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一段閑話:

男子,秉萬物的剛性,自當離家去國,憑著大智大勇成就一番番福蔭子孫萬代的大事業,成王成將、名留功存。可世間偏偏盛讚的是,靜守鄉土的文士,經術全通不說,還旁曉琴棋書畫茶,高人雅士,當世聖人。你說,這些本與男子的天性不合,女子行當。他自己不待言聲,身邊那一夥徒子徒孫,斜著眼看你,卻要和你理論理論。一個說什麼世間真正的大智大勇不是奮自己的一時私力、蠻力。然後引一段聽不懂的經文,洋洋得意的說,通俗點,食材易得,烹飪難。條理天下人心,順應天地大道,才是最難的。一個說,武夫一介。鞍馬庫武得天下易,失天下也易。他也不甘示弱的,撩起袖子,大唱一段曆史。最後兩手一攤,總結的說,一番事業,尚未興榮,便已荒廢。何來子孫萬代,功名永存?

你看他們口水橫飛,濺滿了戰袍兵刃。真想在他的屁股上挨上幾棍子。可不等你舉動,他們先現出,一副了為了大道,可拋生死的架勢。真也是豪氣衝天,勇氣感佩。麵對一群手無寸鐵,猶如臘肉幹樣的死物,最後隻可作罷。自家回院,喝上幾大碗,把一身閑氣,全部施展拳腳上。甩幹兵器上的惡臭。

看看一部二十四史。這武夫真像是戲台上,開場,收場敲鑼人。銅鑼一聲,便抽身退場。留下聖人小子,搖頭晃腦,熱鬧好一陣子。我是真心替武夫叫屈,用自己二兩鮮血,到頭來隻換得敲鑼的角色。但馬踏橫屍,搖旗呼號的文章,自己做不來,無法送去自己的同情慰藉。而聖人教誨,仁義禮智,有關世道,雖不愛,但也不能欺侮。做個視而不見吧。

於是兩種人物都不能入我文章。

世人說,隻羨鴛鴦不羨仙。“留戀光景惜朱顏”未必不如“子曰詩雲”。一段好姻緣,兩頭執線的是才子佳人。其間是糾紛纏繞,淒惻哀怨。人間的一切美好苦楚,演義的淋漓盡致。

那個才子,浪遊山林大塊,留戀秦樓楚館。五色目盲,五音耳饋。醉生夢迷,癡魔侵心。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內。天地是為逆旅,大塊假我文章。隻愛,閑處時光好,懸一支禿筆,做些風月小品。惹的,女子心病暗生,跪在佛前,但求一麵才好。你看那佳人,清月涼夜,對著豆燈,把一方薄紙,捧在手,心肝一樣嗬護。

那個佳人,琵琶十指寄情,一片芳心未輸。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媚眼含羞,丹唇逐笑。群玉山頭見,瑤台月下逢。文彩天地精華,見之可以忘俗。隻恨,深閨深深深幾許,暗走紅線,繡一封心許的情信。惹得,情郎食宿不思,刺血投誠,願結兩姓之好。你看那才子,為這幾行墨漬,減輕了體重,幹枯了淚腺。

風流才子,不好求。佳人更是難得。世間原是,有這難得難求的角色,才有這些讓人心向往之的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