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一起歡喜地談論著老大的事足有個把小時後,蘭芳突然又道:“這兩個是不用操心了。三嬸,你說這小三怎麼辦吧,我都急死了,盡讓我草心。”
翠芝本來也猜到蘭芳今晚請她來吃飯的目的,便伸過頭來,正色道:“可不是,曼玲娘家今年正月為小三下了三萬的禮金。現在婚事沒了,他如何就不要回來。”
蘭芳皺起眉頭道:“可是這句話。曼玲那孩子,我看就好得很,每次到我家來都要帶許多東西。就是這次她和小三散了後,她回家也照樣記得買東西來看我。我就不明白小三怎麼就看不上?今晚請你們來可不是要和你們商量著這件事哦。”
翠芝道:“我也早想著要處理一下,不然我明年正月回娘家怎麼從他們家門口過啊,現在隻等小三回來呢。”蘭芳苦著臉道:“難也難在這裏了,小三前幾天說今年不回家過年了,說是公司單子多,走不開。我看八成是為了躲這事。”翠芝驚訝地道:“什麼?那小三也太不懂事了,這不明擺著讓家裏的大人們為難麼。”蘭芳又伸過頭道:“曼玲前兩天到我家說,劉中才要我兩家子二十八到他家吃飯,你想這是什麼意思?明擺著嘛!”
劉中才是曼玲的父親,翠芝叫苦不迭:“人也不回來,這可怎麼是好!”蘭芳道:“怕是要賠不少錢——這下糟了,老大講明年正月要訂婚。說是不要我們出錢,但怎麼講我和他爸不出個兩萬也不像樣。幾下一除,我們哪來的閑錢去賠啊!”
翠芝聽言,也懂得了蘭芳的意思,便說:“錢倒不是問題。不說多,這三萬的數,我們夫妻一湊合也就出齊了,大不了過年省點就是了。至於還錢,你們什麼時候有了再還也不遲,我們又不急著用。”翠芝怕蘭芳誤會了意思,末了又補充說明這錢是借給他們的。
蘭芳一聽,心裏的一塊石頭也就落了地,終於露出了笑臉,怕人家看破,又死皺著眉頭,客氣了一番:“啊唷!哪裏就能要你們的錢啊。”
妯娌兩個東一句西一句的說了四五個小時,弄得海勝兄弟兩個隻有旁聽了份,哪有機會插嘴。素榮因為白天和婆婆吵了嘴,晚上吃過就跑到屋子裏看電視了,再沒向堂屋伸一下頭。
第二天一大清早,翠芝又跑到海勝家和蘭芳狗頭親家似的嘀咕著一大串。海勝見了這妯娌兩個,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成,隻得抱著玉濤別家串門去了。過了快兩個小時後,海勝因為惦記著良玉的摩托車還是壞的,便又牽著孫子回家準備升修車。原以為蘭芳和翠芝早散開了,不想家門前不知什麼時候又聚集了五六個婦女。
素榮一個晚上睡了,也把對婆婆的氣睡完了,這會也叉著手臂站在眾人當中說笑著。海勝見狀,隻好上前和他們隨便打了招呼,便把玉濤交給素榮,自己一個人推著車匆忙去修理鋪了。
這裏眾人隻管從東說到西地聊著良成和他那女朋友。蘭芳因為昨晚和翠芝把小三的事情談妥了,這會子也懶得再去說良佳的事了,便和眾人一起說著良成。談著談著,眾婆娘又商量著給良成選個媒人。大家推來推去,最終一致認定了張家二嫂小翠是最佳人選。
眾人正哄鬧時,裏屋傳來了電話聲,桂芳表媽扯著嗓門衝素榮道:“喲,你家電話響了,趕快去接!”素榮進去沒一會兒便跑出來喊:“他奶,小三的電話。”蘭芳聽了忙用衣角揩著手,一邊笑道:“我還正要打電話找他呢,他倒好,先打回來了。“說話間,人已匆忙跑進了裏屋。
電話中,母子兩個相互寒暄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蘭芳便告訴她和三嬸翠芝二十八去劉中才家吃飯解除婚約的話:“你三嬸答應先幫你墊著賠償金,回頭你再還三嬸。”
小三聽了,笑問著:“你們準備賠她家多少呢?”
蘭芳聽他在笑,便啐了他一口道:“槍衝的!你老娘都快被你給慪死了,你還隻管笑。說正經的啊,錢呢!我想他家當初不是給了咱們家三萬塊的禮金麼。現在婚事解除了,那麼咱們當然要賠償人家損失了。少了,人家肯定不幹;多了,咱家也太吃虧了。我想了我們頂多先賠他三萬三四千。要得狠了,我告訴你啊:莫說是是公司下的單子多,哪怕從你們廠裏到家門口一路上下的都是槍子彈,你也給我回來!你也不想想,自打你從我腸子裏滾出來,老娘我為你受了多少罪——哎!我說你在聽我說話嗎?喂……”
聽著母親嘮叨,小三又感到厭煩了,便心不在焉起來,這時忙強笑著道:“聽著呢——媽,你瞎操心個啥啊?你放心,我會有安排的。”
蘭芳忙瞪著眼睛衝話筒喊道:“放你媽個屁心。年也不回來過,媽也不要了,還要我放心,還安……喂!你怎麼掛我電話,我話還沒講完呢。”
這孩子,做起事情真是氣死人了!蘭芳失望地將話筒放回去,氣哼哼地跺著腳預備下樓。想了想又站定了,衝著電話機低聲罵道:“入你娘的,養個兒子還不如養一頭豬。叫我放心,安排……”似乎眼前的電話機就是小三。
蘭芳隻管罵著,罵完後,又一邊撩起衣角揉著眼睛,一邊緩緩地下樓踱出屋外。
當天也就沒什麼事了,不過是下午兩點鍾,良成回來收拾了一些東西搬進城裏的新家,良玉也打電話說不回來過年了。見孩子們一個個都不在了,蘭芳心裏也有些悵然,便忍不住走東家到西家地叨登著一個下午。
晚間海勝回來,一眼便看到了牆上又掛了一串豬肉,便問蘭芳:“哪裏來的豬肉?”
蘭芳看了看,便笑道:“你不問我倒忘了——小翠二嫂家殺豬,上午就過來散肉,我隻好要了五斤。”
海勝皺眉道:“昨天不是剛買過了嘛,十斤還不夠吃?怎麼又搞這許多——肥的你吃啊?”蘭芳一麵把酒和酒杯放在桌子上,一麵扭頭作色道:“什麼‘怎麼’?老鄰老家的,我怎麼好意思不買,況且我還要托她給老大做媒呢!”
海勝聽了,也就不言語了,便坐下來等著蘭芳將下酒的菜擺上來。突然,他又放下剛拿起來的酒杯道:“我說不如這樣:二十八那天,你給我把這些豬肉拎到劉家去,過年過節的哪家不要肉。不然這加在一起的十五斤肉,一個年怎麼也吃不完啊。”
蘭芳聽了,便嘻嘻笑道:“這點子倒是不賴,也樂得做個人情——哎!我說老顧,你說曼玲那孩子是不是對咱家小三有了意思啊?兩人都分了,她回來倒不忘給我買來參茶和壯骨粉。”
海勝板著臉駁了她道:“婚事不成,禮到了——那是人家客氣。”
這樣說著,心裏卻也因為這事而美滋滋的,恍惚曼玲已經是自己家的媳婦一樣。海勝一邊站起來低頭點著煙向放酒的櫥櫃走去,一邊美滋滋地幻想著曼玲和小三之間的美滿事情,而幹枯的眼角間,也泛出難得的笑容。
素榮晚上在娘家吃了飯回來,一早就睡下了。海勝夫妻兩個就坐在堂屋的桌子前一邊吃一邊快活地說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