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這是在哪兒？”從一陣昏昏沉沉中醒來，王楊使勁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看著四周。
一條寬闊無邊的大河橫亙在眼前，河水漆黑如墨，無聲無息地緩慢向前流淌。一眼望不到邊的水麵上，看不到一隻水鳥，甚至連一片水花也沒有，靜水深流，彷佛能夠吞噬一切生命，讓人從心底深處浮現出一股毛骨悚然。
再往遠處看，天際間幽暗莫名，一層似是牛毛細雨又似是輕紗薄霧的水氣籠罩了視線所及的一切，給人一種雲深不知處的迷蒙感。
一座狹窄幽長的石橋橫跨在大河之上，整座橋的石材在昏暗的光線中透出的灰白色光澤，不像是石頭，倒更像是骸骨；用手一摸，冰冷徹骨。探頭一看，王楊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如此大跨度的石橋，居然連一個橋墩都沒有。
無數黑暗模糊的人影從四麵八方彙集過來，邁著蹣跚的腳步走上石橋，飄飄蕩蕩地向著虛無縹緲的雲蹤深處走去，暗影曈曈中，傳來像是嗚咽又像是哭泣的聲音，那聲音太淒涼了，讓王楊忍不住直打冷戰。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王楊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這裏太奇怪了。”王楊強忍住心中的恐懼和疑惑，一邊手搭涼棚，竭力向遠處眺望，一邊喃喃自語道，“河流，石橋，幽魂一樣的暗影，感受不到一絲生氣。。。。。。怎麼看怎麼像神話裏的陰曹地府呢？”
“你答對了。”身後突然響起一聲低沉有力的回答，那聲音聽到耳朵裏，卻仿佛是敲擊在胸膛上，竟然讓心髒都禁不住抽搐起來。
“哇！”被嚇了一大跳的王楊猛地竄出去三四米遠，好半天才捂著胸口緩過氣來。回頭一看，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兩個人，不對，不是人，而是獸人，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牛頭馬麵”。
對，左邊那隻，一身鬃毛，彎角如鉤，眼如銅鈴；右邊那匹，臉長半米，鼻孔粗大，耳朵搖動。。。。。。正符合牛頭馬麵的特征。
王楊一臉呆滯地看著背後這兩位，良久之後，突然——
“啊————————”
一聲晴天霹靂般的怪叫打破了冥界的平靜，驚得無數鬼魂魂飛魄散，亂作一團。
“STOP!!!”牛頭馬麵同時大吼。
王楊的叫聲嘎然而止，餘音嫋嫋，在冥界裏縈繞不散。
“你。。。。。。”王楊的第一個字剛一出口，牛頭就接口道：“沒錯，俺們就是牛頭馬麵，這裏就是陰曹地府，這是忘川河，那是奈何橋。歡迎光臨！”
“我。。。。。。”王楊的第二個字剛一說出，馬麵就接下去說道：“沒錯，你已經死了。待會兒經過判官審定，喝下孟婆湯，就可以投胎轉世了。恭喜恭喜！”
看來這兩位經常遇到這些問題，條件反射之下，早已學會搶答了。
“噗通”
王楊一屁股坐在地上，傻了吧唧地自語道：“死了？我真的死了？這怎麼可能？”
是啊，怎麼可能？王楊明明記得自己剛剛還作為圍觀群眾，在一起車禍現場義正言辭地指責肇事者——說起來就讓人火大，那個開著豐田越野的八婆，撞了人還一副牛皮哄哄的吊樣——開日本車的果然沒有幾個好東西，連王楊這旁觀的都有揍人的衝動。。。。。。怎麼一轉眼就來投胎轉世了呢？這不科學啊。
想到這裏，王楊連忙跳起來，一把抓住牛頭的手。。。。。。蹄，急忙問道：“我怎麼死的？我記得現場沒有什麼可以致命的啊。”
“這個嘛。。。。。。”牛頭吞吞吐吐地說了三個字，向著馬麵使了個眼色，示意由他來說。
頂著王楊期待的眼神，馬麵好像嘴裏突然含了一顆熱湯圓，也開始支支吾吾：“那個嘛。。。。。。”
看著王楊眼中懷疑之色越來越重，馬麵像是下定決心地說道：“俺就跟你說實話吧。你在現場的時候是不是說了一句‘你這種人渣就活該天打雷劈’？”
“沒錯。”王楊想起這事，氣猶未平，“像這種酒後駕駛、鬧市飆車撞了人還罵別人不會走路的人渣，難道不該遭雷劈嗎？”
“其實那個肇事者平時作惡多端，氣數已絕，”馬麵的聲音越來越低，明顯底氣不足，“按照生死簿，今天就是她陽壽該盡的時辰。”
惡有惡報，王楊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樣啊，不過你們還是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我會到這裏來？”
“因為本該被雷劈的那個肇事者，”馬麵努力調整自己醜陋的長臉，作老實憨厚狀，“被小兄弟你取代了。”
“什麼意思？”因為剛剛恢複意識，王楊反應還有點兒遲鈍，把馬麵的話在腦子裏轉了一圈，突然跳了起來，不敢相信地大吼道：“你是說最後我被雷劈了？”
“噓——”牛頭馬麵不約而同地搶上前，一個捂嘴，一個作噤聲狀。
——噓？噓你個大頭鬼啊！
平白無故作了別人的替死鬼，王楊當然不幹，他拚命掙紮著就要破口大罵，奈何麵前兩位都是有冥界大神通的，也不發話，隻是一麵死死按住他，一麵連忙架起來向裏麵衝進去。
一路狂奔，直到來到幽冥大殿。
不理還在怒視著兩人的王楊，牛頭馬麵先是以極快的速度將所有門窗關上，還在外麵掛上了“今天係統故障，暫停辦公”的木牌。一切安排妥當，這才回過頭來，躲著王楊來到大殿中間寬大的辦公桌前。
王楊噴火的眼神死死瞪著兩人，隻看他們有什麼說辭，如果不拿出一個滿意的解決辦法，哼哼！反正都已經死了，索性學習齊天大聖，在這幽冥殿鬧個天翻地覆。這裏可不是現實世界，有膽敢圍堵政府的統統都是被悄悄和諧的下場，正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因果牽引之下，隨便哪尊大神掐指一算，就能讓這幫家夥吃不了兜著走，所以王楊現在是有恃無恐。
幽冥大殿裏靜悄悄的，隻有王楊“呼哧呼哧”喘粗氣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著。烏沉沉的辦公桌上隻擺著一台看不出牌子的電腦，顯得空空蕩蕩。可是卻不見判官的身影。連椅子也沒有。
畢竟是第一次來到幽冥大殿，王楊的怒火很快被好奇取代了，詫異地四下瞧了瞧，向辦公桌走了過去。
“唉——”
突兀地，一聲長歎從虛空中傳出，一個身形連同老板椅從辦公桌後浮現出來。
王楊停住腳步抬頭一看，一個身穿中山裝的小老頭，臉皮黑如鍋底，要不是下顎的幾綹山羊胡，幾乎就和現代人一模一樣了，此刻這小老頭正坐在原本空無一人的辦公桌後看著自己。
——這就是鼎鼎大名的崔判官了？
崔判官掛著一幅和牛頭馬麵一模一樣的苦瓜臉，對著王楊一拱手：“王。。。。。。”
王楊一擺手：“少套近乎。我隻想問一句：我的事情怎麼解決？”
崔判官表情僵了一下，苦笑道：“不知道王先生有什麼意見？”
“很簡單，送我回去。”王楊打了個響指說道。
“這不可能。”崔判官愁眉苦臉地說，“雖然你的死是我們工作失誤所致，可是人死因果了，生死簿上已經勾銷了你的前生，你不可能返回了。”
“不要這麼死板嘛。”王楊詭異地笑了笑，一副老油條的樣子，壓低聲音說道，“這些官話都是糊弄老百姓。。。。。。咳咳，糊弄小鬼的，現在這裏就咱們幾個，就不用再來這套了吧？官麵上的事兒，誰都知道，不就那麼回事？原則上不行，特殊情況可以。”
崔判官簡直哭笑不得：“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須知一啄一飲，莫非前定，尤其是一個人的生死，生死簿上一旦落筆，則非聖人不能更改。不要說我，就算十殿閻羅，乃至上到天庭，都隻能遵照執行，要不然怎麼叫人命關天呢？天數如此，誰敢徇私？”
這個回答王楊早有所料，畢竟平時在起點上看書多多，這點道理還是知道的，可是一想起現實世界的家人，王楊就禁不住心煩意亂，更對這幾個家夥牙根癢癢。
“那你說怎麼辦？”王楊竭力按捺住要把這幾個家夥暴打一頓的衝動，當然擔心打不過也是原因之一。
崔判官幹笑了幾聲，訕訕然低下頭在電腦前劈裏啪啦敲擊了一陣，然後抬起頭看著王楊：“既然你平時很喜歡看穿越重生，不知道對這些有沒有興趣？”
——穿越？
——重生？
王楊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問道：“真的可以嗎？”
崔判官一看有戲，連忙說道：“當然可以，你別看起點上穿越時空一類的小白文言之鑿鑿，其實在陰間，這類事情早就製度化了。對於那些生前有功德傍身的人，是有權選擇自己來生的。”
“等等。”王楊敏銳地捕捉到崔判官的話語，連忙打斷道，“必須有功德傍身，才可以選擇嗎？”
“是的。”崔判官肯定地回答，“有功乃賞，有過乃罰。這是起碼的道理。”
“功德啊。。。。。。”王楊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怎麼才算有功德呢？”
崔判官撚著胡須微闔雙目，搖頭晃腦地說道：“所謂功德，簡單來說就是你生前做的善事，比如說見義勇為啊，拾金不昧啊，救死扶傷啊。。。。。。隻要是好人好事就可以算作功德。”
王楊想了想，一拍大腿叫道：“照你這說法，那陽世裏的有些人不就太占便宜了？比如醫生。”
馬麵在一旁補充道：“不能這麼算。功德不論事情大小，但必須是出於本心。醫生是基於職業的緣故，動機是養家糊口，所以救再多的人也沒有功德；甚至如果那些黑心大夫，借助自己的技術賺昧心錢、草菅人命的，還會積攢下巨額的業力。隻有那些出於惻隱之心、同情之心、赤子之心的善行，才能被計算為功德，特定時候甚至隻有一個善念也會引發功德，俗話說善念一生天地動就是這個意思。現實世界不是有一個搶劫銀行的劫匪劫持了一名孕婦嗎？結果孕婦臨盆，引動了他的善念，主動束手就擒，還幫忙接生，於是死後不僅沒有受罰，還投胎到大富之家。媽祖你知道吧？其實她生前隻是一個很普通的漁家少女，父母雙亡，自己還是個文盲，隻不過天生第六感出眾，能預感大風暴；如果她借此故弄玄虛、裝神弄鬼，肯定能聚眾斂財，名利雙收，但是死後必定會落得個泄露天機、罰入畜生道的下場；可是人家天性純良，不惜背著罵名勸阻想要出海的人，久而久之，功德越積越多，直到最後直接立地成佛，成了現在的媽祖娘娘，世代受人間香火供奉。”
王楊有點兒心虛了，自己活了二十多歲，雖然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違法亂紀的事兒，可是也同樣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亮點啊。頂多算得上一個守法良民，有賊心沒賊膽的平頭老百姓，這輩子幹過的最大的好事就是公交車上給老太太讓座了吧？這樣混吃等死的日子哪兒來的功德可賺？
“不用擔心，”崔判官什麼眼神，一下子就看出王楊的不自信來，連忙安撫他說，“雖然你生前確實功德不多，原則上不能享受這種級別的服務，但是作為補償，我們可以特事特辦的。”
“這樣不違反製度嗎？”王楊想了想，有點兒不放心地問。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可別搞得自己本是受害者，被這幾個家夥忽悠著往坑裏帶，到最後也變成犯規者了。
“呃，”崔判官臉皮抽了抽，眼珠一轉，“這個不是製度的規定，而是我個人友情贈送。”
看到王楊還是有點猶豫，馬麵勸說道：“小兄弟不用擔心，我們每個辦公人員都會分配到一些這樣的指標，作為工作福利，不用遵守製度規定的。”
王楊一聽，恍然大悟。
——原來和現實世界一樣，火車票、貴賓席、提拔名額什麼的，都會給領導們留指標啊。嚴重鄙視你們！
王楊長出了口氣，釋然道：“既然如此，那我想穿越到盤古開天之前的混沌時代。”
“撲通”
崔判官和牛頭馬麵齊齊跌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來。
好不容易站直身子的崔判官一張臉拉的比馬麵都長，額頭的青筋都繃了起來，他強忍怒氣道：“我要有那本事，自己早就去了，哪兒還輪得到你？”
“果然不行嗎？”王楊也不氣餒，砸吧砸吧嘴，繼續要求道：“那就蜀山劍俠傳吧，拜入蜀山門下，修真成仙，白日飛升，也不錯啊。”
“你——”崔判官隻覺得腦門上青煙都快冒出來了，他壓著火說道：“你以為我是誰？我隻不過是地府的一個判官，套用現實世界的公務員級別，也就是一個處級幹部而已；蜀山派起碼也是廳級單位了，我怎麼可能越級安排？級別高過我的仙俠世界統統別想了。不對！仙俠世界統統是不可能穿越的。你還是說點現實的吧。”
“這樣啊，”雖然失望，但是這樣的結果還在王楊的意料之中，他也不生氣，捏捏下巴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勉為其難，送我到大唐雙龍傳裏，當當主角，踩踩雙龍，泡泡美眉，對了，順便再給我灌輸個百八十年內力，那什麼戰神圖錄、長生訣的來上幾本，嗯，這就差不多了。”