裏種著快成熟的芝麻、綠豆、向日葵,還興著當地時新蔬菜,什麼青菜、茄子、青椒、冬瓜、韭菜,真是應有盡有啊!小蕭道:“媽既種旱穀又興菜,作物長得又這麼好,恐怕勞累很了呀!”華母笑道:“不累不累。有地種了媽高興哩。起先累一點作物就長好了,作物長好了就不感覺累了。現在政策放寬了不少,農民日子也就好過了不少,媽可高興哩。你不是看見家裏還養著幾隻雞?而且就在那溪流中,媽還有幾隻鵝鴨在蕩著槳哩!”說著就咧著嘴嘻嘻笑,“這就叫農家樂。將來媽的日子會更好過的,你們隻管放心,好好工作,保養好自己,也就是對媽的安慰了啊。”小蕭聽華母這一說,感動得無話以對,婆母原來是要堅持自食其力啊……
華母和小蕭從自留地回到家時,小華已經起床洗漱畢,正在喝茶哩。華母道:“走,都洗把溫泉澡去,這樣就可大大恢複疲勞了。蕭兒,我們這裏溫泉可是古今聞名的,號稱‘第一湯’哩!”她就準備停當帶小蕭到女浴池去了。小華隨後也就去了男浴池。
洗罷溫泉浴後,三個人在街上會到了一起,不用說,華母已被小蕭幫著穿起了那套新裝,顯得格外精神了。這時不過下午四時許,華母忽然見到一個姑娘在前走著,就親熱地喊:“方姑娘,你好哇!”那姑娘回頭見是華母,便招呼道:“原來是華媽媽呀!您好哇!”華母道:“好、好!我好久沒見到你了,現在在哪?”“我還在巢湖讀書哩。”姑娘回答,又問:“您兒子還在《格州日報》吧?要不要我再給您老人家代筆寫封信去?”小華早就認出來,那方姑娘原來就是方子欣。她長高了,幾乎和自己個條差不離,而且也比自己結實、健康。女孩兒家個條和男孩子差不離,身體又壯,在旁邊人看來,那就是高過男孩了。小蕭見她如此熱心對待華母,可見也是個善良女孩了。她穿著打扮都很樸實,臉略長而豐腴,留著長短發,和個條相配得體,眼睛略大,不失美人之儀。心裏咯咚一下想:小華若是與她配成對,又何嚐不可呢?如果她捷足先登了,我該是什麼滋味?不覺又自嘲心眼窄小了。她又一想,這方姑娘若做了我表嫂,倒十分合適哩……想著,小華已上前答話了:“方子欣同學,你好!多年未見了,小女生長成大姑娘了呀。”方子欣平目一打量小華,笑容可掬地道:“唉喲,華男舒同學!你好,你好!多年未見,你也由小男生長成大小夥了!幸會、幸會。”
又瞥見小蕭,也對她一笑:“我是學醫的,可會目測人哩,你這美胚兒,肯定是華男舒的那一位。”華母嗬嗬笑道:“是老身未過門的兒媳哩。”小蕭見方子欣如此大方可人,也笑開了:“哪天我幫方姑娘介紹一位最信得過、又非常合適的大小夥可好?”說得方子欣頓口羞齒了:“你這美人兒,口倒很辣哩!”小華見她倆初見麵就這樣投氣,象老朋友一樣地逗趣,心中頗為高興:“是了,小蕭有眼力,想為表哥撮合姻緣哩!”這時,小蕭已主動上前握住方子欣的手了:“我是說真的,不騙你的!”方子欣笑咧咧道:“我屬兔,狡兔三窟,不怕騙的。”小蕭咯咯笑道:“我把你拉頭龍來,好讓你穩穩地坐在背上,也不用躲呀藏的怕什麼老鼠、老虎騙了……”方子欣道:“看來你是有所指啊!我倒和你很投合哩!”小蕭望著她笑:“我是老虎,會抓你哩,不投合、不投合!”這席話把小華和母親都逗得合不攏嘴了。方子欣嘻道:“原來你是姐姐,啊不,是嫂嫂啊!”小蕭接說:“你將來或許是我嫂嫂哩!”小華堅定地相信,小蕭是真正看上她了,並且非得要把她介紹給表哥為對象不可了。為了便於他們今後聯係,便道:“老同學,你現在哪校讀書呀?”方子欣道:“在巢湖衛校醫士班,不過即將分配工作。這半年是在南陵縣醫院實習的,現在實習期滿了,我就乘機回來和父母一家人住兩天,也好同過一個中秋節。我是昨天回來的哩,今天剛巧就遇見了。你是大才子,這位大姐也是不凡,我好象一見如故了。哎,你還沒介紹大姐名字,在什麼地方工作哩。”小蕭道:“我叫蕭秋麗,暫在《格州日報》討碗飯吃。”“嘿呀,蕭秋麗就是你?還有個蕭星一定也是你的化名了?”小蕭奇道:“你怎麼知道的?”方子欣道:“聽到你的名字如雷貫耳哩,誰不聞君名啊!你那兩篇小說使《巢湖萃文報》身價提高百倍,在巢湖引起狂潮,讀了使人流淚,又使人振作,真是難得的佳作,恐怕華男舒同學也寫不出來啊,我可愛不釋手喲,至今還收藏著那兩份報紙哩。”小蕭不好意思地道:“錯愛、錯愛了。”“老同學有可能分配到那裏工作呢?”小華一心想問出她今後的下落來。
方子欣道:“這可說不準。不過去向大體確定了:我們這批畢業生都是分到縣以下的。現在有兩個縣任我選:一是和縣,一是巢縣……”小蕭道:“那你就到巢縣吧。我姨娘有個堂弟在城關醫院掌權,就請他到巢縣衛生局把你這個高才生挖去,你先莫顯條件差,可好?”“太好了,我能和蕭姐住在一個縣城,不但條件不差,就是再差,我也高興哩!”方子欣喜出望外。小蕭道:“方妹,那就一言為定了?”方子欣道:“一言為定!我回校就提出分到巢縣去。”小華深深感佩小蕭的安排,心想,我這老婆真處事不凡啊!不過她怎麼知道她姨娘有個堂弟在城關醫院當院長的?別是靈機一動套近乎的吧?但他又不相信小蕭會說出無影子的假話的。華母就邀方姑娘吃晚飯去,方子欣道:“華媽媽,今晚我家離不開我哩,一家子可要在一起過節的啊,明天去看您,又好與蕭姐嘮嗑,可好?”小蕭道:“那我明天不走得了!”方子欣道:“別走,別走,我們剛認識,你能走嗎?”她看了看小華:“你說呢,老同學?”小華原也不打算就趕回上班的,就道:“那就再待一天吧。”方子欣歡喜不迭:“明天上午見!”三個人都道:“明天在家裏等你。”
寫書人不妨先在這裏插敘一段,以便後文有所交待:這方子欣的父親方如鴻,可是香泉醫院名聲在外的一位中西醫皆通的醫生,被遠近稱為神醫哩。方子欣的母親包家榮勤勞賢淑,把養的三男、四女撫育得人見人誇。方子欣行二,上頭一個姐姐出嫁後,因夫君不幸遭罪自殺身亡,就報考支邊到新疆醫學院,後來就地安排工作,一時就回不來了。下麵的妹妹弟弟們都還小哩。不過她父母倒是挺喜歡她的,她在巢湖讀書期間,父母沒少親去看她,每次去都要把她帶到餐館,讓她美美地吃上一頓。可見她在異地他鄉生活不用愁。她在巢湖還有個姑姑方如玲,有親人照看,心情誠是格外無憂無愁了。所以她在巢湖衛校三年讀書期間,雖苦猶甜哩。方子欣現在工作了,她當然首先想到的是敬孝父母,幫助照看弟妹了。好在三妹能幫助家務(她不愛讀書),大弟、四妹、二弟、小弟都還就地讀小學,除了吃食供應,母親也不被多拖累了。至於將來的日子,寫書人也不好在這裏揣定。因此,方子欣在外鄉、在本鄉工作,都對這個家庭暫無什麼影響,無非盡心支助人民幣而已。
第二天上午,方子欣買了一斤穌餅、一斤白糖、二斤馬葛(即大菱角)、一包雞令果(芡實),就到華母家來了。華母一見就怪了:“這姑娘,怎麼帶東西來哇!”方子欣道:“孝敬您呢,也是我與華哥、蕭姐共享啊!”小蕭忙與她打著招呼,就拉她坐下了。小華從裏屋出來笑道:“老同學現在也學會社交了。前次你拖著病身代家母寫信,我還沒感謝呢!”華母道:“是啊!現在倒好,你反送東西給我們了。”方子欣搭訕著道:“不相幹哩!我代華媽寫信隻是舉手之勞,也值得謝?得了,等華哥和蕭姐辦喜事時,請我去喝一杯就行了!”華母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方子欣就把大馬葛包、雞令果包打開,問:“華媽牙齒還好吧?能吃得動這個?”華母道:“我的牙齒是不怎麼行,去年以來又差了些了。”方子欣就把穌餅包打開:“華媽吃這個;我們三人牙似鋼,吃馬葛、雞令果豈在話下!”小華就揀一個大馬葛一剝,白白的飯團似肉就出來了:“媽,方妹現既送來了,您怎能不嚐嚐?”就送到華母咀裏。華母吃著:“真可口,好吃哩。”大家都吃起來。小華自己吃著,又不時給華母剝;小蕭、小方剝不開,隻得用牙咬開自己吃了。一邊吃一邊嘮嗑,嘻笑不迭。小方又乘間歇把穌餅遞到華母咀裏。華母道:“我夠了,給你們炒青椒、雞雜,整雞湯已燉好了。”小蕭道:“媽,讓我來吧。”
華母道:“你陪方姑娘嘮嗑,媽和你們不打攪。”小蕭隻得罷了。小方又揀雞令果嗑吃,道:“這裏的雞令果不如巢湖的大,但吃起來還是香的,因為這裏做工講究些,你們嚐嚐。”小蕭嚐了,認為是不錯,不比巢湖產的差。小華笑著揀了一粒:“這下子我可沒本事剝出米子來喂媽了。將來肯定有人造出一種機子,能剝去皮,然後煮了吃的。”小蕭道:“女孩兒都喜愛吃這玩意,而且喜歡象嗑瓜子一樣嗑著吃。還有,這雞令果還能健胃呢。”小方道:“不錯,中醫上就講過它對人體的好作用,如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三個人談談講講,不知時間之飛逝。小蕭笑道:“方妹將來在醫學上一定會大有造詣的。”小方道:“蕭姐不用取笑我,我但求平平安安,有一碗飯吃就知足了。倒是你和華哥,前程遠大得很哩!我怕今後你二位會瞧不起我了。”小蕭道:“不瞞你說,我是想當個小學教師,至多中學教師,教書育人,平安度日,也就心滿意足了。就怕方妹到那時就不認我這個蕭姐了。”小方賭咒發誓:“我決不會做這種豬狗不如的人的?”小蕭吃吃笑道:“方妹拿什麼作保證呢?”小方一時答不出,隻是急紅著臉:“蕭姐小看妹的為人了。想我與同學、朋友交往,從來是一言九鼎,決不食言的。”小蕭卟哧地笑道:“我逗你玩兒哩,方妹就當真了?其實我們兩個人相遇是個緣份,而且很投緣的。你說呢?”“就是這樣子,我好象不想離開姐姐了。”小華聽了小蕭、小方這層對話,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了,道:“你們有一個好辦法可能避免將來互怕的事哩。”小方急不可待地問:“什麼好辦法?華哥你說,我一定采納。”小華道:“無非是永遠親密相處。你們自己先猜猜看吧。”小蕭道:“我已猜出來了,但不知方妹肯與不肯呢?”
小方急道:“姐姐肯了還有妹妹不肯的?華媽,我要與蕭姐永遠親密相處,您說該怎麼做呢?”這時華媽已把飯菜全部鼓搗好了,聽方姑娘為了這事煩難,便道:“兄弟姐妹手足情深,永遠會親密相處的,你不妨與蕭兒結成幹姐妹吧!”小方歡喜直笑:“蕭姐,華哥,是不是這種辦法呀?”小華、小蕭同時反問:“你說呢?”小方道:“我說這個辦法最好。幹姐妹有時比親姐妹還親哩!”小蕭道:“那我們就結幹姐妹?”小方堅定地道:“結!”小華就取兩小捆幹草鋪墊在地上,又把華母扶正坐下,然後道:“來來,你們就舉行個形式吧!”小蕭、小方就跪在草上,先拜了天,又拜了地,再拜了華母,共同說:“今天,我蕭秋麗二十二歲,我方子欣二十一歲,由天、地、人作證,結為幹姐妹,立誓永遠親密相處,決不食言!”小華道:“好了,好了,結成幹姐妹關鍵是今後都有一片赤誠的心。”小方對小蕭道:“你是我幹姐,我是你幹妹,我要永遠敬重你。”小蕭道:“現在我就先當姐吧,將來或許你當姐也未可知。但不管是姐是妹,都得永遠親密相處,這是不可動搖的了。”華母和小方望著她,也不知“現在”、“將來”是什麼意思,但也隻好聽之任之了。小華何等人,當然一明二白了。寫書人在這裏也不必贅述。
不一會,炒菜、熏菜、整雞湯都上了桌,共是八盤、一盆。少不得是要喝酒的,除華母少喝外,都是盡興碰杯不迭哩。隻是小華喝白酒,餘將喝紅酒。小方飯後就回家休息了。
第三天上午,小華和小蕭就告別母親往西埠趕去巢縣的班車。小方步行二十裏相送到西埠,並就地招待吃了餐素麵,一對幹姐妹難舍難分,恨不得就幹脆不相別啊!
幹姐道:“我等你來信啊!”
幹妹道:“我明天就回校,一定及時發信。”
待小華、小蕭上車後,小方才頻頻揮手,和小蕭依依惜別了。待兩個人回到《格州日報》時,已是下午四時多了。晚上的夜班由小華包攬,小蕭因為感到勞累,就早早上床歇息了。
這年十月天氣,“秋老虎”在大地間息奔馳,人們多是身著單衣薄衫忙碌著,不覺秋意籠罩。有時也出現秋高氣爽,但熱燥天氣居多。民間的“秋後十八盆”已經超過一倍有餘,人們卻依然在院子露天下,晚上洗著半溫半涼的盆水澡哩。快近霜降時節的農曆九月初三,也就是公曆10月22日上午,小蕭、小華同時接到內容相同的短函,隻是標名和署名不同而已:
蕭秋麗同誌:
南京大學中文係生源不足,委托本報推薦一名有文學才華的考生報考,望勿失良機,於十月二十六日持本函到南大應試。
《巢湖萃文報》編輯部
一九六O年十月十八日
在給小華函的署名處署著《巢湖大江報》編輯部,日期是十月十九日。兩個人接讀後又驚又喜,互相傳看,並把消息告之蕭母。蕭母高興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們都去報考吧,誰考上誰上學,兩個都考上就都上學,不要掛牽母親們啊,大家都是幹姐妹,會互相照看著哩,你們前程要緊,盡管去吧!”小蕭道:“我恐怕會落榜,因為我本不想考大學哩!再說我還要照顧母親和婆婆、姨娘和幹媽啊。小華,你一個人去吧,也確是個好機會啊!我相信你一定能被錄取的。”小華道:“錄取不錄取是一回事,讀不讀又是一回事。我們不妨都去考一考,也是一次自我認可哩!”小蕭道:“唉喲,我平時也沒預習過,時間又這麼緊,準備不及了,要我去不是丟醜嗎?”蕭母道:“這孩子,就是怕出醜。醜媳婦就不見公婆了?這次你不去考,媽就不答應;錄取後讀不讀去,再說。”小蕭隻好答應:“好好好,我這次就免為其難吧,我當然也想陪小華去看看南京、看看南大哩!”
小華就把兩封函件呈給何組長看,請求準去應試。老何看後興高采烈:“好事,好事啊!有才氣的人終於有了機會了。你們準備去吧,不要擔心報社事,趙其是夜班,很快就會有人接替了。放心吧!”趙大姐一旁逗笑道:“小華真是好福氣,來報社工作好運不斷,又是兩個訂婚,又是兩個考大學,考的還是同校同係,將來兩個又成了大學同學了,龍鳳呈祥。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小華道:“大姐別譏笑,考取大學八字還沒一撇哩!”趙大姐一本正經道:“你倆一定會考取的。”小華隻好道:“謝大姐吉言。”
老何待小華走後,便趕忙去找李主編:“上次定的鄒賢敏同誌,應當通知他快來上班啊。”李主編道:“我正要告訴你:已經請宣傳部通知小鄒明天來上班了。我剛才接到《巢湖大江報》和《巢湖萃文報》的兩個電話,建議無論如何都要讓華男舒和蕭秋麗兩同誌去報考南京大學文學係,不能埋沒人才啊!我同意了,你看呢?”老何未等他說完就叫好:“支持,支持!這也是給我們報社增光哩!”下午他就和愛人盛錦蘭商量,說報社調來小鄒接小蕭的班了,“你就把站裏那間材料庫騰出來,讓小蕭母女住吧?”盛站長歡喜不迭道:“好呀!不過我看不如把我們的居室讓給小蕭,我們住材料庫,讓他們母女和小華住隔壁,生活也好方便些。”老何佯裝不同意:“我們又要費勁搬出搬進的,我看等等再說吧。”盛錦蘭豈知老何意思?原來他是等小華、小蕭去南京應試結果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